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看着李红鲲笨拙的点了一根烟,放到嘴里含了一会,犹豫半天,猛地一吸,烟头烧得通红,他猛地咳嗽,吐出黑红的血。
“我果然不适合抽烟。”他无奈地看着我,然后看向窗外,无数的树木向后倒退而去,我们正坐在火车上,前往我们曾经的好友,方墙的葬礼。
方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像一个抽大 烟的男孩。他可怜的小身板虚弱无比,连最娇弱的姑娘都比他要健康强壮。他的毛发油腻,鼻毛性感地傲立在鼻孔之外,这一奇特的形象吸引了许多无知的少女。
“方墙是个英雄。”李红鲲说,“我有愧于他。”
“这不是你的错。”我摸了摸他蓬乱的头发,他的眼角流出了感性的泪水。
“都怪我,要不是我一定要那块金色的硬币,他也不至于死。”李红鲲埋下了头,低声抽泣起来。
我感到无比彷徨,脑海中不停回忆着方墙那张难以言喻地脸,他曾是这个地方最有出息的人,小镇里所有的人都盼望着他能去外面闯出一番成就。
车厢的门被打开,走进一个头身比例严重失调的男人,他的面部毛发旺盛,甚至改过了他紧凑的五官。
“你来了,熊羊。“李红鲲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顾自低头啜泣。
“你别哭了,哭啥呢你。“熊羊打了李红鲲一巴掌,李红鲲突然停止了哭泣,站了起来,他庞大的身躯使得熊羊特别的渺小。他一手抓住熊羊,将他丢出窗外,伴随着熊羊凄厉的惨叫声慢慢远去,我喝了一口红茶。李红鲲又坐下,埋着头暗自哭泣起来。
“你又把他丢出去了,他又要骑硕子的大雷子来了。“我手捧着红茶,看着窗外。
“你说那只短腿小霸王龙?“李红鲲微微一笑。
“太惨了。“
两年前的方墙,他总是站在我们的前方,为我们指引方向。我至今仍记得他的背影,他瘦小的身体,逆着光,仿佛能挡住太阳。
“隆,你在干什么?“方墙走过来,看了我一眼。
“我在睡觉。“我躺在躺椅上,享受着午后的太阳。
“哦,原来你在睡觉。“方墙那低沉又憨厚的声音,始终给人一种安全感。
“对啊。“我闭上了眼,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方墙!方墙!你要替我们做主啊!我老公又打我和我儿子了!“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我和方墙同时站了起来。
“阿撕儒,你咋了?“方墙问。
“我又被家? 暴了,你快去打死我的丈夫!“阿撕儒撕心裂肺地喊。
“哦,你老公又打你了?“方墙问。
“对啊!“阿撕儒一把抓过方墙的手,向远方奔去。我紧随其后。跑了约莫十公里,来到了她家。
“你这个臭表子!还敢带人来!“屋子里传出粗暴的男高音。
“我带了方墙来!你死定了!“阿撕儒嚣张地喊道。
“甚么!墙哥!是你吗?“里面传出的声音仿佛没了刚才的气场。
“马江,是我,你不要打你的脑婆了。“仿佛方墙温柔又憨厚低沉的声音震慑住了里面的人,屋子里顿时没了动静。
过了些许时间,一个臃肿的男人从里头慢慢走出,他走的小心翼翼,憋着气,慢慢的行走,我生怕他断了气。
眼前这个男子叫马江,年轻的时候是个帮派人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人到中年,回到了老家,娶了村妇阿撕儒,生下了儿子马小溪。
“墙哥,我就和我老婆搞着玩玩,没干啥,我们在尝试全新的体验。“马江陪着笑脸看着方墙,方墙那突出的下嘴唇愈发明显,他那油腻的头发居然在风中漂动起来。
“胡说!你分明要杀我!“阿撕儒歇斯底里地喊。
“真的吗?“方墙看着马江。
“真的真的!他真的要杀我!“阿撕儒急得跺起了脚
方墙叹了口气,走向马江,他的步伐很慢,慢得让人怀疑是慢镜头,当他的脚与土地接触的时候,我甚至感受到了这片大地在震颤。马江浑身抽搐,他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方墙向他靠近。方墙仅仅走了两步,马江居然浑身大汗,口水横流,一时无法自已。待方墙走到第三步时,马江已经癫痫而死了。
“太好了!他终于死了!“阿撕儒开怀大笑,对着方墙一顿跪拜,方墙仰望天空,我看着他,又是逆着光,他的背影仿佛被镶上了金边。
火车慢慢驶入车站,这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车站边上只有一个酒馆。我和李红鲲走了进去,进去一瞬间,里面的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发现没什么异常后,又顾自喝起酒来。
“我没钱了。“我说。
“我也没钱了,这几天的火车票太贵了。“李红鲲扫视着周围的人,”我们找一桌蹭一下。“
“好主意。“
我和李红鲲走到了两个人面前坐下。
“两位大侠,你们有没有听说周边有黑大胡须出没?“我问。
“黑大胡须?这世上最大的帮派会在我们这破地方出现吗?“一个壮汉笑了起来,仿佛不屑我刚才的提问。
“能让我喝一杯吗?“李红鲲看着那个壮汉。
“可以。“男子身边的小男孩爽快地递出酒杯,给我们倒上。李红鲲拿过就将酒干入肚里,没等他把酒杯放回桌上,他那笨重的身子狠狠撞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他醉了?“小男孩看着我。
“对。“我已习惯这一切。
“真是可怜,我知道这是什么病,这病叫‘浑身都是病’,相当可怕,我一个兄弟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擤鼻涕,干咳,我可不敢得这病,像闹钟一样,后来他就死了。“小男孩说,“我叫李朝,你叫什么?”
“叫我隆。”我说。
“隆,你是黑粗棍帮的人?”那个叫李朝的小男孩惊讶的站了起来,他刚站起来就被一枪崩了脑袋,血浆贱了一地,头盖骨飞到了天上,转了三百六十度,掉回到桌子上,上面还连着死者的眼珠子,搭在桌上,黏糊着的,正看着我,仿佛对自己的死不敢置信。
“啊哈!你这个王八犊子终于死了!”开枪的人走进了门,所有人又一次看着他。过了一会都顾自喝酒了。
“这是我这个礼拜死的第十二个朋友了,我每个朋友陪我来喝酒都会被射杀。”壮汉用手帕擦拭身上的血液,他好像对这些事都麻木了。
“节哀。”我说。
“我习惯了,在这个荒唐的世界,外面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没有警察,没有法律,人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远离真正的文明世界,在这里生存,我们都是野蛮人,活着也没有尊严,走在街上也要提防被蛮恶的人杀死,太不容易了。”壮汉笑了笑,“我说你怎么会打听关于黑大胡须帮的事情,原来你是他们死对头黑粗棍帮的人。”
“我们的首领被他们杀了,我们来复仇。”我看着壮汉。
“我明白了。”壮汉点了点头,“我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如今的黑大胡须已经不是当年的黑大胡须了。”
“这你管不着。”我说
黑大胡须是一个野蛮的帮派,与我们方墙带领的黑粗棍帮不同,黑大胡须毫无秩序,他们的首领项油脂是一位残暴荒淫的人,他手段残忍,为人暴力,在帮派间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外号,“鲨鱼”。尽管在这个蛮荒的地方,没人见过鲨鱼,这也使得印象中的项油脂更加神秘可怕。
“隆,我想起了一个问题。“方墙看着我,他好像十分忧愁。
“什么问题?“
“如果我要是死了,我会被人遗忘吗?“方墙咳嗽了一阵,用他那忧郁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永远会记着你。“我说,”你是大家的英雄,你带领我们走到今天,没有你我们都活不下去。“
“那就好。“方墙那难以恭维的脸庞上多了一丝欣慰,”我感觉我离死不远了,我马上就要完蛋了,我就怕我死了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影响,大家照样过着自己的生活。“
“你死了,全世界都会悲伤。“我说。
“不要为我悲伤,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只是一个想要生存下去的男人罢了。“方墙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此时夏季燥热的风吹过,将他的油腻长发轻轻抚起,露出那直冲云霄的额头。我感到无比的悲伤,仿佛方墙的忧虑传播到我这。
脚步声传来,我回头一看,是熊羊。年轻的熊羊和老了没什么区别,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长这番模样了。
“墙哥,对面就是项油脂的据点,我们该怎样攻打?“熊羊掏出他的五米长的小鸟枪。
“别拿出来,塞你裤裆里,你会暴露我们的。“方墙立马阻止他。
“知道了,不急不急。“熊羊不紧不慢的把他的五米长小鸟枪塞回他的裤裆,”你说那个王十风的情报会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项油脂的地盘。“
“我们只能暂且相信他,他现在不说实话也只有死路一条。“方墙说。
“他想加入我们?“我问。
“他觉得项油脂的待遇不好,没有五险一金就算了,年终奖也没有。“方墙说,”他半夜就赶到我们这投靠我们。“
“那当然还是我们这好。“熊羊洋洋得意。
“别愣着,通知他们,准备偷袭。“方墙说。
“李红鲲呢?“我环顾了一下。
“他那浑身都是病犯了,来不了。“方墙叹了口气。
“准备好进攻了。“我说,我看着前方两个站岗的小野兵了,”猴子负责干掉他们。
熊羊跑了回来,后面跟着硕子和猴子。
“猴子,你上,干掉他们。“方墙拍了拍猴子钢板一样的肩膀。
“墙哥,你放心吧,我猴子办事你还是放心的。“猴子那珠穆朗玛峰般的颧骨向上扬,迎着太阳,仿佛能遮天蔽日。
“别废话了,你快上吧。“方墙说。
“我这就去。“猴子一跳,跳到了一棵树上,向下望去,看了许久,慢慢的靠近,然后猛地跳下去,一屁股坐到一个人的头上,放出一个有颜色的屁,那个人顺便就倒地不起,另一个人见大事不妙,想往回跑。猴子猛地跑过去,扑到了他,用手里的匕首狠狠扎了他喉咙几下,那人像发出呼救,但他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眼睛瞪得滚圆,看着猴子,一只手抓住喉咙,想阻止里面的血飙射出来,但他无力回天,急促的血流汩汩的溅到地上,他发出了刚烧开水的咕噜声,血从嘴里向上慢慢流去,灌进了他遍布茂盛鼻毛的鼻孔。
猴子看了我们一眼,招呼了一下,我们慢慢的过去,走到放哨处,看着里面的营地,还有几个人在里边放哨。
“冲啊!“熊羊掏出了他的五米小鸟枪,横扫过去,把那几个人统统甩死,然后长驱直入,插进了营地中心的小木屋。我们冲了过去,撞开了小木屋的门,看到里面一个男子正在喝茶。
这个男子有着飘逸的长发,短小的下巴,稀疏的山羊胡,看似儒雅,实则背后充满杀气。
“在下沈违建,你们叫我违建就好了。“这个男子站了起来,”我很早就探查过了,这里是被项油脂遗弃的一个据点。“
“你是他的敌人?“方墙问。
“不是,我是买煤的煤老板。“沈违建微微一笑,”以后你们需要煤矿就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们优惠。“
“好的好的,一定。“方墙走上去和他握了下手,就像签订了永恒的合作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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