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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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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试问花知否,君心似如何?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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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来,站在那别动!”

    颈间突然一凉,那领头的人执了刀抵在我脖上,“成王殿下,我们不想伤害你的王妃,你把成王妃带回去,但是我们总得有个人质在手上,不然你们突然反悔了,我们这些民可怎么办?”

    “放开她!”胤晟沉声道。

    “成王殿下!”那头子的声音突然狠戾起来,“这两个你只能选一个带走,等明家该死的人都死了,我们自然也会放了这个女人,不然,她们两个都得死!”

    “御林军已经将阳山围得水泄不通,你们逃不走,不若放了人,皇帝陛下念你们被逼无奈尚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们早就没有生路了!皇帝从来没想过给我们生路。几个月了,明家人还好好的,凭什么?这世间便没有天理了吗?”

    “天理让你们挟持皇眷?”

    “成王殿下,成王妃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想伤害成王妃,你只要说哪个是成王妃,我们立刻就放人。”

    “好。”

    一阵沉默,只余耳畔风声呼呼,脚下碎石滚落。

    身后的绳索已经悄悄解开,只是那为首的灾民禁锢着我的双臂,我稍微一挣,他手上的力道便重几分,仿佛要将我的手臂捏断。这样的手劲,不似受尽饥馁的灾民所有。

    我摩挲着着指间的白玉扳指,等着他的决定。

    耳边传来一声冷笑,面罩突然被摘下,眼前骤然一亮。

    阳光刺目,我缓缓睁开眼,看清了对面的人。

    一抹娇俏的红,立在胤晟身边。

    一双人影身后,是一排弓箭手,弦已拉满,只等一声令下。

    “胤晟?为什么?”

    半个多月的温存,原来不过大梦一场。

    我立在悬崖边,长袖鼓风,猎猎作响,而这风,也好似贯入胸口,隐隐做痛。

    颈上刀光冷寒,削断了鬓边几缕散发。我望着他,反而一笑:“原来当日之不敢轻许,是为了今日。”

    “静姝!”他向我走近一步,我颈边的刀便也进一分,似有温热的液体流落,却也疼不过心口的伤。

    我侧眸望着脚下的悬崖。

    云雾缭绕,青岩隐隐。悬崖虽高,却不算十分陡峭,岩上攀附着藤蔓,山势稍缓处横伸出几从树枝。

    若是就这样跳下去,也许尚有生机。

    若是就这样跳下去,也许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了。

    我微微后退,那灾民头子却又将我拽回来,狠厉道:“安王妃,别做想不开的事。”

    我扭头看他,言语讥诮:“你不敢让我死?我说了谎,你该把我推下去。”

    “江静姝!”

    胤晟面目生寒,隐有几分忧色。

    我是不是该高兴一点,他竟然在担心我。

    我望着他,问:“胤晟,若我死了,你当如何?”

    他拧眉,“你不会死。”

    我不管他,笑问他:“你可会在百年之后,于我同墓而寝?”

    “会!”

    我笑得更甚,他会与我一同檐下躲雨,一同泛舟溯江,也会在死后于我同穴而眠,却独独不会,在此时,选我而舍江舒颜。

    “可我不愿!”

    我默默摘下白玉扳指,“胤晟,我不想等你了!”

    “江静姝!”

    他呼喊我的名字,从身旁的御林军手里夺过弓箭,弯弓搭箭。

    飞箭离弦,咣当一声,挟制我的人手掌被一箭穿过,在地上抱手打滚。

    “大哥!”其余的灾民见状,一拥而上,

    有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又要架在我脖子上,被我一掌拍开。

    我皱眉,低头看着之前挟制我的人,他真的是灾民?他到底是谁?

    胤晟向我走来。

    我后退,半只脚已经悬空。

    “静姝?”

    “胤晟,你弃我在先,今日之后,便权当我死了。”

    说完,将白玉扳指抛还给他,身子向后一仰,坠入脚下翻腾的云海。

    “静姝——”

    胤晟的呼喊声散在缭绕的云雾间,久久回响。

    好在雾够浓,他看不见我。

    我将藤蔓在手臂上缠了缠,忍着脚上的伤,攀着陡峭的岩壁,挪到一处还算平缓的地方。前面有一棵还算壮实的老松,我拽了拽藤蔓,尚够结实,便身形一荡,踩上树干,心地坐下来,却不敢松开保命的藤蔓。

    我微提起裙角,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我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低头望望深不见底的崖谷,突然有点后悔。若是脚上没有伤,我还能仗着被外公夸奖过的那点微末轻功仙气飘飘地飞下悬崖。

    这下好了,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倒真成了餐风饮露的仙人了。

    怎么就脑子一热跳崖了。

    “呵呵。”

    山霭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回荡在风里,森森渗人。

    “谁!”

    “你还真是胆大!”

    眼前黑影一闪,数丈远的一株枝丫上,忽然立了一个黑衣飘飘的影,袖袍衣摆间,以红线绣着精致繁复的图案。模样长得倒是俊俏,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黑衣一衬,更是俊逸挺拔。只是怀里抱了一把赤红的剑,妖邪如鬼魅。

    “是人是鬼?”

    “是人。”

    “也是来跳崖玩的?”

    他嗤笑一声,“跟着你跳崖的。”

    “你跟我跳什么崖?”我眼眸一转,笑道,“你喜欢我,来殉情的?”

    “哼!”他鼻子里冷冷地哼气,“天不绝你,你可还要轻生?”

    我连连摇摇头,纠正他:“我没有轻生,我怕死得很。”望了望脚底云雾腾腾的山谷,道,“就是,算错了。”

    他眉毛一挑,指间一弹,一块石子打在我歇脚的树干上,树干晃了晃,掉了几片叶子。我抓紧了藤蔓,精神戒备,“你倒底是谁?为何害我?”

    “我在救你,你且松开那藤蔓。”

    我却将缠在胳膊上的藤蔓又紧了紧,问:“你为什么救我?”

    他道:“师父让我带你走,谁知你自己要跳崖,倒省了我还得想办法把你骗出来。”

    “你师父是谁?”

    “你怎么那么多话?”但见银光一闪,一叶飞刀过来,削断了我保命的藤蔓。

    “喂,你到底谁呀!”我慌了,又见他身影一闪,直向我飞过来。我尚来不及惊呼,他已经携了我,在山崖间腾纵跳跃。

    耳边山风呼啸,他一手将我挟在腋下,一手执剑,赤红的宝剑划过黢黑的岩石,火光四溅。

    我死死抓着他肩上的衣料,指甲险些被折断。

    “姑娘,我知道我尚有几分姿色,你若是想扒我衣裳也不急于这一时。”他嘴角微勾,戏谑道。

    “你!”我才发现他的衣裳已被我抓得漏出了半个肩膀。我脸上一红,双手无处安放。

    “你还是抓着吧?”

    “啊?”我一愣。

    “我脱件衣裳总比你掉下去摔死好。”

    ……

    我此刻的脸色定是一会红一会黑,有趣得紧。

    好在已近崖低,他似是忍耐到了极限,随手将我一抛,我落在一片松软厚实的草地上。

    我脚上吃痛,顿时呲牙咧嘴。

    他整理了衣衫,冷冷瞥了我一眼,走过来,瞧了瞧我的脚伤。

    修长的手指在黑肿的脚踝上摁了摁,我疼得缩回脚。

    “别动。”他箍住我的脚腕,揉了一下,然后手腕一翻,只听脚腕骨头咯得一声,直疼得我眼前发黑。

    他却轻描淡写道:“崴得有点严重,还好骨头没断。已经给你正了骨,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找点药。”

    然后,他就把我扔在荒山野地里,自己抱着剑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摩挲着下巴思索,这人到底是谁?

    我倒不担心他会撇下我不管,外公说了,江湖人义气,古道热肠,救人救到底。而他又是奉了师命来救我,怎么也不能把我一个弱女子扔在悬崖底下。我仰头望着被云气截断的悬崖,想来也没哪个弱女子会闲得没事跳崖。

    也不知道悬崖顶上那些人在干什么。

    胤晟他,会不会良心突然发现,觉得不该就这样弃了我这个王妃?

    我摇摇头,心底苦涩。

    世人都道,成王殿下宠爱成王妃,为成王妃亲手植一片桃林,将天下所有的稀奇珍宝都送到王妃眼前,宴会雅集上,处处可见成王夫妇一双璧影,惹人羡艳。

    而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叹着气,拨弄身边的野草野花。

    那人回来了,捧着一把各种各样的草药,在手心里揉碎了,敷在我脚踝上。

    这一回,我平静许多,即使疼入骨髓,也面不改色地看他为我包扎。

    “怎么了?”他一脸嘲讽的看着我,“不疼了?”

    “玄衣朱绣,你是凝碧山庄翟家的人?”

    他点头一笑:“你也不笨。”

    “可翟家并没有我认识的人。”

    “哼!”他忽然一哼,沉着声音,似有些怨气,道:“我有个姓乐的师傅。”

    我脑子里顿时浮现一张为老不尊胡子花白笑得满脸褶子的脸,我道:“他是不是单名一个扬字。”

    “嗯。”他重重点头,目光瞬间溢满了恨意。

    果然!

    “那是我外公。”我看着他的神色,又道:“你打不过他。”

    他的脸色瞬间又垮下来。

    我叹气,原来这世间并不只有我一个倒霉蛋。

    我转眼瞧见他的佩剑,剑光赤红,一如成蹊阁里开得妖冶异常的桃花。

    “你那把剑……很奇怪。”

    “嗯。无意间得到的,有点邪气,但不失为一把好剑。试试,能不能走路。”他拣来一根树枝,将多余的枝杈砍掉,做成拐杖,拄在地上试了试,递给我。

    “多谢。”我支着拐杖站起身,试了试,还挺顺手。

    他道:“前面有个山洞,去那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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