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
浊浪滚滚,浩浩荡荡;涛走云飞,疾奔直下;汹涌澎湃,气势磅礴。黄水卷着漩涡,着实不管不顾,一味沉重地流淌!
夜色降临,黄河岸下漆黑一片,似乎是阴云遮住了初升的月光。大唐天佑二年六月,滑州白马驿,确是阴风滚滚,阵阵哀嚎!
“这人间连年战乱,死伤无数,今天这是什么鬼魂,值得我兄弟们亲自跑来提取,太没天理了吧!” 高高的帽子上书“天下太平”四字,说话的正是阴司四大冥帅之一的范无救,传说中的黑无常!
“你这张嘴就不能歇会儿?战乱死人,天天的穿梭阴阳两界,多累呀!能不能不絮叨?”白无常谢必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传说人间前些时天生异象,白帚现天,扫过文昌、轩辕、天市三区过境。难道真与这有关联?”范无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谢必安说话。
“兄弟,消停消停吧,帚星现,战乱生。我思量还没到最乱的时候,异象初生只是刚刚的开始,以后有咱们受的了。”白无常无奈的摇摇头!
说话间,二位冥帅率领几名阴兵到了那鬼哭狼嚎的地方。确只见三十多名亡魂飘荡过来飘荡过去,哭声阵阵,都在喊死的冤屈。
谢必安仔细看来,这些亡魂因还未入得幽冥,魂身穿着生前衣物为大唐朝仕衣冠。隐隐中在哀怨之气中又有丝丝正气透出。
谢七爷暗叹道:“阴司生死簿记录着实无错!哎,这忠臣义士居然不得长命!这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毕竟看惯了生死,谢必安也没有太过在意。当下对着那些亡魂喝到:“嚎什么,轮回生死早已注定,速跟我等回阴司地府报到!话说你们的尸身呢?”
“上差,我们都是被自尽的各地官员,尸身早被他们丢进黄河里了。”
“什么是被自尽?”范无救问道。
“他们带着诸多士卒和皇王圣旨,要求我们自行了断的……”
“我等皆以清流自诩,现又将我等尸身投入黄河,岂不永成污浊之身了么……”
这些朝仕亡魂争相的诉苦报冤,谢必安把眼睛一瞪:“阎君殿里都有账,你等既然已经死去多时,尸骨不存,多说无益,速去阴司报到!如有冤屈,可在阎君面前折辩!”
说完手里哭丧棒一摆,黑无常晃动勾魂索,震开了地灵对这些初等鬼魂的束缚,同时打开阴阳通道,一众鬼魂消失在夜色之中……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谓的冤屈,不论是生是死。又貌似只要自我的渴求与现实差距很大的时候,便大呼命运不公!然人生而不修身修德,更有甚者妄自作孽,又怎能合乎天道与因果,乱喊冤屈呢!
众鬼魂被带入一所殿堂之内,本以为阎君会亲自过问,结果令他们失望了。随着 “府君升殿”鬼嚎三声,他们等来的是居然是一判官!众鬼魂皆感失望,在阳世这些人怎么说也算是世家,都是参王拜驾的官侯,身份炯然!
如今死了,原来一切都没有带走。利禄功名、妻儿老小全都与己远离了!
“来到这里,阳世间生前的一切便与你们无缘。然而这里有的只是你们在阳世为人时,所积累的功德、所犯下的罪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尔等既然身死,自然有不可逃避的因果。今生你等虽有贵命却无长寿,虽值得怜悯却也是天道使然。”
说话之间,崔判手中黑色小旗挥出,一股厚重且柔和的力量悬停在众鬼魂的头顶上方!
良久,这三十多名魂灵或哭或笑,或喜或忧,神情各异,然最后基本上都归于了平静,大概是知晓了本身存在于宿命中的因果后释然了。
“裴枢谢过府君!”
“赵崇谢过!”
“独孤损谢过!”
……
鬼群中只有一位,似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脸懵圈的看着这些旧日同僚在挨个致谢这位崔大判官。说来也巧,此人名唤崔远,与崔大判官一个姓氏!
“你等已明了因果业障,自然心思再复澄明,虽你等生前忠心一片,却不能说无私,只因你等身为阳世高等官员世家,把持朝政,贫民才子不能得居高位为国效力,此大弊也。另前世有因,故有今日白马之祸。你等如无其他申辩,我这里开具文书给转殿,往生去吧!”判官崔钰收回黑旗严肃的说道。
须臾间众鬼魂再次叩首拜谢出殿而去,只剩下崔远茫然跪在大殿之上,对崔判道:“这……什么明了因果业障,下官着实不明白,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
“嗯?”崔府君紧锁双眉,令人更加望而生畏!低头思虑良久方道:“来人,将此鬼魂送去望乡台上,三生石前论证因果!”
众鬼卒不敢怠慢,当下架起崔远往外就走。
酆都之外,忘川河边,远远的看到了望乡台。崔远走到近前才看到,这台子上宽下窄,除了一道小碎台阶可以拾级而上外,其他全是剑领尖山。都说死后亡魂站在这里就能望见自己家中的情况。
崔远虽曾官至大唐朝廷右仆射的职位。也终究一世为人,自然想看看家园。自己已然身死,失去了自己的庇荫,家下老小又沦落的何种地步?
当下顾不上路不好走,就在那异常难爬的碎石阶上登上望乡台。只见一片氤氲,似雾如云。环顾四方,蓦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他在岭南一带的家。
临死前,他被贬官为白州长史,举家迁往岭南。目光穿过云雾,但只见门前院里站满了军士,见人就杀。转眼之间,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身,屋里房外已被鲜血染红,再无一个活人。上有打扫庭院的老翁,下有打点内宅的侍女。
作为鬼魂的崔远,跌倒在望乡台上嚎啕大哭,眼里流下了斑斑血泪。哭罢多时,他继续睁开双眼,两个月前天生异象时刚刚出生的儿子在哪里?
又是一片氤氲过后,在城外林中的小路之上,一位鹤骨仙风的道长怀中抱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前行……
满面血痕的崔远又笑了!就这样一声哭一阵笑的蹒跚的走下了望乡台。
巨大的三生石如水磨的镜面一般,就在眼前,他很想知道与他们这些衣冠清流的仇人,李振、柳璨、朱全忠等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因果关系。
不远处血红色的忘川河突然泛起一朵浪花,一道影子从河里窜出瞬间飞来,一把拽起正在走向三生石的崔远凌空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迷蒙的暗空之中!
“有歹人劫走鬼魂,快去上报啊……”那些押送崔远过来的鬼卒们方才明白过来。
阴司地府有人作乱,千百年以来几乎从未发生过。一众鬼卒来来往往,整个阴司冥界乱做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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