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乍亮于身前,猝不及防的黑衣少女连搓数步踉跄着险些摔倒,狼狈的被逼进门内。
曲终人散时,只要步出楼门大喝一声,无论顶上力压南门香的浪子还是隔院楼上追砍李乘风的家伙,都会立马收手然后迅速消失在雪府之内,这对雪府来说是件好事,同时也使得她自己全然放松了警惕。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时间段儿,偏偏有个本不应出现的少年斜刺里杀出,很不合时宜的当头就是一刀。
被人攻的措手不及,饶是泥人也会自地里蹦跶出来溅对方三分土气,所以稳住身形的少女两眼一横,狠狠的剐了对方一眼,从来就没人敢让她出丑,喂她吃这么一个暗亏。
门外夜色深沉,阁楼之内有人进来,然后将门迅速关上,竟然没有冗人注意到楼门内发生的情况。
一切依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向来骄傲的浪子也不会想到楼内会有威胁存在。
苏白拎着破刀,用手拍了拍潜伏时蹲在地上沾上灰尘的屁股,又顺手在棉袄露出的棉絮上擦了擦手,才抬眼审视着一身黑衣的少女,龇牙咧嘴的露出一副穷凶极恶的面容威胁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明明是一个长相漂亮的白发少年,偏偏做出一副十恶不赦的狰狞模样,看在别人眼中,竟然分外滑稽。
“白痴!”
不知是因少年的举动很有装腔作势的嫌疑,还是看着那副滑稽的表情而心情稍舒,黑衣少女诧异的转头对雪诺投去个询问的目光,而后看着少年翻了翻白眼,不屑骂了一声。
不提别的,这世上敢威胁她的人是有,但绝对为数不多,而且,苏白绝对不在这个行列。
所以这个‘白痴’骂的很有水准,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苏白此时的所作所为是实实在在的白痴!
这股拗上来的白痴劲儿,如果仔细分析的话,隐约可以嗅到一些争风吃醋的味道。
苏白自认为方才暴露出了自己人生最最丑恶的一面,可却被对方一句白痴回驳,显然对方根本无视着他狰狞的威胁。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无法交流,那就只好动手解决了。
脸上任何多余的表情一瞬间全部收敛,仿佛突然从一个跳梁小丑变为了一个不拘泥于外表的不世刀客,双眼平静而犀利,就像是一头护食的狼崽子,以着绝对征服的意念冲向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的目光越过劈来的破刀,看到烛光映照下少年眉眼间透发的从容,不知怎的忽然感觉浑身上下异常冰冷,那种目光,除了噙着自信的强大,更隐隐有一种看死人时的无情。
从不缺乏交手经验和对危险的敏感,黑衣少女能够察觉到眼前少年双眼之中隐藏的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凶险,下意识里感觉到了紧张,握着长剑的手竟然有些莫名的僵硬。
浪子向来骄傲,不排除他们总能将一切握在手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真当遇到了超出掌控的东西,往往会让人潜意识的对未知数忌惮三分。
忌惮并不意味着惧怕,自小起跑在别人只能仰望的顶端,黑衣少女的优秀一样毋庸置疑,在破刀无声无息的临身之际,那把僵住的长剑还是迎了上去,一剑上撩带着凌厉剑风,屋内灯火摇曳,书册自发翻动。
“三星武元者,你到底是谁?雪府应该没有你这号人物。”
剑柄传递而来的强劲力量,柔滑的手掌微微发麻,黑衣少女脸色一凛,眸子里毫不掩饰着一抹凝重。
可以凭三星撼动五星,这样的人物,浪子不应该打探不到,错过这条漏网之鱼。
刀剑相撞,苏白脚掌发力,猛然向前一弹,双手同时握住刀柄,刀锋死死压着对方剑身,腰腹紧绷,双臂发力,势大力沉的压着破刀向着对方左肩逼去。
“我说过,她是我的,谁都不许碰!”
三星武力全然不输五星力量,破刀压着斜挡的长剑发出吱吱刺耳的金属之音,刀锋强行按压着剑身落在对方肩上,毫不怜香惜玉的使少女那双明亮的双眼,透发着苦楚。
一剑落于下风,根本来不及施展招数,便被死死压制的不得动弹,黑衣少女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羞恼的挫败,没想到这长相不错的少年,竟然如此蛮横,不拼刀法剑技,只拼力量的以势压势。若不是刚才略微失神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哪有这么容易就被他轻易制住!
越想越气,一步错步步错,受制于人,肩膀被蛮力压迫的生出火辣辣的疼痛之感,女子之躯怎能受的住如此蛮劲,平日里哪个不是被父母关怀备至的如掌上明珠,从来就没人敢这样对她!
“我要杀了你!”
面巾之下咬牙切齿,黑衣少女眼噙泪光,五星武元力量疯狂提上承剑的手臂,可奈何依旧无所建树。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待会儿我就先把你这张嘴给割开!”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苏白不以为意的扬了扬嘴角,手上的力量更是大了几分。
“你混蛋!”
身子往下微微一沉,黑衣少女终于动容的带着哭腔破口大骂,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小脸出现一道豁口是一副怎样的惨状。
微耸的胸脯剧烈的喘息了片刻,少女忽然抬头盯着苏白的双眼,似要牢牢将那副可恶的样貌记在心里!
“看什么看!我才不吃你这套!”望见少女那双灵动的眼睛满是水光,仿佛有着莫大委屈的盯着自己,苏白心头微僵,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欺负良家少女的恶棍,口头强硬心中却是隐隐触发了恻隐之心。
“弄疼她了吗?咳咳这样欺负一个黄毛丫头好像确实不对”
不得不说,女人的泪水永远是男人的致命弱点,就在苏白有心准备放她一马之时,突然一阵疾风自双腿之间猛然袭上心头,顿时让得苏白两眼大惊,将心中那份恻隐的火苗直接给扑灭的连个火星都不剩。
“好狠!差点上了你的当!”出色的反应能力让苏白两脚猛然一蹬,身体骤然急退,险险避开了一道足以断子绝孙的绝户一击。
“刺啦。”
同时爆退抽刀,强行压在对方肩头的破刀,刀刃蹭着对方衣服拖过剑身,如同刀片划过纸张般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少女肩头便是出现一道刀痕,虽然极浅,却隐见血迹。
“苏白,不要伤她!”
见状,书案后的雪诺急忙起身惊呼,此时此刻,雪府万不可使这少女出现任何差池,否则,雪府将永无宁日!
苏白无奈的转头看向雪诺,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呃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他其实也猜到了这位少女的背景,威名赫赫的浪子乘龙而来,声势浩大,然而不论各处战斗如何凶险,即便雪府的护卫不惜搏命,他们却根本没有屠杀掉任何一条性命,哪怕是院中的死侍,不死不休的不依不饶,他们也仅仅是给对方留下一些伤势,苏白发现,那些人下手极有分寸,根本不会造成一处危及生命的重伤。
一伙强大的强盗前来洗劫,如果只为了金银却不伤一条性命,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伙善良的强盗。
然而殊不知这伙善良的强盗在别处早已杀伐成风,从不手下留情,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当然,这是一伙纪律严明的强盗,他们知道知恩图报,雪诺被他们抢走,凭着特殊体质的作用,定然会用在强盗头头觉得最应该守护的人身上,所以雪府必然是他们的恩人,杀掉恩人的事儿,他们不做,又或者是为了防止雪诺含恨自刎,到头来成了一场空。
到处都是压制,到处都是手下留情,很显然分工明确,就像故意给某个特殊的人铺开了一条路,让她可以无所顾忌的找到雪诺,然后擒走。
按理说一切不应该这么麻烦,随便来个大能便可以令雪诺没有丝毫抵抗,或者说连寻死都做不到的将她掳走。
可骄傲的浪子没有这么做。
他们铺开了一条通往阁楼的路。
于是进去了一位专门负责见雪诺的黑衣人。
而且,这黑衣人不是顶级高手,不是男子。
偏偏是一位少女。
为什么会是一位少女?她何德何能让整个浪子布下大局专门为她铺垫?
所以,苏白自进门那一刻起,本心就不是伤她擒她,他不敢。
可年轻气盛的一股醋坛子味道,还是让他出现在了阁楼之内。
再或者说,燕人的品性,在苏白身上得到了充分展示。
是我的,你不能动!
雪诺没有反驳苏白进门时喊的那句话,因为从某种层面上讲,她确实属于苏白,而且终其一生都属于他。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一怒为红颜,拔刀震浪子的家伙,看着他霸道宣布“她只属于我,谁都不许碰!”的坚决,她静静的双眼之中,略微泛起些小小的星光。
直到黑衣少女肩膀被割开口子,直到她感受到一股潜在的火山准备喷发,她终于及时出言制止,毕竟,她不觉得,一个自小生活在顶端的少女,会真的不如一个刚刚踏入黄武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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