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张府族灭了。”邻桌坐着一壮一瘦两男子，是两个练气五层的道人，声音正是瘦道人传来的。
正热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也不喝酒吃菜了，表面正襟危坐，心神却跑到了邻桌。
这几天酒店气氛诡异原来是因为这事，安难豁然开朗他还以为是有关师兄的噩耗。他也远距离观察过张府，这几天都闭门不了见客，原来是遭了大难。
“听说啦，一只妖猿从天而降，反抗的张济一招没撑住就化为了齑粉。”壮道人喝了一口酒，将宝剑横放在酒桌上。
紧了紧眉毛，安难心中诧异，他原本以为那猿猴是张府豢养的，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先有妖猿，又有妖虎，近日皇城禁卫又开始胡乱缉捕犯人，楚国也即将派使者过来了，不是个好兆头啊。”瘦道人环望了一眼酒桌，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原来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妖虎，安难内心大笑，那虎皮也是奇怪，每次他运功就收紧一分。
壮男又喝了一口酒，道:“我却是听说，张允三天前就惊吓而死了。他虽然是个凡人，也算一条汉子了，居然这么窝囊。”
酒楼里又热闹了起来，众人对他两的目光崇敬了一些，他两虽然只有练气期五层，对凡人来说也无异于仙人了。
一个喝得有点多了的凡人老者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向二人行礼，搭话道:“那张允之死本来就是天命。”此话一出，众人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总的来说，虽然“仙凡有别”，但是先王治下，洛京城里的修道人跟凡人相处还是比较融洽的。两位不觉他莽撞，喝了一大口酒，不经意道:“天意岂非人意。”
众人点头称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升国流传了很多鬼神异兽的趣事，除了前几天晚上的猿虎之斗，多是口口相传，更何况“天意”这么玄之又玄的事。
醉酒老人见众人揶揄，脸立刻变得血红，解释道:“小老儿活得一把年纪，所以知道这事。前朝的时候，张允率家将弑君，后来又逮捕了忠于前朝的臣子，太卜院的常慈就在其中。”老人说话本来不利索，一下子说这么多就有些吃力，停顿了一下。
太卜院是通过卜筮蓍龟测算吉凶的部门，上可为天子释疑，下可为百姓趋利避害，中可为军队观测天文。老骗子无不达就当过先王的太卜院院正。
“张、常素来有嫌疑，口舌争锋张历来辩不过，在监斩常慈一群人时，张允意气风发地嘲讽他‘你不是善于占卜吉凶吗，你可算到了今日’。”老头打了一个酒嗝，又停顿了一下。
众人莞尔，没想到老成谋国的张允也有这样轻浮的时候。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他也就三四十岁，深受当时还是骈云郡公的先任，眼看就是开国勋贵，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踏遍长安花”，得志猖狂也是人之常情。
“常慈叹息回道‘君王不听从我，才有今日啊’。”老人身体舒展了下，一口气说道:“那常慈这么说，显然是不服输。张允鄙视道‘择明主而侍本来就是臣子的才能，君王有没有志向的，有好谋无断的，有刚愎自负的，轻易托付岂不是像在芦苇上筑巢’。”
众人对这一句话深以为然，对老人的话信了一分。历朝历代，谨守臣子本分的人都不一定能善终，更何况遇到不贤的君王。
“那常慈听到这里先懊悔后解脱，豪气干云道‘你说的不错，我输的不冤’。这话说完，以前势不两立的二人，惺惺相惜起来，临斩前张允请常慈给张府最后算一次卦。”说道这里，老人满脸神往，不知道是向往常慈的旷达，还是向往二人的敌对交情。
众人又信了二分，这是世族特有的风度，或者说是怪癖，不像是普通百姓能编出来的。
“那常慈应允，随地取材，让六位刽子手将手中的刀一面涂黑，随手往刑场抛去。”老人神色突然变得非常恐惧，猛喝一口酒道:“突然之间，刑场妖风大起，三个死刑犯的枷锁突然就着起了火了。再看看刑场已经裂开了一条尺宽的缝，那六把刀均分落在裂缝两侧。”
话说到这里，众人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了。老人见到他们质疑的目光，也不管内心的恐惧了，讲完了整个故事:“那常慈看到异象也不惊讶，只是自言自语‘这算是即济呢还是未济呢’。后来张允追问，他就回道‘三十年后，会有一只全身火光的老虎横在你家院墙上，那叫做济兽。如果老虎前肢在院内、后肢在院外就是即济卦，遇到此卦你们张府就会富贵百年；反之就是未济卦，你们张府将会有灭族之祸’，说完他便从容赴死了。”
说到这里，安难确是相信老人不是编的了。文王推演周易的时候，分别将伏羲三爻的八卦当成主客形势，再合成为六爻的八卦来推测吉凶，就产生了六十四种卦象。水火既济和火水未济是六十四卦的两种，水火既济是吉卦，主火客水，代表了客方对主方予取予求的形式，火水未济则刚好相反。当然，这些卦理都是老骗子无不达说的，他是不信的。
众人哗然，不知道是要质疑还是害怕。前朝事变到现在似乎差不多三十年，再联想到前几天张府流传的猿虎争斗，那只老虎可不是全身火光么。张允必然是联想到那卦象，惊惧不宁而死。
“都是些无稽之谈，张府如果有人能收服妖猿，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灾难！”喧哗中，一个赤袍青年炼气士走上了阁楼，这句话正是他说的。他的境界在筑基期三层，胸口袍服上正是凤凰补子。
这句话安难再赞同不过了，张府发生了什么他最清楚，甚至他就是那只“济兽”。那张允三姓家奴，先反前朝，后反先王，又意图反国师，在看到“济兽”后，想到事不可济终于崩溃了。
酒楼里又热闹了起来，有惊讶天意神奇的，有嘲讽疑神疑鬼的，直到两道毁灭气息的刀气斩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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