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山山颠,一块布满斑驳青苔的巨石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玄黑色描银纹长袍的中年人,但见此人负手而立,气度不凡,深邃的目光抛向远方,仿佛这世间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这御剑山的山巅,俯瞰群山众岳,当真有种天高地广,沧海一粟之感。
“何事?”中年人随口道,而他身边却不见一人,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声音刚落,只见一黑影从地上缓缓冒出,凭空出现,让人深感诧异。终于黑影完全冒出,最后形成一身着黑袍,头戴黑色斗笠之人。
但见此人黑衣黑袍黑布遮面,独留出一双雪亮的双眼,神秘无比而又无声无息,仿佛就和影子一般,不能观其相貌。
“宗主,玄甲宗第一人呼延泰山一路向北而来,挑战各路江湖,扬言只要能破其甲者,可得灵泉一眼,神符一枚,并得到整个龙甲宗的一个承诺。如今他以将至武阳城下,不出旬月便可到达我们御剑山,来者不善,还望宗主早做准备。”神秘黑衣人拱手做礼恭敬道。
“哼!糙皮莽夫尔,不足为虑,当年呼延家主呼延烈被我一剑透体而过,此事便被玄甲宗视为举族耻辱,早就耳闻这个呼延泰山号称是玄甲宗近千年来炼体第一人,但就凭他们玄甲宗那点东西,还不足以让我放在心上,不过这呼延泰山倒也舍得下本钱!灵泉一眼?神符一枚?有趣有趣!”
所谓灵泉是各大门派争抢之物,是弟子们洗精伐髓的绝佳之物,数量及其稀少,饶是天下第一宗的御剑山也只有区区五眼灵泉,其中价值不言而喻。
再说这神符,何为神符?形状酷似一道修长令牌,其中存有将要登仙之人渡劫前夕封存的一缕剑气,这剑气之中有对天地的领悟,若能参透此中奥秘,无疑有着莫大的好处。
除此之外,神符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用来保命,试想一下,一个弱小的弟子被人追杀,生死关头若能有一道渡劫大神的剑气相助,那可就是反败为胜,反杀敌人的绝世神物了。
不过这剑气用一次也就没了,因此其稀有之程度,比起灵泉,有过之而不及。
而这玄甲宗能以此两物为本钱,其决心不可为不大。
高大男人口中说着有趣,面容却不见一丝微笑,那种轻描淡写之语,仿佛天生的王者在和臣民说话。
“御灵山,幽兰仙子昨日出关,弹指一挥竟使满池生莲,江湖人皆叹其修为以登神仙境。”黑衣影卫继续道。
“哦?弹指生莲?看来这个御灵山那帮丫头到是出息了,无间鬼影,安排个时间,我们去会一会这幽兰仙子。”
“是!”那名被称之为无间鬼影的神秘人应答一声,又道:“青龙寺百丈大佛金身幻影现世三日,见之者无不匍匐,龙相主持却皱眉不语,忧心忡忡,不知何意。”
“嗯~龙相皱眉?能让那宠辱不惊的老僧如此担忧,此事非同小可,得去瞧瞧。”高大男人毫不拖泥带水的评判着这天下大事,其举重若轻之态,令人有种莫名的仰望。
“还有,还有就是……”无间鬼影将近来江湖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可是到了这一件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无需顾忌。”
无间鬼影一咬牙道:“少主他凭借一人之力,胜了整个外门弟子,三月后将登山与内门弟子切磋。”
“哦,这小子竟然赢了?看来外门这几年的弟子一届不如一届了,真是一群废物!”听闻亲生儿子取胜,易云并未有丝毫欣喜,反而面露怒容,仿佛只要听见这个名字便异常不快。
“可是,可是少主他真的很努力了,这次比试伤的很严重,属下觉得宗主您应该去看看,毕竟他是少主!”无间鬼影显然不想放弃这次提出少主名字的机会。
“此事休要再提!与外门弟子比试竟然能够重伤,这足以说明其不堪大用!”易云怒道。
“这……”无间鬼影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放弃了。
这神秘的无间鬼影是御剑山黑衣影卫的首领,自上一届宗主开始,便一直统领御剑山身处各地的黑衣影卫,忠心耿耿。而黑衣影卫便是御剑山遍布天下的眼线,其实力之强,规模之大,非帝国不能比拟。
要想成为一个黑衣影卫,其修为必须达到武玄境,其性格必须隐忍,其心志必须坚韧。其考核的第一个标准便是携带密文,疾行三千里,尚有一战之力。如此苛刻的条件之下,筛选的人才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这样的黑衣影卫,在御剑山一共有八百人!占据整个宗门人数的七分之一。
这些分散各地的黑衣影卫将每日所探情报,汇报给各地的首领,这些首领又定时归纳总结上报给无间鬼影,再由无间鬼影进行筛选,挑拣重要之事汇报宗主。因此御剑山的消息无疑是所有门派中最为全面的。
久而久之,江湖人称御剑山有两绝,一绝剑法冠绝天下,二绝情报冠绝天下。
但是这个自从易云上任以来便一直伴随左右的黑衣影卫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何宗主会如此的漠视自己的亲生儿子?
易无伤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小时候的易无伤异常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生怜爱,还记得自己每次向宗主汇报各路消息,总能看到大门前的小小易无伤独自站在红柱前不哭不闹,或许在当时易无伤幼小的心里就已经感觉到了父亲对他的冷漠,于是每次都竭尽全力的努力不打扰父亲。
还记得曾经有一次自己与宗主谈话之时,年仅三岁的易无伤将自己第一次完整写全的千字文满心欢喜的小跑过来想要给父亲看一眼,奔跑之际被脚下草茎绊倒,重重摔在地上,眼眶中溢满泪水,但就是咬牙不哭,起身拍了拍尘土继续向宗主跑来。但宗主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叫他一边玩去,不要搅扰正事。
双手捧着写着工整小楷的千字文,易无伤默默转身,脸上无限失望之色。此情此景纵是连无间鬼影自己都心有不忍,但就是换不来宗主的一丝肯定与赞扬。
想到此处无间鬼影黯然长叹,转眼间又变成了影子隐入地下。
御剑山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地上的花草在如水般的月色的映照下,显出别样的美。一名少年正趴在一块大石上,任由月光撒在自己受伤的后背,大石旁边点燃这一堆篝火,几只飞蛾正绕火飞舞,易无伤伸出手臂时不时用手指逗弄着草地上的蛐蛐儿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人前的自己似乎并不是自己,只有一个人时,易无伤才能做到真的无伤无痛,不必去听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必去向谁证明什么,不必努力的伪装自己,此时此刻月光下看着这些蹦来蹦去的小蛐蛐儿,便是最为开心的事了。
“无伤,背后的伤还痛吗?这里有药。”老人不知何时走来,一手拄着龙头拐杖,另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抛给少年。
少年伸手接下,然后艰难爬起,咧嘴一笑道:“太叔公!多谢了!易玄长老那一缕浩然剑气已经将我的内伤治疗的七七八八了,现在就是皮外伤而已,只是有些疼罢了,并无大碍。”
说着便落下衣衫将药粉散在背上,手法很是娴熟,伤在后背也能如此熟练上药,似乎很是平常,又或者说易无伤的每次受到的伤都是自己硬抗过去的。
老人看着自己为自己上药的少年,叹息一口气道:“无伤,别怪你父亲,想必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一提起自己的父亲御剑山的掌教,少年脸色突变。
易无伤沉重放下手中药瓶,皱眉道:“我不怪他,我是恨他!凭什么他的心中就只有陈阿剑、宋云腾、李伏龙这些人,我呢!我是他儿子!在他的心中可有半点瞧得上我?我是没有他们优秀,但是我一直再努力啊!得到他的一句夸奖就这么难吗?既然这般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
“在内门的时候,我一直在努力,别的弟子一天练剑三个时辰,我便练剑六个时辰,但是每次比武我都是输,我也知道自己天资有限,但是他就一点也看不见我的努力,说我待在内门有辱门风,将我驱往外门!您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太叔公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随后叹息一声:“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不!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了,我现在只想证明他是错的。我并非他说的那么不堪!我要让他看到,就算没有他这个爹,我也能站在这山巅!”易无伤猛然站立在这巨石之上,激烈的动作挣开了后背的伤口,鲜血染透衣衫,但他却丝毫没有动容,彷佛这血不是他的一般。
此景此景老者亦是无奈,只得摇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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