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碰”地一声巨响,坐在后座的林熙只感受到,他的车被强势地撞击,随即浑身剧烈疼痛的同时,脑中一片空白,瞬间晕厥。
本以为他会在医院继续病病磕磕地醒来。
却不曾想,再次睁眼,看到的是自己灵魂渐渐离体,而对面那个躺在血泊里,被医生从车里拖出来的尸体,是他。
路上围观现场的行人皆在纷纷窃语。
一旁从自己面包车上下来的高胖中年男人,对身旁的女人说:“看,开那么好的车,不还是会死吗?还死的这么惨!所以说平平安安是福。”
站在他身前,把情况看得更加清晰的年轻小伙子感叹道:“是啊,真惨,血肉模糊了都。可惜了,应该是个有钱人,坐宾利后座都是大老板。”
那中年男人嗤笑一声:“大老板又怎么样?死了不还是什么都没了,难道钱还能带下去不成,就是那司机倒霉,跟着一起死了。”
他身后的矮小男人立马接话:“是啊,还不如我们穷人活的自在,这车祸说不定没那么简单呢!看到没,那罐车司机可是好好的,只是一点小伤。酒驾?嘿,大罐车司机运货途中喝酒?开什么玩笑,咱们普通人可没有那个资本任性。”
高胖男人身边的女人看不下去,跟他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家去吧。”
林熙却只能这样远远地听着,看着,直到视野所见变得模糊,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
意识失去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站在案发现场的三妹林玥,和他的好兄弟吴佐,亲密地相拥在一起,听着医生说他被确诊死亡后,两人同时笑开了嘴角。
而他们身后的二妹林怡,表情甚是奇怪,似是解脱,又似是惋惜。
惋惜?
呵——
大概是他已经神志不清,看错了吧。
直到这一刻,林熙才明白。
他今生活得何其糊涂,甚至堪称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生尽心照顾,当做至亲的两位幼妹,居然对他机关算尽,合通他那相识多年的兄弟,一起策划了这场车祸,只为谋夺他手里的那点东西。
或许真是因为他给的关心太少,闭眼的这一刻才知道,年仅二十还在念书的林玥,居然早已跟三十有五的吴佐混在一起,情人般相处着。
可笑他自以为看透了世人,却从没看明白,自己一手带大的这两个孩子。
大概因为,他是个人人说的短命鬼,同时却又拥有着让不少人眼红的财富?
也是——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不如早点死了,把这些东西尽快分给她们。
他自出生起,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幼时林家家境贫穷,父母根本没钱带他去医治。
后来为了生计,父亲独自在外务工,慢慢地自己承包了一些小工程,条件好了起来,但却在外找了情人,还一起偷偷生了个儿子。
自此,林家开始渐渐显露分崩离析的后状。
当母亲在外得知父亲养着一个年轻女人,还一起生了个儿子的时候,心态就开始变得极度癫狂,做事只凭由自己心情。
又不知是何心理,死活不愿离
离开父亲身边。
在已经得知那个比他小六岁弟弟存在的情况下,她还能心平气和的生下小他十岁和那个小他十四岁的妹妹。
也不知道母亲是为了恶心她自己,还是为了报复父亲,或者是报复父亲外面养着的那对母子。
虽然做法让人难以理解,却也是个真真的可怜人。
少年夫妻抛下一切的追随,从最初一无所有走到至今,生活稍微好些了正高兴的时候,就得知父亲在外面早已有了另一个小家。
终是,真心喂了狗,得到的也只是一场笑话。
可能父亲和奶奶还是太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吧,林熙的身体状况,林家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他幼时过于瘦小,难以养活,后父母带他去镇上的诊所,那个头发花白老医生说,他只能活到成年的岁数。
先天心脏病,难以医治,那时候的条件也不被允许,母亲为他心疼,父亲也为此伤神,他一度相信今生注定英年早逝。
但是,他安然的活到了二十岁。
后来才知道先天性的也分恶性疾病与良性疾病,林家没有这类先天疾病史,所以只要他控制好自己的健康状况,就会与常人无异。
可是,当他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十四年前,家庭逢遭巨变,他面临的生存问题常人难以想象,压力大担子重,又在后期经历了那次重伤,让本还算健康的身体,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不认命,也不想死,更不能死。
硬是拖着那犹如风中残烛般的破烂身体,病病磕磕地坚持活到了三十四岁,顽强程度,不可否认。
如果奶奶和父亲母亲有幸能见到这一天的话,真想让他们看看,这就是他从小一直听到大的那句所谓“活不过成年”。
他出生后,父母也曾真心疼爱过他,为了养活他费了不少心血,所以就算一直体弱,但也算安安稳稳的长大了。
只是那个时期的家长,又是老一辈延续下来纯粹的封建思想,自然是很想要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子,为林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母亲生他的时候很是一番辛苦,难产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生了他之后受损的身体也没再受孕,奶奶以此为由,在父亲面前多番挑唆。
那时候奶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林熙活不过二十岁,林家必须要有个健康的儿子。
母亲以为父亲是厌了她没能生出个健康的儿子,所以为了能留住父亲,拖着本就没有养好的身子为父亲继续生子。
可惜不知道是命运弄人还是天意,连续两个都是女儿,更是拖垮了自己,她想要的东西却偏偏一直得不到。
两个妹妹本也是可怜人,至少林熙记忆中,幼年时还是感受过些许父爱母爱。
大概是那时的父母于他还有怜惜之情,又或许是,那时他们的感情还没破裂到如此严重,亦没有小三的插足。
但是两个妹妹的出生,却完全是母亲为了挽回父亲的这个私心而存在。
终是:折磨幼子,折磨父亲,更折磨她自己。
妹妹们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关注和照顾,林熙作为哥哥,见她们年幼可怜
多加照拂,多加疼惜,却不曾想最后的结局是引火上身。
他因身体不好不想拖累她人,所以一生未婚无子,所拥有的这一切,身死后有权利能得到的人,只有她们两个,这也许就是他必须死的原因。
父母是在他二十岁那年,开车回家的途中与一酒驾货车司机相撞,当时的情况真是,尤其惨不忍睹。
他接到消息之后,带着两个妹妹匆忙赶到现场,看到的时候,只能双手捂住她们的眼睛,独自看着父母浑身鲜血早已没有生机的模样,说不出任何言语。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他的结局也是如此,旧景再现,林熙始终不明白,两个妹妹为什么要如此做。
当时他的家庭并不幸福,但是至少父亲会给他们一个,不用操心任何经济压力的生活环境,安心念书就好。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家里的经济支柱倒了,二十岁还在念大二的林熙,看了看他那两个妹妹,这一年她们也才十岁和六岁而已。
车祸原因经后期警方调查到是:父亲当时的车子横冲直撞,毫无章法的行驶在马路上,坐在副驾驶的母亲似乎又在跟他争吵动手。
所以这场车祸最终判下来,林家并没有得到多少赔偿,对方只是象征性地赔偿了一笔钱,给父母办完身后事就没了,所以他们真正留下的遗产只有那一套,林家一家五口住了十几年的房子。
父亲外面的那个家,于法律而言终归是不被承认的。
所以从此刻起,他们再也得不到林家的任何好处了。
之前在父亲身上得到过什么,之后又该怎么去生活,都与他无关,但是两个妹妹却与他有关,他不能放任不管。
看着两个妹妹同样不知所措的眼神。
他思考量良久,最终放弃了还在念的大学,踏上了为父为母照顾幼妹责任重大的历程,为了挣钱生活,供给两位妹妹念书,做过太多太多的工作。
由于没有念完大学,没有大学文凭,能做的工作很辛苦,收入也不高。
所以在遇到了涉黑的虎子,他说:“林熙,我能带你挣大钱”的时候。
他,毫无犹豫的相信了。
当时想法很简单,就只是想让妹妹们能过上不用担心学费,也不用再眼巴巴看着别人有,而她们没有的日子。就像父母还在世时一样的去生活,即使不是多么地富裕,可也不用像他一样因为钱而放弃念书。
最终,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够狠,又敢玩命,混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有他号人。
渐渐的混出了点样子,自己开始带货挣钱。
却因为在做那一场货量大的军火生意时,同帮的兄弟为了利益玩了一场黑吃黑的游戏,他被套了。
后来在连忙逃命的途中,也中了弹。当时不只是打入胸腔的那一枚差点要了他命的子弹,脸上也伤了,幸而命大没死。
但经历了这一场几乎丧命的交易之后,他也就带着几个兄弟一起,慢慢地走上了学习经商的洗白之路。
林熙的身体本就因为先天病因,与常人相比体质稍差,可为了生活硬是逼着自己日日锻炼学习,透支生命。
当时打入胸腔的那枚子弹,更是让他病情瞬间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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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时间长了也就只是强弩之弓。
所以临死那刻,他反而觉得。
与其一直拖着这么一副身体,苟延残喘的活着,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那些克制病情的药,他早就吃的想吐,再也不想吃了。
也许这都命吧——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真正舒心的活过一天。
幼时成天提心吊胆的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父母双亡后他为了能给两个妹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拼尽所有,最后得到的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闭眼之后,以为即将抛下一切,可以安心地去转世轮回的时候。
却悠悠转醒了——
就是这个脑袋,疼的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神智逐渐清醒,睁眼所见的房间也是极度陌生,细细打量着,有点像医院的病房。
转头见床的斜对面,摆放着一面大大的落地镜,看着镜子里这张年轻的陌生面孔。虽然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但长相精致,极为细腻,比起曾经林熙没受伤前的脸更是出色几分。
镜子里这张因为惊讶而呆滞的脸,很稚嫩,大概只有十五六岁。
他这是,发生了这世间最神奇的事情吗?
借尸还魂——!!
重生——??
也不知是不是还在那个他生存了三十四年的世界?现在身处的这个环境,具体的感觉有点像私人医院的高端病房。
正当思考到头疼欲裂的时候,一位气质雍容,行事温柔,却步伐焦急的女人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他没出声,只看木着脸直直的看着。
只见她进来后,一脸担忧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自己:“小谦,现在感觉怎么样?都跟你说了不要总是带着李寻,秦柯为一起玩赛车,你偏偏不听。看,这下摔惨了吧,还有哪里疼的厉害?跟妈妈说。”
妈妈——??
这位看似责怪却又温柔的女人,是这位身体的妈妈?
见林熙没出声,她继续焦急的问道:“你这孩子,发什么楞呢,身上还是疼的厉害么?”
林熙只好回答:“我……头疼的有点厉害。”
她似是松了口气:“你都昏迷一周了,伤的最重的就是脑部,所以现在头疼很正常。可把我们都给担心坏了,你,真是吓死妈妈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现在这段时间只能忍一忍,伤养好了就不疼了。”
看着眼前这位一直焦急地关心他的女人,瞬间感觉得到了别人的身体,别人的母亲,别人的家庭,有些不自然的愧疚。
但是既已如此情形,那就只能好好的用这具身体,这个身份活下去,于他自己而言是种解脱,于这个家庭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她看着低下头不出声的林熙,继续说道:“小谦,妈妈看你这现在还有点不清醒,似是昏昏沉沉,还是先扶着你继续躺下休息会儿,我已经叫了你季叔叔过来检查,他马上就到。”
“噢——”林熙无言。
此情此景,面前这位满目担忧地看着他的母亲,让他觉得这位身体曾经的主儿,真真是个幸运儿。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现如今是他,即将拥有一个这样全新的人生,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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