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罗皇城被灯火点亮,马车与行人在街道上不疾不徐地穿行,长街短巷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象征着皇室的城堡就坐落在这张大网的中心,肃穆庄严。
一声嘶鸣打破了热闹温馨的人声,一匹纯黑的骏马破开人流。皇城街道不许纵马,就是因为害怕马匹惊扰人群畜群,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而这次马上的人显然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在高速行进的情况下仍利落地避开人群车马,像穿梭在森林中的风,灵巧地向着城外飞奔而去。
皇城内部巡逻的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应当要维持秩序,也应当捉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骑手。可当护卫队的队长看到那个纵马而去的背影时,却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别再追捕,专心处理周遭的秩序,而他本人则是受整戎装,向城市中心蛰伏着的宫殿走去。
那一头金发如同凝固了的阳光,肆意飘扬在夜风里——只有星罗皇室的成员,才能拥有那样耀眼的金发。
那是星罗帝国当今的三皇子殿下,戴沐白。
今夜的星罗皇室,注定无眠。
帝国金字塔顶端的几个人如今齐齐聚集在星罗皇宫的议事殿里,戴沐白出走的消息辅一传出,这些人就二话不说地进宫觐见。与天斗不同,星罗帝国一向讲究以实力为尊,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无一不是魂力高强,心急之下,几个呼吸之间就在议事殿齐聚,把戴任天团团围住。
“沐白今年才不过十一岁?你就这样放心让他离开?”一位身着白色宫装的女子挑着眉毛逼问着戴任天,她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通身气势惊人,眉眼之间却都是动人的风情,正是当今星罗皇帝的姐姐,朱家家主的妻子,戴青青,“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注意着些,要是他受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姐姐,你也不必太过心急,任天已派了一队暗卫跟上了沐白,即便不能带他回来,也能护他周全。”如果说戴青青像一团火,那么此时出声的女子便如同一汪清泉,星罗皇后朱琴看上去比戴青青还要小上几岁,端的是雍容温婉端庄大气,她虽出言安慰,却不难看出她的心急如焚,戴沐白毕竟是她的儿子,还是最宠爱担忧的幺子,没听得任何消息便出走,她又如何不着急?
戴任天揉了揉眉心,他这幼子自小性格执拗,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归家。别的倒不是重点,星罗自古以来便奉行着实战出英雄的准则,哪怕是皇族也会冲杀在战场的第一线。只是戴沐白……这孩子身负着的机缘,只怕是皇室也没有多少经验,虽是请了多位大能出山勉强封印住他的血脉,但只怕到了四十级就无法抑制,而沐白自幼修炼神速,不到十二岁便有25级的魂力,距离40级恐怕也没有几年,那时……
“暗卫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应当是哈维尔公国的那个小子,把星罗皇室的择位方式摘头去尾地偷偷告诉了沐白……”议事殿大门忽地被推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步履匆匆地踏入内室,眉眼与朱琴有六分相似,正是朱家家主朱棋,“而沐白去找维斯对峙时,维斯恰好闭关,而二公主也被外派巡查去了,维斯宫里被安插进了一个被收买的守卫,里应外合地骗了沐白,把人给激走了。”
“哈维尔公国当真是嫌命长了,也罢
罢,这些公国迟早也该处理掉,这次就权当是个开始,至于沐白……”戴任天将双手负在身后,遥望着窗外浩瀚的星空,长叹了一口气,“他年纪尚小,帝国即将陷入动乱,他这一走也未尝不是好事,他也不是什么傻孩子,叫维斯出关后好好写信给他解释,他也应该能明白过来。至于那血脉之事,大不了让他四十级的时候再回来一趟。”
“皇兄的做法并无不妥,只是除此之外,臣弟还有一事相问。”朱棋听了戴仁天的话并没有太多惊讶,他这位姐夫的性情一向如此,只是还有一话他不得不问,“臣弟那不争气的次子,如今还不知道三皇子出走一事,若是他听到消息了,又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戴青青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方才一门心思担忧着自己那位侄儿的安危,倒是忘了自己那个性情偏执的二儿子。
戴仁天闻言也是长叹一口气,朱家次子继承了他爹不动声色的性子,面上圆滑柔和面面俱到,骨子里却随了戴青青,固执又重情。他与戴沐白年纪相仿,又都是男孩子,自小一起厮混着长大,若是知道戴沐白出走了,肯定收拾着包裹要跟去。
朱琴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事到如今,倒不如和他直说。那孩子自小聪慧,又一向与沐白交好,只怕一天不见都是要闹的。等过几年他的武魂稳定下来,再许他出门去找沐白便罢了。”
“也只能如此。”戴仁天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法子,摇了摇头,挥手安排暗卫们尽快跟上戴沐白,同时又派人去给戴维斯送信,让他出关后第一时间给沐白写信解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戴沐白,则是毫无心理障碍地驱马狂奔在路上。身为星罗帝国最小的皇子,他比戴维斯小六岁,先天满魂力,自从武魂觉醒开始,一门心思都集中在修炼上,对于父母布置的皇储课程和国事治理都只是学过了事,从未想过要与兄长争夺权柄——可是他的哥哥,他打小信任喜爱的哥哥,却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不仅闭门不见,还在暗地里策划着如何打压他。
他想起戴维斯开朗的笑容,想起他们曾经如此亲密无间,又想到那个守卫颤抖着说出的真相。被欺骗的愤怒一瞬间填满了他,他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出走的决定,既然他哥哥不想见他,把他当作对手,那他不如远走高飞,等到若干年后再与戴维斯一较高下。
他要将兄长在自己身上施加的影响力降到最小,他要去天斗帝国。
只是任他决心再大,他也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身上也不过二十多级的魂力,骑马出了皇城,没过多久便也疲惫下来。他自幼接受教导,知道心力疲惫时连夜赶路并不妥当,便在途经下一个城镇的时候翻身下马,把马匹寄存在当地,又去寻了个酒店住下。他向来财大气粗惯了,出门前也做好了远行的准备,魂导器里装着足够他挥霍的金魂币,自是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
戴沐白进了房间,先是上上下下仔细梳洗了一番,才静下心来思考今日之事。他深知自己出走一事绝对瞒不过父王母后,更瞒不过掌管着全星罗情报的朱家,可这些长辈明知自己离开了,却没有遣人来追他回去,行动里默许的意思十分明显。他虽是少年心性,又时时刻刻被身边人保护着,却也并不傻,冷静
静下来之后自是发现今日之事里的诸多漏洞。戴沐白沉思片刻,当下找出店里提供的纸笔来给父母家人写信,信中绝口不提自己意识到的问题,只问天斗帝国有什么适合他修行的地方,又写到等自己过了四十级自然会回去,林林种种言毕,他又开始给自己在星罗帝国魂师学院的朋友们写信,甚至还不忘向那哈维尔公国的王子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写完这些,戴沐白长舒一口气,又从魂导器里取出特制的钢笔和墨水,张开信纸给朱竹墨写信。朱竹墨以墨为名,对笔墨一事很是执著。他们俩自小一起长大,只是朱竹墨因为武魂变异导致武魂不稳定,极易伤人,除了家人之外便没什么朋友,闲暇时间除了读书便一门心思扑在练字上,戴沐白本不喜欢书法课,被他影响着也半推半就地练出了一手好看的行书。他十岁之后就被送进了学院,朱竹墨不能一起去,大概是彻底没了伙伴,就亲自研制了这种墨水送他。朱家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这墨水也是如此,用起来不仅平滑妥帖、色泽漆黑,闻上去自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墨香,像极了朱竹墨身上的味道。戴沐白素重情义,对朋友送的礼物也是万分珍惜,只在和朱竹墨往来时使用这种墨水,还特意从父母那儿求了一支笔,以免墨水里掺杂了别的墨汁,香气变得浑浊。
想起朱竹墨,戴沐白原本平静下来的思绪又有了起伏。他私下里偷偷跑出来,如今更是打算配合父母演一出将计就计,没有三五年光景大约回不来。别的他都不担心,只是朱竹墨自从武魂觉醒之后就不被允许出门,同龄人中就只有他一个朋友。
朱竹墨身上缠绕着的黑雾会几乎无差别地攻击他身边的人,戴沐白也自然逃不过。只是他自小就是不服输的性子,朱竹墨越不愿意与他亲近他就越往前凑,最严重的一次他被黑雾腐蚀,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三天才清醒过来,转醒后不顾父母阻止依旧执著地下床去找朱竹墨,刚开了门就看见自己那少年老成的弟弟抱着膝盖蹲坐在自己的卧室门口,眼眶红红的,一副刚落了泪的样子,见到他出来又是欣喜又是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避了几步。
戴沐白哪肯放他走,三步并两步地上前给了朱竹墨一个拥抱,被抱住的孩子一脸无措,最终还是敌不过怀里温暖的温度,两个孩子抱在一处哭成了一团。说来也怪,自此之后,戴沐白就好像对朱竹墨身上诡异的黑雾免疫了似的,两个人也愈加亲密。
思及此处,戴沐白不免又在信中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又是劝朱竹墨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控制住自己的武魂,一面又担心朱竹墨压力太大,补充到即使这武魂当真无法控制,他俩也会是一辈子的朋友,要他不必担忧。
眼看着这封信越写越长,戴沐白料想着朱竹墨又该嘲笑他说他是老妈子的性格,旁人看了他的信还以为星罗帝国皇室里有位三公主,等着出嫁后相夫教子唠叨孩子,遂匆匆收了尾,又说明了自己去往天斗帝国修行,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国,若他得空倒是可以去看看他。
眼看着天际出现了几分亮色,戴沐白才收拾纸笔,用星罗皇室的秘法召唤了暗卫现身,帮信一股脑儿地交出去,要暗卫帮他送到收信人手中。
待天色彻底亮起,他就要去往一个未知的国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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