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风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来回转换,像是不眠夜里断断续续的小憩。
最初,入耳的是黄泰西的骂骂咧咧,他说话不离生殖器,满嘴三字经,低俗程度使李沐风很愕然,原主楚煦竟然被给这么个玩意儿?
同时,陈清瑶还在好言安抚,丝毫没有对老公和女儿的高高在上,反而把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点卑微地讨好。
李沐风动也不能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下一秒,腹部传来连续的踢打,使他的身体不由地战栗。
原来是黄泰西不解气,蹒跚地跑过来,狠狠踢了几脚。
幸亏他现在还头晕目眩,力气不大,李沐风勉强能够遭受。
黄泰西临走吐的唾沫,也歪歪扭扭地飘到烛台上。
“泰西,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救护车来了,你自己身体要紧啊!”
李沐风听到陈清瑶的话语,郁结地背过气去:大姐,你老公还躺在地上,不顺带一起送去吗?
漫长的黑暗过后,等李沐风再次有意识,感受到后脑勺有人在帮忙包扎。
脑袋的血液流在地毯上,凝结后结成痂,佣人陈妈正在用剪刀割开头发和地毯。
“他们人呢?”李沐风吃力地问道。
陈妈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男主人的脑袋扔出去,她抚了下胸口,说:“太太去医院了,让你在家静养。”
“呵——,”李沐风头痛剧烈,心底对那女人更加鄙薄几分了。
原世界里,没有楚煦捉奸的场面,那两人的奸情暴露,是通过工作邮箱里的匿名录像视频。
清清给的资料,对陈清瑶和奸夫的描绘不多。李沐风一直以为陈清瑶更看重楚煦,后者一意孤行要离婚。
谁知道他们居然不是逢场作戏,竟有点儿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苗头了。
不过陈清瑶如果能长情,李沐风心想,他愿意直播倒立洗头。
见男主人腹部的衣衫血斑点点,陈妈皱着眉头,扯开李沐风衬衫。
入眼的是一片青紫,她鼻腔酸涩,不禁泪眼婆娑:“哎呀,这哪能找得到一块儿好肉呀。”
“楚教授这么好的人,太太她怎么能——”
“我去拿跌打药,楚教授别乱动,”陈妈捂着脸出去,她是个情感丰富的女人,平时笑呵呵,但容易沉浸在电视剧里,时常掉眼泪。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她含辛茹苦,养育儿子成长、高考、留学,儿子也以楚教授为榜样,想归国任教。
可是
是这世道,堂堂的大学老师被这么不尊重,陈妈的朴素认知遭到了崩裂。
“楚教授读书这么多,是个认真科研的人,怎么能有人动手打他。”
陈妈收罗了各类药物,正准备离去,同事刘妈开口劝道:“太太没发话,你就私自处理伤口,小心她记仇,回头对付你。”
陈妈这才想起,太太临走时放话:谁也不许管楚煦,让他死在地上最好。
她扯了扯嘴角:“我家楠楠读书,楚教授帮了多少忙,大不了我辞职。”
刘妈一愣,见平日精打细算、唯唯诺诺的陈妈,居然大胆包天地舍弃如此高薪,略带张扬的离去,怒其不争:“你脑袋也坏了吧,咱挣得比楚教授还多。”
……
李沐风经过陈妈简易的包扎处理,勉强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黄泰西那小子从小打架长大的吧,”李沐风每次呼吸,都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然后是排山倒海的钝痛,像是有人在肚皮里往外扎针。
陈妈忧心忡忡,倒了杯热水:“楚教授,太太居然陪着那男的去医院了,这日子还咋过呢?”
“咋过?离婚呗,”李沐风轻飘飘地说道。
陈妈睁大眼睛,一时不敢置信:“那飞飞咋办,楚教授,我直话直说,您连幼儿园的学费都掏不起吧。”
李沐风一僵,想起楚煦微薄的收入:勉强接近三十万的年薪,怎么填补陈彦飞二十多万的教育支出,更别提她衣物吃喝了。
“头疼!难怪上辈子楚煦最终精神恍惚,原来是两头受气。”
先是导师平白受辱,让他在事业上难以行进,接着是陈清瑶的出轨。以楚煦的心性脾气,离婚是必定的,可惜他没能抢到抚养权。
“要不是锁定了大腿陈清远,飞飞这个便宜女儿,还真不好养。”
李沐风并没休息多久,楼下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即是嗵嗵嗵的上楼声。
接着两名民警进来,神情严肃地询问:“楚煦?你太太报警告发,半小时前你有家庭暴力行为,并且打伤了她的同事。请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唉呀,不是,他现在可不能动,”陈妈摆着手想阻拦,被李沐风示意停手。
“那刚才家暴的时候,怎么有力气?”陈清瑶从屋外走进,大声斥责:“堂堂大男人,只会欺负女人嘛?”
李沐风被她颠倒是非的作为气着了,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我走,”他屏住呼吸,强力站起,拿起陈妈递来的拐杖
杖,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去。
憋闷、委屈、悲凉、孤独,一百种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李沐风竟似乎对前世死前的楚煦感同身受了。
人活一口气,咽不下去,提不上来,不能爆发,那就只能错乱。
两位民警显然先入为主,接受了陈清瑶的措辞,对李沐风虽说不至于下黑手整治,但也算冷言冷语,冷面相对。
毕竟,这年头,家暴的男人死不足惜,尤其是女方家财万贯,打人的男方一贫如洗。
……
“姓名?”“楚煦”
“性别?”“男”
“你与陈清瑶的关系?”“合法夫妻。”
李沐风抿了抿唇,已经干巴巴的,但他没尝试要杯水,反正也是多此一举。
“据陈清瑶报案,她和同事出差前回家收拾行礼,你莫名其妙地攻击了两人,是否属实?”
李沐风调整了下呼吸,眼前冒着金星:“他们是在偷情,我实在气不过!”
“没人问你原因,就说你是否主动攻击?”
李沐风有苦难言,闷闷地回答:“是的。但我只攻击了那个男人,并没有碰我太太。”
“哼,那这份伤病证明,跟你没关系吗?”
李沐风疑惑地翻开对方递来的几页纸,上面赫然写着陈清瑶脑部震荡、大腿受伤等等。
李沐风一股反胃的恶心感上来,陈清瑶那仅有的、为数不多的智慧、全都用在了邪门儿外道、对付自己身上来了。
他自暴自弃道:“我说没关系,你们信吗?”
“那好,鉴于对陈清瑶女士安全考虑,暂且收押你一晚。你可以联系律师,陈女士坚持不和解,只能诉讼公堂。”
……
“吱呀——”冰冷的铁门关上,李沐风垂头丧气地找个角落,蜷缩起来。
蹲号子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自己动手在先。
可李沐风没想到的是,陈清瑶做事这般决绝。
春寒料峭,钝痛阵阵,李沐风在气氛和懊恼中,将脑袋搁在双膝,蜷缩成一团,渐渐睡去。
没过多久,铁门再次打开:“楚煦,你可以出去了。”
一股冷风吹进来,李沐风霎时惊醒,心里盘算:“算算时间,应该是陈清远来了?”
他揉了揉脸颊,拖着疼痛的身体,跟在民警后面。
转过墙角时,迎面撞上手铐枷锁的黄泰西,恹恹地垂头跟在两个民警后面。
“嘿,哥们
们儿,”李沐风瞬间头痛彷佛去了大半,心气也舒畅了许多,皮了一下,问:“犯啥事儿了?”
黄泰西一时没想到碰到孰人,等看清是李沐风后,他立马咬牙切齿:“我日你娘——xxx——xxx”
各种生殖器、女性词汇在几秒内狂喷,黄泰西还不过瘾,扑腾着就要上手。
黄泰西从小没吃过亏,打架未尝败绩,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他虽然负伤,可迸发的蛮劲儿,两位民警差点没拉住。
“刺啦——”
“噢——”
民警大哥果断地电了一下,黄泰西这才老实下来,哆哆嗦嗦被拖拉走了。
李沐风看的津津有味,被旁边的大哥严肃地训斥:“你也是个不老实的,想再进去就继续挑衅试试?”
李沐风连忙收回笑容,切回“楚煦”的线路,低头不语,作认错状。
……
“清远?”李沐风没想到他亲自现身,原本以为会是方应龙过来呢。
陈清远浓眉紧锁,上前几步,搂住李沐风:“我带来了你家的监控视频,陈清瑶太过分了,你才是脑震荡的那个。”
李沐风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反倒委屈地想哭。
简直像是幼儿园干架,家长来主持公道,小孩儿才哭的越起劲。
可是想到楚煦的人设,李沐风将眼泪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卸下防备后,那股后脑勺的钝痛和腹部的火辣辣的刺痛,又东山再起。
“二十三下,”陈清远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陈清远将外套脱下,披在姐夫身上,说:“我看了录像,那个杂毛趁你昏迷,踢了足足二十三脚。”
语言的力量感体现出来,李沐风听到描述,头皮发麻,而确切的量化的数字,又加持了这种疼痛。
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上来,李沐风穿好外套,他现在思考能力不足,只是呆呆地听从陈清远的指令,打算睡一觉再动脑子思考对策。
“离婚吗?”陈清远将一个抱枕放在膝盖,拉过靠在车窗的李沐风,把头按到抱枕上:“这样睡着舒服。”
“都闹成这样了,肯定离,”李沐风撇嘴,反正他把脸贴着陈清远腹部,不怕被看清表情。
“那暂时别回家了,跟我回思过楼?”
李沐风嗯了一声,心想,你先斩后奏的样子真·霸道总裁。
陈清远明明在上车后,就已经吩咐司机:“快回思过楼,顺便请下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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