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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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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梧桐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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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珍环很美,即便在十几年以后,田文雨再次遇到白珍环,也不得不由衷的赞叹白珍环的美。同样是16岁的年纪,其他女孩还如未开发的土地一般,白珍环却早早开始生长了。先是皮肤,愈发的白里透红,春日的暖阳晒过愈加白嫩;脸蛋像绸子一样光滑细腻,两条卧蚕眉似蹙非蹙,鼻子瘦一分嫌小胖一分嫌累赘;胸前两只小白鸽像是要随时起飞一般,挺拔耸立;臀部很翘,偏偏不影响两条腿的比例,夏天的裙子若穿上,分分钟可以与超模媲美。这样的白珍环对于初三的男孩来说,还未必有多大的诱惑,可对夏侯都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早就有了男女之事的概念,所以就对白珍环表达了自己的爱意。那个时候的白珍环也是情窦初开,加上追她的人是全校第一学霸,很快两个人一碰,就好比干柴烈火,情愫陡升,开始了那个纯真年代的感情。

    夏侯都是湖镇转学过来的,至于转学的具体原因不甚清楚,一说是打架拿刀捅了人,为躲避派出所追查,所以到新村中学避难;一说是多年考学压力太大,湖镇初三节奏太快,不利于考试发挥。总之,夏侯父亲兴之所至就把两兄弟一起送到了新村中学。让夏侯先生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转学的效果,不但两兄弟齐头并进,而且夏侯都一来就抢班夺权,力压新村中学一众学生,稳稳的年级第一。夏侯兄弟的到来也给新村中学多年中考的沉寂带来了希望,就连校长都感慨,终于有新村中学的学生要考上县一中了。说起新村中学的校长,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位传奇校长。易校长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干将,三十岁出头就在湖镇附近的一个乡村做了小学校长,二十几年来做校长的履历遍布湖镇大小村庄,虽一直没有问鼎湖镇三所中学的校长,可也是资历深厚的老校长了,直到临近退休突然获得了提拔,便带着一家老小走马上任来到了新村中学。万万没想到的是,走马上任不到三年,咱们这位大刀阔斧搞改革、抓教育的易校长,就被新村一个小小的农妇用麻将征服了。至于这个农妇,未来十几年还会给新村带来更多新鲜的故事。

    初三一班集体爬山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忙于浇地的敬老师耳朵里了。第二天一大早,敬老师饭都顾不上吃,就骑着二八自行车早早赶到学校,准备对这群初三的学生展开一起大规模的思想教育。他实在不能容忍,再有三个月就要中考了,这群孩子还有心思去爬山。而且还是全体出动,就连夏侯兄弟都没有坚守在教室学习,这是对他这个班主任权威的挑战,这是对他十几年来教书育人所获尊严的蔑视,所以他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有所行动。早自习开始的时候,敬老师如约出现在讲台。从回顾十几年教书历史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昨天浇地的辛劳,洋洋洒洒,一个小时过去了。给学生们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话还出自《论语》:“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同学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反正姜磊深有感触,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颗治人之心的萌芽在姜磊心中扎下了根。

    狮子山的山顶是由一块巨大的第四纪砂岩形成的,山顶上几乎没有树。这里本是桐柏山脉的余脉,经过岁月的冲刷,狮子山已经跟周围两三公里之内的土地完全分离开了,孤零零的一个小山包杵在那里。山上的树林也不甚茂密,又因泗州县本数亚热带季风气候,雨水本就较江南一带稀少,所以这里的树从解放后种下,几十年也没有像样的。狮子山东麓有一处风景极好,尤其到了四五月份,朝东望去,一片一片金黄的麦田,让人心旷神怡。惊蛰前后,那里的风景虽不如立夏时节,倒也不差。爬山的那天下午,白珍环和夏侯都就是来到了这个地方,恰巧的是,这里刚好有一处,有一块很平的石头横亘在那里,像极了一张床。情窦初开的少女,热血沸腾的少年,一个坐在那里,一个躺在对方的怀里,就这样开始热吻,与这一方天地遥相呼应,和了春天的美景。假如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该多好啊,花季里青涩的感情将长存,可时间不能停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脚步匆匆而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学生的地方也有一个小江湖。夏侯都和白珍环的恋爱事件还是引起了一些同学的不满,没多久夏侯都就收到了约架的战书。下战书的是同在一个班的李庭。打群架对新村中学的学生来说早已司空见惯,本村的欺负外村的,外村的也有经常有那么一些刺头跟本村的对着干,而敢于向从湖镇转学过来的学生下约战战书的,李庭还是第一个。早在初二的时候,李庭就很喜欢白珍环。其实,这样的美少女谁不喜欢呢。所以,从初二开始便对白珍环展开猛烈的追求,那个时候还流行写情书,李庭就一封一封的往白珍环书桌里塞。有吃的、喝的、玩的也一股脑往书桌里塞,可惜,白珍环对这个学习成绩差、长相又一般、到处惹是生非、打架抽烟耍酷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长时间的追求无果,让这个少年变得极为恶燥,积攒在内心的怒火迟早已蓄势待爆发,终于这次他想给夏侯都一点颜色看看了。新村,这个还没有完全被现代文明所开发的村庄,这个村民解决问题方式还停留在用拳头方式的村庄,这个家家户户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村长,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那批85后少年,跟整个中国的大发展相比,思想境界已经是落后很多了。所以在李庭知道了白珍环与夏侯都一起爬山并且拥吻的时候,他怒了。回到教室的第一时间,拿着打火机在自己手臂上烫了两个疤,然后又跟新村的几个渣子生合计了一番,最后,他们几个一致决定要出手教训一下夏侯都,这就有了那封约架的战书。战书上写道:“周五下午放学后,操场南边小树林,与你一决高下”。只不过字迹差了点,一个初三的学生,字写的还不如学校门口卖零食的老奶奶。

    夏侯都看到那封战书后,压根没有理会李庭,也没有告诉白珍环,更没有跟自己的弟弟夏侯邑说,而是直接送到了敬老师办公室。敬老师做事情一向雷厉风行,先是叫了李庭家长,弄得李庭家长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再是停课一周,记处分一次,李庭即使来了也只能站教室外面停课;最后,当着全班人的面念一遍检查,五千字。李庭那点刚积攒起来的怒火,在家长的责骂和敬老师的雷霆手段之下熄火了,他真没想到这一场约架最终以自己的完败作为结束。念检查的时候,李庭特意看了白珍环一眼,才发觉她压根没听他念检查,李庭那一刻彻底心死了。他的花季雨季也提前结束了。

    姜磊跟田文雨在杏花树下一起聊完没过几天,田文雨就发现了姜磊的变化。他发现姜磊开始热爱学习了,开始找他问问题,并且也能够按时完成作业了。不过,田文雨并没有对姜磊说些什么,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就这样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一次摸底考试。清明过后的第二周,整个湖镇初三年级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这次考试浩浩汤汤的进行了两天,也是这次考试让这群少年真的意识到初三真的快结束了。田文雨这次考试发挥正常,还是年级前二十的水平,发挥稳定。夏侯兄弟自不必说,还是全校数一数二的成绩。倒是姜磊,这次的考试让敬老师意外。分数下来后的第二天,敬老师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了几个同学,也批评了几个同学,而且还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有些同学,这次考试考得不错,但我认为这次考试存在作弊的现象,从班级第五十名左右,一下子来到了三十几名,老师感到很意外,希望这不是一时的成绩”。敬老师说这个的时候,田文雨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姜磊,姜磊面无表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敬老师刚才说了什么。

    白珍环的考试成绩其实并不好,但从没有人瞧不起过她,因为她除了长得美,还是班里的文艺骨干,是学校腰鼓队的领队,学校举行大合唱的时候是班级的指挥,这些倒掩盖了白珍环成绩一般的事实。不过,那几天白珍环还是难过了很久,毕竟想到初三毕业自己很有可能落榜,而夏侯都要去县一中读书了。其实,夏侯都一早就想到了这些,可是少年心性的她们,那个时候哪里真正会为明天的别离而伤感呢。

    有些人的青春是从美好开始的,而有些人的青春注定是从黑暗开始的。班级里面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又何止他们两个呢。姜磊的同桌肖梓顺就闹了一个巨大笑话。肖梓顺其实早就对班里的一个女孩有了好感,但一直受欺负的他从不敢表白,直到某一天的中午,大家都在做作业,突然肖梓顺右边靠窗的女孩张丽丽开始嚎啕大哭,并抱起桌面上的书向肖梓顺砸去。肖梓顺一脸懵逼的时候,全班同学也愣住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丽丽的前桌站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女孩只是一边哭泣一边欲言又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似有满腔怒火没有喷发。直到一群人围着肖梓顺,才知道了这件事的起因。原来,肖梓顺向女孩表达爱意的方式,又浪漫却又简单粗暴。他拿着自己的字典,把里面的六页折起来,折起来的六页每一页都有一个字用红笔做了特别的记号,然后把这本字典递给了张丽丽。这六个字在字典里的顺序分别是:尻、丽、你、我、想、张,连起来应该是:“张丽,我想尻你”。这让全班炸了锅,隔壁班炸了锅,全校炸了锅。整日奋斗在牌桌上的易校长居然也知道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还了得。最后,给了肖梓顺开除学籍的处分,就这样中考还没考,肖梓顺就离开了班级,离开了新村中学。

    时光飞快,转眼就到了立夏,校园的梧桐郁郁葱葱,愈发的明艳动人。一日傍晚,夏侯都和白珍环走在校园的梧桐树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若即若离的说着话,时不时的会心一笑。但两个人始终没有并排走着,也没有所谓的手牵手。可夕阳西下,这样的场景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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