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伯尔城坐落在罗德西亚王国东隅的小岛上,小岛的三面被悬崖峭壁所包围,只有背朝大陆的西面有通往外界的码头。从军事角度上来看,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简直就是一座天然要塞。
克里斯家族作为萨伯尔城的缔造者,深受萨伯尔人的拥护。他们家族的产业遍布整座城市,全城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在为克里斯家族服务。大多数人视克里斯家族为萨伯尔城的基石,尤其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克里斯家族的成员大多气质高贵,精明能干。不过万事都有例外,比如老克里斯的小儿子,那个不学无术的波利。
在一座临近码头的赌坊里,波利和罗伯特正在赌桌上激战正酣。波利满身酒气,紧紧抓着手中的牌,眼睛却直视赌桌对面的罗伯特。波利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差,他一定要把输掉的钱都赢回来。相比紧张的波利,罗伯特倒是显得很轻松。他嘴里叼着烟卷,半歪着脑袋看着牌,还时不时斜着眼挑衅似地看向波利。他随后将嘴里的烟卷吐到地上,视线转向窗外的一艘大船,对波利讪笑道:
“听说赛琳娜号是用你母亲名字命名的,看来它马上就要改名了。我打算把它改成蠢货之母号,因为我是从一个蠢货手里把它赢过来的。”
围在赌桌旁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罗伯特大笑起来。此时波利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服气地叫嚷道:
“这局我一定不会输,你很快就会为你刚才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来,开牌吧。”
当罗伯特的牌亮开的那一刻,波利顿时感觉自己身体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要不是后面的看客扶了他一把,他整个人险些滑到桌子底下。到目前为止,波利还欠罗伯特三千金币外加一艘远洋船。
罗伯特起身走到波利身边,俯下身子用他特有的阴沉语气说道:
“瞧瞧你的样子,你真不配做克里斯家族的人。明天早上我会去你家接手那艘船,我不希望到时发生任何不愉快。你也不用难过,等以后我出海时,你可以来船上工作,我完全不介意自己身边多一个赌鬼水手。”
波利怔怔地看着罗伯特,此刻他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赌坊的。外面的风很冷,这让他不住地打着冷颤。他的父亲这段时间病重卧床,恐怕时日无多。而他竟在这个时候给家里填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是没有脸回去面对父亲和家人。虽然他已经被人贴上了败家子、废物这些标签,但他心里毕竟还残留着些许尊严,不愿彻底堕落。他只好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听着沿街商贩的叫卖声,更加让他心烦意乱。此时他多么希望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不用去负任何责任,也不用管任何人的想法,无忧无虑,肆行于天地之间,那才是快意人生。波利很快便沉浸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久久不愿清醒。就这样,他一边走一边想,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海港码头。
夕阳下的港湾,帆影点点,水天交融。天际线散发出的幽幽霞光,仿佛将整座小城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圣衣。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色中,波利又想起了索菲亚,一位让他魂牵梦绕的美丽姑娘。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索菲亚身披一袭白色薄纱长裙,在夕阳的映照下,正微笑着向他款款走来。就在他准备迎上前时,一个声音突然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波利。”
眼看着自己的美梦被人击碎,这让波利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离他不远处,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急匆匆地向他跑来。波利定睛一看,原来是家里的仆人笛福。笛福虽说是仆人,但他从小和波利的哥哥吉尔一起长大,关系非常要好。所以他在波利眼中,也如同哥哥一般。不过他现在来的可不是时候,波利刚刚输了钱又被打扰了美梦,本就火气正旺,于是将自己今天的种种不顺都发泄在笛福身上。
“笛福,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怕我走丢吗。你别再跟我说什么父亲或是吉尔,我真得是听够了,也受够了,我不想再受别人的摆布了。”
笛福连气还没喘匀便被波利一顿抱怨,心里不免有气。可他并没有发作,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他拉着波利胳膊,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波利,快回去吧,老爷他不行了。”
当波利急匆匆赶回家时,发现客厅里已坐满了人。这其中除了自己的亲戚外,其余人则是城内的达官显贵。在座的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这让波利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他走到父亲卧室门前,轻轻推开门,只见屋里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个闯进别人家的陌生人。波利感到很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他的母亲赛琳娜将他领到了父亲的床边。
此时的老克里斯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他那苍白且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看不出一丝血色。老克里斯一见到波利,犹如回光返照,眼神中闪现出久违的温情。此刻波利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紧紧握住父亲的手。他嘴里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感到心头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老克里斯艰难地举起手抚摸着儿子的头,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
“我亲爱的波利,不要哭了,你得坚强起来。虽然之前因为你赌博的事咱们父子没少吵架,但你毕竟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变得越来越好,不愿看到你越陷越深。答应我,看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份上,以后不要再赌了。”
波利流着泪亲吻父亲的手,不住地点头。老克里斯满意地笑了,他又转过头对在场的家人说道:
“我死后,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要牢记,克里斯家族的财富都是萨伯尔人赐予的,永远都不要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就像我不会忽视每一个萨伯尔人一样。你们一定要守住这份家业,多听取别人的意见,不要被自己的欲望所蒙蔽,更不要去伤害无辜的人。”
说到这里,老克里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儿子吉尔。吉尔的能力在克里斯家族中是出类拔萃的,自从老克里斯生病后,大部分的产业基本都交给了吉尔打理。吉尔接手后,也果然不负众望,展现出极高的商业天赋,将所有的生意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吉尔在性格上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刚愎自用,只要他决定的事无论对错都很难被改变。不过由于他能力出众,很多萨伯尔人仍将他视为学习的榜样。
吉尔听到父亲的话,知道这是在警告自己,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得不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亲爱的父亲,您放心,我和波利会忠实的继承克里斯家族的精神,视萨伯尔城每一个人为自己的兄弟姐妹,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克里斯听到吉尔的话欣慰地笑了。其实他知道吉尔的话可能是言不由衷,可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毕竟自己行将就木,孩子们未来的路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吧,他所能做的也只能到这里了。
老克里斯强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众人见状连忙去扶,而他却挥了挥手,对大家说道:
“除了波利,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等屋子里的人都离开后,老克里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黄金打造的钥匙,钥匙上刻有一种奇异的生物,像是某种图腾。老克里斯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郑重地对波利说道:
“这把钥匙,你一定要保存好,它会为你开启一座宫殿,那里有着不可想象的巨大宝藏。我最初的财富就是从那里得到的,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拿太多。”
父亲的话让波利感到不可思议,他没想到父亲竟隐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宝藏的诱惑让波利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欲望之火,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父亲,那您当时为什么不把宝藏都取出来。要是那样,我们将会成为罗德西亚最富有的家族。”
老克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其中的原因会让波利失去寻宝的勇气。随后老克里斯转移了换题,向他交代了接下来的寻宝计划。
“等我死后,你就告诉吉尔,说你想独自去外面闯闯,他肯定会同意的。之后马上去找你莱昂叔叔,让他招募水手带你乘船到火山岛。等到了那里你就去找一个叫杰弗里的人,他就住在火山岛西面的悬崖边上。记住,千万不能留在岛上过夜。你找到他后一定要听他的指挥,切不可意气用事,他可不会惯着你。”
波利点了点头,向父亲承诺道:
“放心吧父亲,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等明天我就找吉尔商量寻宝的事。”
“不行。”
老克里斯粗暴地打断了波利的话。
“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尤其是吉尔。”
父亲的话让波利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没理解其中的意思。老克里斯也意识到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便缓和一下语气,接着说道:
“我在遗嘱里将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吉尔,他不需要这个宝藏。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插手家族的生意。到时你要听杰弗里的话,用你找到的宝藏去开辟自己的事业,希望你最终能像我一样,成为萨伯尔人的骄傲。”
对波利而言让自己放弃财产的继承权虽心有不甘,但他的良知又让自己不能忤逆父亲的话,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我记住了,找不到宝藏我绝不回来。”
听到波利的承诺,老克里斯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几乎所有萨伯尔人都来参加了老克里斯的葬礼,萨伯尔城的执政官站在台上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动情地说道:
“罗塞尔·克里斯作为萨伯尔的一面旗帜,他的一生都在为这座城市所奋斗。他不仅为萨伯尔人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还为我们修建了马路、医院、学校,翻新了市和码头。他所做的这一切萨伯尔人将会永远铭记。现在,请大家集体为伟大的罗塞尔?克里斯默哀。”
执政官的话刚一说完,台底下无论男女老幼都脱帽默哀。此时波利正站在家属区默哀,突然间他感到有人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转头一看,竟发现罗伯特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家属区,正站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你这个狗崽子,竟敢耍我。我的船呢,为什么要给吉尔,我发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罗伯特说完便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死死地顶住波利的后腰。波利被吓得不敢动弹,可又怕被别人看到,只好低声哀求道:
“我的船是父亲给吉尔的,这不是我的主意,求求你放过我,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
就在波利和罗伯特对峙的时候,吉尔察觉到这个异常情况。虽然罗伯特的匕首被衣服挡住,但透过两人的表情,吉尔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他走到两人身边,一边用身体护住波利,一边对罗伯特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波利是我弟弟,无论他做了什么我这个哥哥都会负责,所以有什么事就对我说,你先放开他。”
罗伯特显得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如果放开波利,吉尔会不会叫人来抓自己。吉尔看出了罗伯特的顾虑,于是向他承诺道:
“你放心,我不会叫人抓你,我们克里斯家族在这里的地位你应该知道,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样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那边的树林里,那里很安静。”
罗伯特听吉尔这么说,便收回了匕首,与吉尔一起走进了附近的树林。波利本来也想跟过去却被吉尔拦下了,他只好站在树林外焦急地等待着。过了不长时间,两人便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当罗伯特走过波利身边时,对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波利感到很奇怪,这个恶棍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打发走,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吉尔:
“吉尔,那个混蛋是不是威胁你了?”
吉尔微笑地拍拍波利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吧,波利,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答应了他所有要求。”
“什么?!”
波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强势的吉尔竟会屈服于一个无赖。
“你真是疯了,那艘船父亲已经给你了,而你为了我竟然……”
吉尔打断了波利的话,用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道:
“波利,虽然父亲没有给你留下任何财产,但你要记住,咱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克里斯家族的财产永远属于咱们两个人。”
吉尔的这番话不禁让波利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他没想到平日里孤傲的吉尔竟如此关心自己,这让他感动不已。于是在冲动之下,波利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了吉尔。吉尔听到宝藏的秘密不由得大吃一惊,在震惊之余,由心底升起的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层层笼罩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对自己隐瞒宝藏的秘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父亲如此不信任自己。他一直在为家族的事业努力奋斗,可在父亲心里却仍旧比不上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想到这他不禁憎恨起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
虽然吉尔心里面风起云涌,但表面仍努力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他习惯性地了摸了摸耳朵,思考了一会后对波利说道:
“波利,我认为你应该去找那个宝藏,父亲让你去寻宝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那个宝藏要是真能找到,我们的产业将会遍布整个罗德西亚。你放心,为了支持你寻宝,我会给你一艘最坚固的大船和一批最勇敢的水手,我相信你在他们的帮助下一定会找到宝藏的。”
吉尔的话在波利心里掀起了波澜,可他犹豫的性格还是让他拿不定主意,毕竟他从没有单独出过海,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吉尔心里很清楚弟弟的顾虑,但宝藏的诱惑又让他不忍放弃。他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波利不会有事的,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应该出去闯一闯。更何况还有莱昂这样的老船长保驾护航,他们一定会顺利找到宝藏的。吉尔的心理暗示很奏效,他很快不再为弟弟的安危担忧。为了能让波利放下顾虑,于是他决定再添把火。
“波利,抬起头看着我,拿出你的勇气,你别忘了你身上流淌着克里斯家族的血液,难道你不想让萨伯尔人改变对你的看法吗。想想吧,当你率领着满载宝藏的船队归来的时候,整座萨伯尔城都将为你而欢呼。波利,你能想象得到那将会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
吉尔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更重要的是你要完成父亲的遗愿,我相信你绝不会辜负父亲的在天之灵,对吗?”
面对吉尔期待的眼神,波利感到自己冰凉已久的血又重新燃烧起来。没错,他非常渴望成为克里斯家族的骄傲,萨伯尔城的英雄。他受够了别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绝不是一个废物。一想到这,波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坚毅神情。随后他郑重地对吉尔说道:
“我会出海寻找宝藏,这不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也是我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我波利,绝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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