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么厉害
夔灵与夔发怔愣不语。
毕竟父子一场，娄觉每每提起被父亲打压冷待，心里怎会没有难过？若可以不说，他真的不想细细说这些。
娄觉进一步道：“大王是没办法，才说若我肯娶灵儿，便将灵儿赐婚与我的，他心里是断定我不会同意娶灵儿，才故意这么做的。他心里仍旧是希望娄瑞娶灵儿的。”
稍稍一顿，娄觉眼神犀利地看着夔发：“我若没猜错，大王一定跟老太师开了条件：若我不肯娶灵儿，老太师便要答应将灵儿嫁给娄瑞，是也不是？”
夔发与夔灵立时吃了一大惊。夔发原以为娄觉只懂领兵打仗，不擅谋的，没想到他分析得这么透彻，他比他想象得厉害多了。
夔发的眼神不禁变了，里面多了几丝由衷的敬佩，道：“没错，大王的确开了条件：若你不肯娶灵儿，
我爷爷便要答应将灵儿许配给公子瑞，可是，只要你答应娶灵儿，公子瑞仍然是没法得逞的。”
夔发与夔灵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们的婚事，北王才直接去找夔老太师商谈。
娄觉站起身，望向远方，幽幽道：“那又何必不顺着大王的心意呢？”
转过身来望着夔发：“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又得费尽心思找我的错处，我又得费尽心思地想着如何不犯错，弄得彼此都累。
这么多年，我小心翼翼地不犯错，让他实在挑不到错处，结果他还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竟然以我轻薄民间女子为由，将我贬为庶民，真是可笑！”
说到这里，不禁发出苦笑。
夔发甚是无奈，抿嘴想了好一会儿，方劝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想想那个位子，受这些委屈就都是值得的，多少人想受这个委屈还没有机会呢！
你有这个机会，若是白白放弃，天下人都会骂你傻。”
娄觉不禁苦笑：“从小，我祖母就一直对我说，将来我是要继承王位的，对我要求甚是严格，我一直便以为我应该是继承王位的，一直对自己也要求甚是严格。
可是父王从来都不认为我应该继承王位，对我百般挑剔，一有机会就羞辱冷落。王叔、老师，包括你，所有人都用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句话劝我，都叫我忍，我竟然从来没有二心地忍到现在。
包括我来到这个村子，起先也是为了忍耐。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自己是不是想要继承那个王位。”
顿了顿，娄觉看向夔发：“实不相瞒，我去了这一趟京城，心里很是难受。我气他弃我，又不弃个干净，置我于这种尴尬境地，连娶个妻子都不敢娶。
我心里甚是怨恼。我想得头痛欲裂，不知该怎么办。
最终，我决定什么都不想了，竟然一身轻松了。只要国家安定，他让我永远当个庶民，我就随他的愿，他现在就是召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一开始，夔发是极其同情娄觉的处境的，可是但听到他要放弃王位，他没法接受，恨不得一巴掌将娄觉打醒，激动道：“我看你是在温柔乡里呆久了，失去了斗志，你是嫡子，你宽厚待人，心思百姓，是真正爱民之人，这个王位就该由你来继承。”
娄觉也不禁提高声音：“这个王位该由谁来继承，不是由你说的算的，是有大王说的算的，我是嫡子又如何？
当今大王并不是昏庸之辈，他是可以比肩太祖的明君，他大权在握，深得民心，但他也是个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喜好，他就是喜欢娄瑞，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难道你让我造反吗？”
造反两个字一出，夔发吓得一怔，赶紧扭头看了看四周，深怕被不怀好意的人听了去，断章取义地参他一本。
看到这宅院是孤零零的一座宅院，旁边的人又都是自己的人，心才放了下来。
同一番话，不同的人听了，感受便不相同，旁边的
阿武听到娄觉说“他就是喜欢娄瑞，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时，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夔灵忍不住不服气地哽咽道：“当今大王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屋及乌了，他宠爱刘贵妃，就非得要立刘贵妃的儿子为储君，他厌恶王后，跟着就厌恶公子——”
夔发小声提醒：“大胆，不要议论当今大王。”
夔灵吓得抿起嘴唇，深怕再有什么字从嘴巴里冒出来。
夔发劝道：“人心是会变的，当初大王何其宠爱你的母后？刘贵妃就没有失宠的一天么？何况，大王一直都想立公子瑞为太子，却迟迟不立，还不是因为他虽大权在握，也要顾忌臣子的心吗！
朝中仍是有许多官员支持你的。支持你的人都没有放弃，你怎能放弃？”
“等父王改变心意，要等到何时？”娄觉的语气仿若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一般平静。
这个问题，夔发没法给出答案。谁都没法给出答案
。
“我不想再被动得等待了，”娄觉的语气里有一种看尽天下的无力沧桑，“这么多年，我总是为他人而活，也是时候该为我自己活一活了。”
夔发沉默一瞬，道：“可是公子瑞继位后，不会放过你。你必须得为将来谋划。”
“这么多年，我一直盯着遥远的目标，”娄觉道，“而忽略了眼下的幸福，现在我想反过来活，先活好眼下，再考虑将来。”
夔发的表情一直扭曲着，道：“你一放弃，原本支持你的人只怕都要遭殃。”
“这，我不认同。大王毕竟一代明君，想来他选中的人又怎会是非不分？”娄觉诚恳道，“娄瑞有一百个理由针对威胁他地位的我，也没有一个理由滥杀无辜的良臣，除非他想当亡国奴。
一个君王再厉害，没有诸多能臣辅佐，也是枉然，如今北国强盛，一帮能臣干将功不可没，只要能让天下安定，对于百姓而言，谁当大王都一样。”
顿了一瞬，娄觉伸出手，像兄弟一样拍了拍夔发的肩：“对于你们这些能臣也一样，以后你们就好好地支持娄瑞。”
夔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有点不敢相信，娄觉真的能这么高风亮节？那可是王位啊！历代君王之子流多少血都想抢夺的王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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