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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半世之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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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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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开始,我的人生开始走向低谷。人到中年的我真是有点力不从心。部门里我所在的小组是个劳动强度比较高的地方,经常需要加班到很晚,而且领导的意图有的时候不是表达得非常明确,需要自己靠悟性去揣摩。我是一个直肠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变通拐弯,所以总是被责骂,而且经常被勒令修改所写的月度报告。

    拜父亲所赐,我遗传他的高血压好多年了,踏上职场以后就很少运动了,因为体力不太好,容易喘,感觉气有的时候跟不上。在电脑前坐久了,有的时候也会感觉头痛难忍。虽然一直在吃药,可心里明白自己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了。有的时候走着走着就会突然感到头晕,只能靠在墙边或者凳子上休息一会,才能慢慢缓过劲来。

    那是一个周末,我处理完了信息晚上回家和太太在外面给狗狗洗澡,微信上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是我们小组的领导发给我的,大意就是我当天发的信息有误,被人投诉了,部门大领导很生气,需要我做出解释,而且还有截图。我也没太在意,没有及时在工作群里发声。这下可捅了篓子了,大领导二话没说,连夜召集各个小组的总监,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讨论我的去留问题。一个不伤大雅的小失误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实属罕见。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是我最难熬的。那里已经下了逐客令了,但我必须维护住我的尊严和笑容,每天照常上下班点卯,虽然我手上的活都已经交出去了,但还是要保持住一颗平常心,做到淡定再淡定。

    这段时间里,我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报名考出了驾照,师傅很严格,没少挨他骂,但我还是挺过来了!然后在网上报名学习了三个月的法语语音入门,结识了很多学习法语的朋友和远在马赛的法国女老师,她很赞赏我的发音,让我平添了满满的自信。最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我顺利地在原部门留了下来,这是我坚持的结果。

    2017年夏天,岳母不小心在厕所摔了一跤,右脚踝的三根骨头被摔断了,本来要和我们一起去加拿大看外孙女的,只能在家卧床休养了。由于不能动,一切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完成,可苦了老岳父了,忙进忙出,还要遭受岳母因心情烦躁带来的责骂!男人太不容易了,特别是上海男人!还好太太的表姐以前认识一位骨科老中医,擅长接骨和中药外敷辅助治疗,姐开导了他们一个多小时,终于说通了他们,答应去试试。老头六十多岁,很幽默的一个人,每周上门来两次为岳母换药,做康复按摩。说来也真是神奇,三个月后,老岳母的脚伤好了,下地走路一点都不瘸,到了阴湿天关节处也没有任何疼痛感,一场浩劫总算是过去了。

    2018年,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年份,也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和对生活的态度。那时我总是感觉心口闷闷的,起初不是很厉害,每次难受得时候吃两粒保心丸也就扛过去了,但是直到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突感呼吸道有被堵住的感觉,整个人心慌的厉害,吃了保心丸还是不能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当时确实害怕了,不知道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毫无力气的我只能坐在沙发上缓缓,过了好一会,症状消失了,我也就没太在意了。后来走路快了,上楼都会感觉心口有些隐隐的痛感,但停下来就不痛了,这些情况让太太知道后,凭着医务工作者的直觉,她反复嘱咐我赶快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总是找种种理由拖着,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恐惧感,怕被查出什么来,于是我失去了一次很好的自救机会!

    7月3日,我和太太去机场接回在加拿大读高中回国过暑假的女儿,平时她的大箱子都是我扛上楼的,那次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老岳父代替了我的位置。7月5日晚,我下班在小区门口吃了一碗馄饨后一个人回到了家,太太和小女外出还没有回来,等她们回来计划一起去浦东我妈家住几天!我一个人看着电视,不知不觉时钟的指针转到了二十二点二十分,我突然感觉呼吸道像是被大石块堵住的一般,呼吸相当困难,要用大力深呼吸才能勉强保持,之前也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所以我就按部就班地吞下了两粒保心丸,试图冲过这一关。慢慢地药效起来了,我的呼吸开始恢复畅通了,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至少我的心开始安定下来了。

    二十二点三十分,我听到了楼下太太和女儿开门的声音,我完全放松了自己,那个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后的彻底松弛。二十二点三十五分,我去书房取点东西,准备整理好后去我妈家,就在我坐下的那一刻,我的心口突然剧烈疼痛起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是一种绞痛,没有间隙,是持续不断的,似有千万根小针在狠扎我的心口,也似有千万把利刃在翻江倒海,随之而来的就是心跳极速加快,我害怕极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我颤抖着双手又吞下两粒保心丸,可根本止不住那滚滚而来的剧痛,我下意识地大叫我好难受啊!她们立刻冲到了书房,看着我痛苦地坐在凳子上,问好了情况后,女儿搀扶着我下了楼,太太一边打电话叫滴滴,一边提着包和我的病历卡跟在我身边。等下了楼,女儿突然让太太取消掉快车,直接叫救护车,理由是滴滴速度不快,也不能闯红灯,救护车上有急救设备,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医院,还是女儿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了惊人的判断力和决断力!

    不一会,救护车来了,我被抬了上去,输液,测血压、心跳的仪器一股脑儿地堆在了我的身上。我闭着眼,双手一直被女儿和太太温暖的手握着,我感觉到了力量,心安定了很多。救护车在黑夜里向着医院飞奔,耳旁一直恍惚地听到急救医生在询问太太我的病情,这车真是快,一会我就被送到了太太工作的一家三甲医院。我被转移到了观察室,抽了第一次血。奇怪的是,到了医院后我的心口也不那么痛了,心跳也渐渐慢了下来。医生看我没有什么症状就打算让我回去了,可太太坚持说再观察观察,她坚信我有心梗的嫌疑。

    果然,第二次抽血结果出来后,我的心肌酶指数直线上升,被立刻送进了病房,做手术前的前期准备。因为血钾含量很低,所以口服了好咸的血钾试剂,一共三支,那个味道简直没法形容,但为了活下去,只能忍着吞下肚去。稍后吃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药片,医生说是为了手术的需要,也一股脑儿地吞了。义工师傅为我换好了病号服,我被抬到了移动病床上。

    我仰面躺着,只见天花板上的灯槽一盏一盏地向后飞去,感觉到一丝无奈和悲伤,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我的情况会怎样,我的人生是不是会定格在这个时刻,就是胡思乱想了一阵。所以干脆闭上眼睛,任由师傅左拐右拐地推着我向手术室飞奔。女儿和太太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我感觉到了女儿的眼泪,感觉到了太太的镇定,但我更知道她内心的担心,所以我必须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相信自己能度过难关的。

    进了手术室,看到了无影灯,这是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现在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是有点小紧张。为我手术的是两位好年轻的医生。他们一边安慰我,让我放松情绪,一边为我换手术服,放置尿袋,这是手术中为病人尿急而设的,万一到了那个点熬不住的话可以救急,想得可真是周到!

    我是心脏问题,所以必须先做一个造影手术。就是借助右手臂处的深动脉放进去一个微型探头,通过颈部血管伸到心脏部位,查看是哪根血管有问题,放到十年前,还没有这么先进的微创手术方法,只能开胸了。

    因为是局部麻醉,就是对我的右手臂进行麻醉,所以手术得整个过程我都是清醒的。手术开始打麻药时,我的手臂有些痛感,当探针深入血管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丝凉凉的,犹如冷水经过身体内部的样子,刷的一下就过去了。很快心脏的部位有了一点感觉,胸部有一些异样的搏动,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应该是探针到位了吧!听到医生对着监视屏幕在讨论,我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我的一根主血管被掉落的血栓完全堵住了,一根堵了一半,心肌的一块缺血六个小时,所以必须先打通那根主血管,然后再安装一根金属支架,保证血液的畅通。

    医生说我病的不轻,但也说没有关系,会帮我治疗好的,我虽然害怕,但也相信他们的专业能力,我能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我必须坚强,必须接受现实。手术期间,我就一直在和医生聊天,不停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了那个点我实在憋不住了,医生就鼓励我放松自己,我当然还没有在床上放轻松的经验,所以好久以后才强迫自己完成了频道转换!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我被送进了u,即心内科重症监护室,这时候已经快第二天的凌晨四点了,女儿和太太一直守在我身边,看着她们憔悴的面容,我的心好痛!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会用余生来好好报答你们的!庆幸的是我终于坚持了下来,过了这一关。

    我们病房一共六张床,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对面的一位老先生。他是在我前面完成的手术,也是安装了一根支架,七十多岁的人很健谈,白天听他说了一天故事,到了次日晚上大约十点多,他突然开始不停地咳嗽,口中吐出大量的粘稠液体,很是瘆人。不久他的监测仪中的蜂鸣器开始响个不停,大批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开始进行急救,体外呼吸机的卡卡声不停地敲打着我们房间里所有病人的神经,很有节奏,也很震撼!我们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都在关注着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先生的命运!我当时就坐在床上,一抬眼就能看到抢救的全过程,医生和护士们紧张而有序地用医学术语相互交流着,手中拿着各种医疗器械忙碌着,他们面无表情,却都很专注,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自己救死扶伤的作为医务人员的历史使命,他们是最伟大的一群人,理应得到大众的理解和尊敬。

    折腾到凌晨一点半,还是回天乏术,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消失了,永远!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每种生命存在都是有周期的,周而复始,延绵不断,这就是生命长河永远奔流不息的原因,世间万物都应该遵循这条铁律,小到原子夸克,大到银河星辰,都是有呼吸、有性格的。我们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在茫茫宇宙中只是粒非常微小的尘埃。

    那天以后,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形态升华了,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有意义的事情了。生命来之偶然也来之不易,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感受大自然的美丽、好好体验生活的乐趣、好好和亲人陪伴在一起,好好感受生命带给我们的无限激情!

    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但做出的事却让人类蒙羞。战争、谋杀、阴谋、侵略都是宇宙间最最丑陋的情感宣泄渠道,带给我们的只有战乱、饥饿、贫穷。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觉醒,多想想人类的未来!

    一周的u监护生活终于结束了,那种只能在床上解决一切生活问题的方式让我更加渴望健康的生活!同病房的病友们都很乐观,说说笑笑中时间弹指而过,我出院的时候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不说再见,只祝愿大家把握住未来、把握住健康、把我住自己的命运,好好活下去!看着窗户外东方的一抹晨曦,我心澎湃依旧,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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