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今天实在太麻烦你了。”
沉默良久，就在季青明打算与他道别的时候，吴润言才开口：
“季青明，对谁都是这么客气么？”
明明是我害得你受伤的，这一切难道不是我应当做的么？
季青明一愣，随即笑颜。
“再见，晚安。”
转身将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开，白色围巾顺势落了下来像是用雪织就的，白的发亮。
对人客气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尤其是在学校最害怕的就是跟谁发生矛盾，那样就会被叫家长，那样母亲就隐藏不住了。
楼道里黑洞洞的，季青明打开手机灯光，记忆又飘到了眼前，那时的场景真的让他终身难忘，也是从那之后，学校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告诉母亲。
“爸，我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正打算叫儿子过来吃点儿夜宵，季洪一看发现不对劲儿，连忙迎了上去。
“没事儿，不心崴了脚，休息几天就好了。”季青明笑笑说。
“我看看！”
“没事儿的，您就别担心了。”
抚开爸爸的手，一瘸一拐快速走到桌前，鸠占鹊巢坐了爸爸用的板凳。
“我脚不方便，就麻烦您再自己拿一个喽！”
季爸爸默不作声，拿了个椅子坐在儿子跟前，固执的将孩子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爸，真的没事儿。”
季青明想要挣脱，怕爸爸看了又该担心了。季洪抓得紧，季青明一用力脚踝如同针扎一般。
“别动，让爸爸看看。”放松了点儿，生怕在弄疼儿子。
“那我们了说好了，您要是看了可不许皱眉头。”
季洪看着儿子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您看您看，怎么不守信用呢？”也只有在季爸爸跟前季青明才会显得幼稚点儿。
脚踝处红肿，尤其是骨头的地方如同扣了只碗，像是轻轻一碰血液就会喷薄而出似的。
季爸爸神色凝重，铁着脸，虽然多年来他的脾气已经让“母老虎”磨得没什么了，可对儿子的事他还是一板一眼毫不马虎。
“怎么搞的？这么严重？难不成走回来的？”
“真的是自己不心扭的，我也没走回来，同学送的。”
“吃完饭擦点儿药再睡，睡觉别乱动心压着。”
季青明从到大睡觉都不怎么安宁，时常一觉醒来被子都会跑到地上，姿势更是难以言表。
“您快去洗洗手吧。”
季爸爸平时工作忙，工厂里上班加班是常有的事儿，再加上刘彩霞对他不怎么好，他也不太愿意将过多的时间浪费在家里。
“明天我送你。”
在季青明进屋睡觉前，季洪跑过来嘱咐。
季青明微微一愣，吴润言好像说明天要来接，不知道回不回来。不过方才被他给气着了，八成是不会来的。
心中有些许失落，至于为何会失落，季青明自己也不清楚。
“好，爸爸晚安。”
“晚安。”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季青明爬起来看着身上空无一物无奈地笑了笑。
也不知是他体质太好还是怎么的？被子不知道踢了多少次了愣是没感冒过，也算是个奇迹。
“青明啊，该起床了。”
季爸爸敲了敲门提醒到，季洪不像刘彩霞，他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也是这一份尊重让季青明和他更加亲近些。
“青明啊，你可得好好学习，要不然就得像你刘婶儿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出去打工还讨不到媳妇儿。”
刘彩霞一见儿子坐到桌上就开始叨叨不停，完全没发现儿子的伤势，或许真如爸爸所说的她只关心她自己。
心又寒了几分，几乎快要坠入冰窟。
“行了，孩子不爱听这些。”
季爸爸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彩霞就不得了了，像只炸了毛的公鸡立马开启了战斗模式。
从里说到外，从外说到里，在儿子面前完全没给季洪一点儿面子，甚至每次都要把季家的老祖宗拎出来问候一遍。
举头三尺有神明，也不知道她怕不怕？
“别吃太油腻，多喝点儿稀饭。”
季洪给儿子递了根油条过去，季青明接过，父子俩对于刘彩霞的叫骂充耳不闻，该干嘛干嘛，毕竟这些已经成为常态，季青明甚至已经清楚母亲在下一句会说什么。
“好呀！东西和老东西连起手来来了是吧？！”
果不其然。
“去拿东西，爸爸送你去学校。”
“你个老不死的，没听见老娘跟你说话么！看看儿子被你给带成什么样子了！”
恼羞成怒的刘彩霞指着丈夫破口大骂，季洪算当做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再忍忍，再忍忍，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彻底摆脱了。
暗暗紧了紧拳头，呼出一口气神色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好了，走吧爸爸。”
吵架的时候，自己生气别人却跟没事人似的这是最气人的，感觉一拳头达到棉花上没有丝毫的反应。
刘彩霞气到浑身发抖，这个老东西把儿子都给带坏了。
“你个老东西！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咒骂声接连不断，楼道里也能听见，如季洪一样刘婶儿也习惯了，或许有一天没了刘彩霞的咒骂声她还会觉得缺点儿啥呢？
“青明啊？这怎么脚崴了？”
季青明一出来，刘婶儿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儿，忧心忡忡的关心到。
“你别担心，事儿一桩，过两天就好了。”
季青明的微笑愿意给任何人，陌生人都可以除了妈妈。
“可得心点儿呢！别再受伤了，年轻人都毛毛躁躁的，可别再磕着碰着。”
季青明是刘婶儿很喜欢的一个孩子，见他受伤心疼极了。
“好，我会注意的。”
“青明啊，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你愿意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季青明脚下一顿，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我想一个人住。”
季洪晃了晃身子，差点儿没站稳。他安慰自己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没和他妈妈一起住。
“过几天家里或许会改变，到时候你可别怪爸爸。”
“嗯，我知道，您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
不用说，季青明都知道会是什么改变，早该离了，这样对谁都好。
昨日还是微微飘雪，今早便已经艳阳高照了，天气不错，夹杂着雪的纯洁，嫩草的芬芳，鼻间所嗅到的美好足以让季青明忘记方才的不愉快。
没来么？
楼下空无一人，心中略微失落。果然他只是说说，不过季青明呀季青明你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原本也就是萍水相逢罢了，不是昨日才知道他的名字么？
“再看什么？快上来吧！青明。”
八点钟上班，现在是七点一十，送儿子到学校再转到工厂，打个卡休息十分钟上班时间就又到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子其父定然如是，受父亲的影响季青明做事也是井井有条，每一步都有自己的安排。
“就来！”
不死心地又冲路口看了眼还是没有，季青明彻底死了心，坐上爸爸的摩托车戴上头盔准备出发。
“喂！季青明！”
摩托车已经打响，季洪正准备启动却听见有人再喊儿子的名字。
转头看着儿子，季青明一脸兴奋，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
“爸爸我同学！”
还没等季洪熄火，季青明就已经跑下了车，头盔夹在腋下。脚跑不快只站着笑脸相迎。
吴润言长出了口气，这要是夏天他非得挥出一把汗来。
“给，拿着。”
季青明还没看清，怀里就已经被塞了笼包子，还是热乎的，放在手中微微烫了些。
吴润言虽然平时做事儿的时候大大咧咧可他是个人精儿，摩托车上的男人与季青明有几分相似，不用想肯定是他父亲。
立马乖巧地问好，甚至还鞠了鞠躬。
“叔叔好，我和季青明是铁哥们儿。”
顺势一拽搂住季青明。
呵！这才见了几次呀？就成了铁哥们儿了？季青明撅了撅嘴，他一定不会承认方才心中微微的喜悦是因为吴润言。
季洪老向儿子，季青明心领神会。
“吴润言，六班的。”
他说呢！怎么就在一班没见过。不过季洪并不在意什么出身呀、学习成绩什么的，只要品行好就成。
“吴好！是约着去上学么？”
想到自己是摩托车，季洪心中顿了顿，希望不要遇到交警，这样的话带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我是来接青明的，他受伤了不方便。”
吴润言咧着嘴，笑的开心，季青明看着也觉得舒服，觉得他就应该这样，就应该有不同于自己的真实。
？？
怎么这孩子也不提前说？
“爸爸您去上班吧！我跟他一起去。”见爸爸又要说什么，季青明连忙补充：
“他有自行车可以带的。”
这样一耽搁十分钟又这么过去了，季洪有些着急，就算是现在开车送儿子上学之后再去工厂恐怕也有点儿勉强。
反正是儿子同学有什么好担心的，看了看时间道：
“那行，我们俩青明就麻烦吴你了。回头要是有时间到家里来玩儿。”
“应该的应该的，等放假了我一定来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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