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永昌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少年，眼里意味莫名。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小心翼翼，联想到之前他在桥底下赶跑数伙乞丐的手段和勇气，不由有些好笑。
不过看了眼自己西装革履的手下，还有他们鼻梁上用来装逼的墨镜，他又会心一笑。换了心理素质稍差的普通人被这样打扮的人塞到车里抓回来估计都尿裤子了，而他仅仅是表现的有些小心翼翼，心理素质倒也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
“柳川。”
“姓柳？”
“姓柳。”
少年不卑不亢。
“哈哈哈…”黎永昌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知道他们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黎永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不知道。”
柳川确实不知道， 哪怕他经历过再多，也比多数同龄人都要成熟和聪明，但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这样一群西装革履看样子不差钱的人抓自己一个乞丐干啥。
“不知道好，不知道好。”黎永昌拍了拍手，一个穿着职业装的盘着头发的女人走了进来。
“黎总。”
黎永昌微微颔首，吩咐道：“带他去理个发，顺便买身衣服，安排他的吃住。”
吩咐完他又对着柳川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春华贸易公司的人了，管吃管住一个月五千。”
柳川觉得一切恍若梦中，懵懵懂懂的跟着职业装女人往外走。
“对了，你今年多大？”黎永昌有些好奇的出声。
“17。”柳川没有回头。
“17，17”黎永昌嘀咕了两句，继续问职业装女人，“邵秘书，17岁算未成年吗？”
“算。”
邵秘书回头看着黎永昌，回答的恭敬而肯定。
柳川没料到她答话会突然停住转身，最主要还是他压根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叫邵秘书，一个猝不及防就撞进了对方的怀里，穿着高跟鞋的邵秘书足足有一米七，17岁的柳川身高也差不多，又是低着头，感觉就像撞进了一团棉花里面，舒服的他几乎快要出声。
邵秘书眉头微微一皱，也不知道是因为柳川的失礼，还是被他身上的酸臭味熏的，又或是被撞疼了。
“哈哈哈…≈ot;
黎永昌大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这一幕，还是笑什么，一边笑一边道：“未成年好，未成年好。”
邵秘书见老板没有指示，便转身带着柳川出了门。
走出房间，外面豁然开朗，俨然是一家大公司的办公室，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四周都是忙碌的职员，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柳川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跟在邵秘书身后，低声道了个歉。
“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邵秘书停了下来，柳川又险些撞上去，邵秘书瞪了他一眼，道：“你虽然才17岁，但好歹也是个爷们，走路能不能抬起头？”
柳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我以前是个乞丐。”
“乞丐？”邵秘书有些不敢置信，仔细打量了他这狼狈的一身，又道：“乞丐也不能低着头走路啊！”
“不低着头走路怎么捡钱，捡不到钱会饿死的。”
柳川说的很现实，邵秘书突然莫名心酸，看他的目光不自觉有了些同情。她不知道老板他们找一个乞丐来公司做什么，但是她保证会按照老板的吩咐一丝不苟的安排柳川的吃住，不为别的，就为此刻他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悲哀。
邵秘书开着公司的奥迪车按照老板的指示先带柳川去洗澡理发，然后买了两身干净的衣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没想到你打理一下还挺帅的。”邵秘书一边开车一边打量了一眼副驾驶的柳川。
想起刚才理发店为他洗头那个女孩子，从一开始的厌恶到最后的惊讶，柳川脸不自觉一红，前十几年他只顾着照顾生病的妈妈和认真读书，帅这个事他真没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光靠帅是没用的。”邵秘书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沾沾自喜，又补充了一句。
柳川深以为然。
两人开着车在三环外找了一家商务宾馆开了房，当然是用她的身份证，她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不让他住在公司宿舍，想来老板自有自己的用意，她自然不会质疑，也没有权利质疑，她只是个面试进来的小秘书，按指示办事就行了。
在宾馆前台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邵秘书拉着柳川逃似的进了电梯，一男一女来开房，还是开一间，用的还是女方的身份证，宾馆前台眼里的笑意不言而喻。
“邵秘书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去忙，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见她这么着急，柳川善解人意的说道。
邵秘书哑然失笑，这该是一个多不解风情的少年的啊！
现在这个社会，十七岁的孩子谁不知道一男一女去开房代表着什么，偏偏他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不过想到他之前乞丐的身份，邵秘书又释然了。
“这就是你今后住的地方，没事你就不用出去，每天定时有人送饭过来，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然后等待老板的进一步指示。”邵秘书郑重其事的告诫道。
对于老板的安排，一个合格的下属一定会一丝不苟的完成。邵秘书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下属，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
柳川看着房间里干净的床单和被褥，还有液晶电视和电脑，带热水器和马桶的卫生间，对于已经当了大半年的乞丐来说，仿佛置身梦中。
“都明白了吗？”见他似乎没有听自己说话，邵秘书下意识皱起眉头。
柳川幡然醒悟，咧嘴一笑道：“知道了，邵姐。”
“你叫我啥？”
“邵姐啊！”
“邵…”邵秘书本来觉得这个姐把自己叫老了，但是一想到自己24岁的年龄确实比他17岁大了不少，也就欣然接受了。
“我叫邵梅，熟悉的人都叫我梅子，你就叫我梅子姐吧，邵姐感觉太别扭了。”
“好的，梅子姐。”
邵梅点点头，道：“那你自己早点休息，明天我给你带手机来，有手机方便老板给你指示。”
“好。”
……
就在刚才黎永昌接见柳川的那间办公室隔壁，侯勇华站在董事长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59层高楼下车水马龙，灯火璀璨，脸上流露出上位者的自得。
“董事长。”
黎永昌推门进来，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就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事情办好了？”侯勇华转过身，脸上得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黎永昌在办公桌上的雪茄盒抽出一支雪茄，自顾自的点上，享受的吐出一口烟雾，笑道：“有点小聪明，不难控制。”
“那就好，这件事很简单，之所以交给你特意找外人来办，是为了如果事情最后无法自圆其说，方便我们脱身。”
“我懂。”
黎永昌笑了笑，笑意牵扯着脸上淡淡的伤疤，在雪茄烟雾的缭绕下让他显得有些狰狞。
“其实这件东西自身的价值我倒是不太在乎，只是它背后的秘密太吸引人了，我们掘土门的存在几乎就是为了探索它的真相，而今传到我们这一代，也是距离真相最近到一代，想想都让人激动。”侯勇华眼露向往，作为春华集团的老总，如今权势地位都有了，能让他心动的东西已然不多，而这就是其中一件。
“大哥，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黎永昌似乎忘记了侯勇华的告诫，但是此刻侯勇华别没有介意，笑着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这么重要我们为什么不动用自己的力量亲自出手？”
黎永昌点点头，仿佛对侯勇华能看透他的心思一点也不奇怪。
侯勇华在宽大柔软的老板椅上坐了下来，从抽屉的木盒里面抽出一支雪茄，剪掉一端，还没等他伸手去拿火，黎永昌已经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但是侯勇华阻止了他，而是从抽屉拿出一盒精致的火柴。
“哗啦！”
火苗在细圆的火柴杆一端跳动，映照得侯勇华的脸有些油腻。
黎永昌看着大哥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动作，似乎有些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了。
“现在能让我们亲自动手的事情不多了，点烟算一件，当然我们也可以享受别人为你点烟的成就感，但是那样生活中又少了些乐趣。”侯勇华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熄灭手上的火柴，继续道：“而且你现在是春华的副总，再也不是曾经掘土门那个冲锋陷阵的快手了，你的手金贵了，自然不用去干那些脏活，更不能拿去为别人点烟。”
黎永昌看着大哥烟雾缭绕的脸，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是以曾经掘土门大弟子的身份和自己说这话，还是以春华董事长的身份教他做事。
“说白了，现在我们是瓷器，和瓦罐不一样，瓷器就该好好保养着，享受世人瞩目的目光，至于瓦罐，这世上多的是，就像你带来的那个小乞丐一样，冲锋陷阵的事让他们去做就行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背后运筹帷幄。”
“我担心他们…”
“担心他们做不好？失手？”侯勇华自嘲一笑，道：“我也担心，除了丁看穿那只老狐狸，还有其余几股势力盯着那东西，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
“但是这个消息是我们最先得到的，所以这也是我们的优势。而丁看穿自以为捂的严实，其实不知道我们一直都关注着他，所以我们要对付的人也仅仅是他而已。”
“比起丁三眼，他是不是太嫩了？”黎永昌想到柳川稚气未脱的样子，依然担心。
“哈哈。”侯勇华大笑着站了起来，绕到办公桌后面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这就是我们要用他去的原因，你在秦淮河畔的时候看到他对付那帮乞丐的手段了吗？”
黎永昌点头，柳川这个人就是他发现的，自然知道他的一系列手段。
“重点不是他怎么对付他们，而是在他动手之前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他妈就是个天生的演员，要我说将来拿奥斯卡都有可能，那副想上不敢上的样子像极了你小时候和同门师兄弟抢东西的样子，可惜…”
虽然大哥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出来，但是黎永昌自己最清楚不过，可惜自己当时没有柳川那种狠勇和手段，所以自己脸上才会留下一条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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