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经过特工训练,有着特工本事,接受了特工任务的丁毛毛,被安插到刘天家大院。进朱者赤,进墨者黑。可这里既不是战场,也不是明争暗斗的地方,没有人命令你举着枪和刺刀冲锋,不是面对就是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心软身后人就把你毙了的情景,而身处是一个温馨的家,只有友情和关爱,是丁毛毛生性里(其实也是人人生性里)所喜欢和追求的,何况韩义民这个乡下人,朴实又厚道,诚恳又耐心,行立如泰斗,确有点被他俘获;刘天也对她很好,真正地救她,从没怀疑过她冷淡过她,也丝毫没有厌弃过她的意思,使她反省过叔叔为什么把她埋藏到这里,自己为什么到这儿来当钉子,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为此竟立地杀了了好友——她开始为不敢讲自己是个日本人而感到困惑,心想如能慷慨告诉大家自己是个日本人,而又是像现在似地融洽那该多好,但这些她清楚是不能暴露的,只得忍受住。
三人兴奋地谈论着上海太大了,到那儿去玩。丁毛毛说,那儿好玩儿就到那儿去,什么地方都行。刘草草道,应该先在市里玩玩,跑马场、大世界、外滩、白度桥等都是应该去看看,可是这些地方日本人、狗腿子太多,可不是没钱没势人随便的的,一般的女孩谁敢随便在街道上游晃,日本人没有人性,遇上怎么办?丁毛毛很不爱听这样话,她不相信日本人就这么坏,但她没法直接反诘,而绕了弯子道,日本人就那么坏?刘草草道,日本人在中国的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到处奸淫烧杀,已骇天惊地,已成为世界历史上磨灭不了的人类最大灾害!丁毛毛从日本来到她叔叔那儿,离开叔叔那儿就到刘天家,真还未知其详,她想起乘舰来中国,快到上海的时候有人给她介绍,这是上海边的东海,你到了上海以后可以到东海海滩来玩儿,落潮以后海滩上能捡到各种鱼等海鲜,能大大地美餐,于是说,我们到东海边去玩吧,既能游海滩看潮涨潮落,又能捡鱼。刘草草道,东海滩更不能去,日本人逼着中国儿童天天给他们捡鱼,不去检不给他们鱼就打,更甚者,那儿有个地方叫钦公庙,是历来为民作善事的功臣立牌恭奉的祠堂,是钦公首立,他首任知县,因为东海潮水年年泛滥成灾,百姓穷困潦倒,曾经一次台风加暴雨,海堤决口夺去了十万人的性命,他就免民款,以工代赈,六个月,筑成了全长15320丈的海塘,是坚固的捍海屏障,从此潮不作恶,人民将海塘定名钦公塘,立钦公庙,年年献香灰,是这里人民安居乐业,美好幸福的象征。日本人攻占了上海以后,哪里也驻进了日本人,成了日本兵到处抓妇女,强奸妇女、妇女的大本营,竟发生八个日本兵一个妇女,把这个妇女折磨得不像人样,惨绝人寰啊。丁毛毛对这话简直有点反感,以为日本人不会这样,而又觉得人家不像是编造,讲得有根有据,只得忍下说,那我们到那儿去?韩义民道,草草讲得都是实情,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去玩,安安全全的去,安安全全地回来。刘草草熟全上海,道,那到西郊动物园去吧,上海西郊动物园里犀牛、金丝猴、熊猫、非洲豹、企鹅、雪豹、北极狐等世界珍稀动物齐全。韩义民首先响应,就到西郊动物园去,那里偏远一些,日本兵不一定多。丁毛毛一听高兴起来连叫,好,好,我最爱看动物了,就到西郊动物园去。刘草草又补充说,到那里不仅看动物也就像进了山,那里确实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如要爬山,我们就可以爬山。三人一致赞成。
三个人兴高采烈地来到西郊动物园,可大得看不到边的动物园,寂寂无人,一片萧条。
动物园是人们喜乐玩儿有趣的地方,如果游客多,就显得热闹非凡,没有人,那野山、野坡、野洞,隐隐藏藏,成了秃头探额的怪诞猛兽,荒凉凄厉,甚是恐惧。
三人甚是失望。
丁毛毛问管园的:这个动物园一直是这样没有看客吗?
管园的告诉她道:那会呢,以前看客天天人山人海,从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以后,并接管了动物园,看客越来越少,都不敢来了了,日本人见这情况,又交给中国人,可还是没有人。
丁毛毛:为什么人都不来了?
管园者道:大家怕是一个方面,另是命和家都保不住了,哪有心景游玩看动物!
事实使丁毛毛不能不深思了,她知道,上海是有数的世界上最繁华的大城市,千万人口,外宾无数,动物园是最吸引儿童的,儿童要来,大人由不得陪来,应该各个动物点围满着人,惊叫啊,喝彩啊,她疑问了,为什么人们这样怕日本人?日本人真的到处奸淫烧杀吗!她往里看了看道,怎么不见动物,看不到动物啊?
管园者:很多动物是要吃肉的,没有游客那来钱买肉给动物吃,现在人又粮都吃不上俄死那有东西和肉给动物吃啊?动物也要饿死了哪有劲出来?何况动物也通人性,人山人海的来看,它们也欢,尤其是儿童,给他们扔这样吃,扔那样吃,动物也要听赞美他们,孔雀开屏,大家喝彩漂亮!漂亮!他跳着蹦着开屏,越开越大,越开越美;给猴子扔吃的猴子蹦着逮,这样游园才有乐趣,美妙,动物园就有生气了!
丁毛毛问:这里有老虎、狮子、黑熊、长颈鹿、大象、孔雀吗?
管园者:现在还什么都有,过些时间说不定很多都没吃的饿死了。
丁毛毛听了,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这时开来了一辆仗新的大轿车,在大门口停下,车上下来的全是外国人领着他们的小孩,外国人看着这荒凉的情景议论,上次来还是满园的人,才一个多月,就变得这么荒凉啦!大人们不想进去了,小孩们闹着非要进去。
外国人问:还能看动物吗?
管园者:可以,里面看点和过去一样。
外国人有些害怕又问:里面有管理员吗?
管园者:有,放心去吧,安全没问题的,何况经设计的再厉害的猛兽也不可能上岸来。
外国人要去购门票,管理者道:就你们几个,不用购门票,进去吧。
外国人领着小孩进去,丁毛毛等三人跟着一起进去了。
丁毛毛他们伙同外国大人小孩虽是萍水相逢,但很讲友谊,互让着在前面走,外国儿童们高兴地拉起了丁毛毛、刘草草,和韩义民的手,丁毛毛多一份心,见刘草草、韩义民对外国人挺真诚和友好的,对日本人应该也是同样的,可是他们总说日本兵到处奸淫烧杀,而从没说过其他外国人,这使丁毛毛深思?
孩童们最爱看老虎、猴子、大象、长颈鹿了。首先奔到虎区,那是个有沟、有洞、有坡、有壑的山丘,老虎若上上下下遍地走动那都带劲,可是只见一、两只老虎,还是躺在洞门口不动,娃们家喊啊、叫啊都不动一下,不知道牠们是冷了还是没吃的动不了了,孩童们直觉扫兴。
猴子什么都吃,儿童们身带的糖果、水果、糕点比较多,了着逗牠们玩;大象、长颈鹿吃草和树叶等,随地都有,还比较有精神,大象的鼻子比人的手还灵活,卷着圆木,劲大惊人;长颈鹿脖子一伸,够到空中的树顶上了,看着算是过了瘾。
其他动物就难于看到了。到动物园来,一是看动物,二是人多热闹。外国人觉得就他们几个不热闹,动物又少,没多大意思,要走,丁毛毛他们还想转转,于是握手告别。临别时,外国人还特地叮咛说:据我们知道今天上海各地日本人出动了不少,不要遇上日本人了,出什么事,你们注意一点。丁毛毛听了跟韩义民和刘草草的想法自然不一样,外国人也这么说,更加深了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疑想。
三人转着,也就是太冷清,没意思,转到一个侧门,侧门外是无际的山林,河流、叠叠重重,苍翠馥郁,很有生气。
刘草草:看,那儿的山、林、河、山村多美!
丁毛毛:我们去爬山!
刘草草:好,去爬山!
韩义民:走,我们今天玩个够。
三个人顽童似地在山林间钻,趟水、攀树、爬山、都有点忘了自我了。也难怪,三人都年轻轻的,战争的残酷夺去了他们的种种享受,他们接受的使命,自知今天在人间,明天可能就入地狱了,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现在都像姐妹兄弟,无间无分,一旦破面,各在一方,就不能考虑是敌是友,拼个你死我活了。
爬山是很累人的,好得有韩义民,遇到险阻,去拉拉这一个,推推那一个。男女之间嚒,都是年轻人,都觉得韩义民亲,可爱,有种引力,而刘草草与丁毛毛的意识不一样,当时中国还处在落后的封建状态,日本已是较发达先进的资本主义社会,在韩义民将丁毛毛拽上一个山砍的时候丁毛毛高兴的亲他的手,拥抱他,掏出手绢去擦他额上的汗,
刘草草看着,虽不嫉妒,心里也高兴,因她清楚,自己与韩义民早就有互爱之心,但都不往前发展,因为刘草草认为自己不可能活多久,对韩义民的心情也很清楚,常常死活都难躲避,哪能去考虑爱谁不爱谁,他不是周瑜,而是孔明,何况他肩上的担子要用命来顶的i,因此刘草草到更希望有人来心疼韩义民,爱护韩义民,这样她就可以了下牵挂韩义民的这份心了。
三人虽爬山高兴,一个比一个,但终于累得筋疲力尽了。韩义民和刘草草平常动的多,出力大,锻炼起了作用,比丁毛毛好一些;丁毛毛虽也年轻,但基本上限在刘天家的活动, 动量不大,这时更显得疲惫不堪,道,我动不了啦,又渴又饿,一点劲儿也没有,她摊似的坐了下来。刘草草和韩义民也又渴又饿,也很疲惫,都坐了下来。韩义民道,又渴又饿!在这山里找喝找吃的就难啦,更没有卖的。丁毛毛道,我也渴死啦,又饿!韩义民道,谁不渴不饿不累。刘草草道,那怎么办?韩义民道,这儿山野里是绝找不到喝的吃的,如有什么,这年月早就被人寻光了,都坚持一下吧,只有寻村子去,到百姓家求点什么。刘草草道,只有这样了,毛毛,走,我们寻村子去。
丁毛毛真是起不来,刘草草带开玩笑地说,毛毛,让义民哥背你,义民哥,背毛毛!
韩义民看她确是没劲,也就说,毛毛,来,我背你。丁毛毛也就叫他背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背柴老汉,问他什么地方有村子,老汉指着下面有个石板村。
三人到了石板村,走进一户看样是比较差不多的人家,那家只有老两口和一个比毛毛还小一些的女儿,长得很秀丽,见人还有点害羞。
韩义民叫大伯大娘,我们游动物园,爬山累得又渴又饿,能卖给点我们什么喝的吃的吗?
老汉歉意地道,只要有买什么呀,喝的家有烧好的凉开水,随便喝,吃的那有粮,我们自己吃的是谷糠野菜粥,刚烧好,还在锅里没动,你们能咽下,也随便喝。
女孩很热情、善良、随和,立即拿碗,把开水罈抱到了三人跟前,要给他们倒,韩义民说,我们自己来,他就到了三碗,三人喝着,喝完自己倒,都喝了个痛快。女孩又去舀了三碗野菜粥说,还热着呢。韩义民先叫丁毛毛端起喝,丁毛毛接碗呡了一点,皱眉直摇头说,这么苦!把碗放了下来。
老汉看着,很是歉疚,难为地说,实在没什么叫你们吃,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好像他欠大家的。
韩义民可端起一碗,直口喝完了,连野菜根都扒尽了,说,大伯,不错,好吃着哩!他望着刘草草,刘草草也端起一碗,闻了闻,呡了下,也皱眉放下了碗。
老婆似乎不相信已经缸空棒尽,到处翻,实在翻不出来什么,难为地看着老汉。
老汉捞稠地又舀了一碗,端给韩义民说,你不嫌苦,能喝就再喝,我们喝惯了还挺香的。韩义民感激道,大伯,我不是嫌苦,而我知道你们也没有办法,能有这个吃也不容易,我喝了一碗就可以了。老汉却非常诚恳地说,我们再没有办法是在家里,你们在外面,出门事事难啊!韩义民对刘草草和丁毛毛说,你们都要喝一点,一忽儿走路才有劲,喝吧!喝吧!刘草草坚持喝了半碗,丁毛毛也坚持喝了一点,实在喝不下去又放下了碗。
他家的女子看着,有些汪汪不安,想来想去说话了,你们等一等,她走进房去,一会儿出来了,找出一个布包打开,包着的里面是一些桃干、梨干、柿饼干、杏干,都是仅有的一点。
她爸、她妈看见了都惊讶说,你怎么还藏有这一些啊,快叫他们吃!对三人说,你们吃,这好吃!
韩义民从乡下长大,知道农村穷家常有这样的事,他不忍心道,这是大妹子啥不得吃藏着的,我们不能吃。
女子说吃吧,吃吧,不稀奇,我们明年又有了。她抓了一把塞到丁毛毛手里,叫大家也抓着吃。丁毛毛抓在手里看着,刘草草和韩义民那忍心吃。女子说,你们怎么不吃,不吃我就生气了;她爸也说,闺女藏的,否则怎么有啊,叫你们吃,你们就吃,就这么一点,尝尝味!看都不吃,小女又包了起来,塞到丁毛毛怀里说,拿回去尝尝味,如果明年能来,我多藏一点。小女冰清玉洁,稚雅、纯洁,丁毛毛不能不感动,感到亲热,含泪搂起了她道你是我的好妹妹,叫什么名字?小女说我叫妞子。丁毛毛赞道,妞子,这名字可爱!很可爱!刘草草道,妞子!妞子!多亲切!大家都笑了。
三人正要走,韩义民掏出一块银元给来给老汉说,大伯,去买些粮吧!老汉怎么也不要说太见外了,我抱歉都没法。正在推让时,四邻人到处乱奔起来,叫嚷着“日本鬼子来了!日本鬼子进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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