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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惊生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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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惊生传奇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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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青山绿水藏亲人,离别相逢几多回。

    不说旧事谈今事,生死与共是兄弟。

    上回说到龚惊生在周恩来的干预下获得了自由,下面我们来说说大别山的情况。

    龚惊生从延安出发,带着四方面军保密局的几位同志上路了。

    全国抗战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北平失守,淞沪战役失利,南京沦陷,武汉处于日军包围之中,大别山周围也出现了日军。在大别山,土匪、散兵随处可见。龚惊生五人穿着国军服装,他们除了发现被打散的国军小股部队外,整个几百公里都处于无状态。

    大别山,红四方面军的发祥地,由于张国焘在苏区大搞肃反运动,国民党反动派重兵围剿,红四方面军主力被迫转移到川陕边区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留下红二十五军坚持斗争。红二十五也因为敌军围剿而被迫长征,于1935年8月中旬到达陕北。留在大别山的红军又创建了红二十八军,在深山密林中坚持斗争。就在张国焘统治大别山时期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有一位红军被错杀,他的亲属写了一幅标语表示抗议:“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张国焘。”后来这一家人被保密局全部关押,激起了革命群众的愤怒。张国焘给根据地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当时保密局抓了几百革命群众,由于四方面军主力就要远征,四方面军的很多干部都主张从轻处理那些革命群众,龚惊生在徐向前陈昌浩的授意下释放了他们。结果是四方面军主力在大别山出发时,没有人民群众送亲人的场面,想起来是多么悲哀的啊。

    龚惊生到达大别山时,日军正向武汉增兵。龚惊生穿着国军少校军服,其他几位也是国军上尉装束,群众见了纷纷躲避。

    龚惊生根据县委指定的联络站来到一户农家,敲开门。

    一位中年大嫂开门。当大嫂发现国民党官兵站在面前时,立即关门,死死的顶住门不住的喘气。

    “大嫂,开门,我是自己人。不信你就看看,我们有县委同志的介绍信。我们是以前的红军。”龚惊生一边敲门一边解释说。

    那大嫂惊魂未定,从门缝探望,不放心的说:“把信给我看。”

    龚惊生从门缝塞进去信件。大嫂反复看了几遍,打开门问道:“现在县城被日本人占了,国军到处乱跑,你们来干什么?”

    “我是奉中共中央的命令寻找二十八军游击队,县委的同志在信上写得很清楚。”龚惊生一边说一边拿出中央文件。

    “现在真不和国民党打仗了?”

    “我们在陕北的红军已经改编成为国民革命军十八集团军。我们和国民党军队是友军,已经联合起来了。”

    “我前几天到县委,县委领导已经给我们传达了。县委指示我们到山里寻找部队,拉出来。但是,县委一再强调,国共虽然合作了,还是要提高警惕,防备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党组织。刚才,我认为你们是被打散的国民党兵,真是对不起。你可能都看到了,国军被打散了,军官都跑了,这些国军士兵看见日本人就跑,看见老百姓就抢,这仗不知咋个打的。”大嫂很健谈,大家谈着也开亮多了。

    听说红军回来了,老百姓都出来了,问长问短的有,打听消息的有,询问孩子情况的有。有人认出了龚惊生,于是大家更亲热起来。大嫂决定派两位猎户进山,龚惊生执意要去,第二天清晨,大嫂、龚惊生一行人等进山了。

    我们来说红28军的情况。

    冬子、杨春生、李桂熊三人找到红二十八军时,红二十八军正处于国民党军围剿之中。冬子决定将红二十八军主力突围长征,另外寻找根据地,留下几百红军组成游击队坚持斗争。二十八军主力最后与陈毅、粟裕的红军合为一股,那时,二十八军主力仅存在二百来人。冬子、杨春生、李桂熊三人领导游击队在大别山深处扎下根来与国军周旋,掩护主力转移。而进入1937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国军没有进山围剿。他们也知道日本人打到了大别山,然而,游击队没有接到与日军作战的命令,他们没有出山,于是,在这空闲时间里,拔掉了盘踞在大别山的几股土匪,一是增强游击队实力,另一方面,为了根据地的巩固安稳。

    龚惊生一行人在山里走了五天,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村庄。这真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这是深山中难得遇见的人烟,几百人的村子,大家日落而息日起而作,不时传来山歌和嬉笑。猎户像回到家一样,这里窜,那里张望,呼这唤那,一会儿来了几十人,都用惊疑的眼神望着龚惊生和几个国军服装的军官。大嫂向乡亲们解释后,大家都亲热起来。当谈起游击队时,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当年红四方面军在大别山时也很少有人深入到这一带。

    龚惊生等人在一间很宽敞的木板房屋里住下,主人热情的端出自酿的地瓜烧,大家高兴的畅谈着。

    黄昏时分,外面出现嘈杂声,狗叫声。主人起身说:“一定是游击队来了。”

    游击队每次进村都驻扎在村外的一座庙里,那是一座非常雄伟的庙宇,传说是一位高僧云游至此而建,最后他就坐化在这里。

    龚惊生听主人说游击队来了,立即起身道:“我去看看。”于是随主人一起向寺院走去。

    龚惊生一行七八人,就像一支小分队,大摇大摆的靠近游击队。突然,寺院旁的一棵大树上响起了枪声,龚惊生和战士们本能的靠向了墙壁。主人惊慌的大叫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告诉冬子首长,有人要见他。”

    “谁要见冬子!快说——”在树的另一旁传出了喊声。

    “冬子哥,我是龚惊生——,二娃子——”

    “这声音很熟,是二娃子。冬子哥,是二娃子——”是李桂熊的声音。

    “你是二娃子,那好,你举着手过来,其他人不许动。”是冬子的声音。

    龚惊生举起手,一步一步靠近寺院。刚进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龚惊生。冬子看看龚惊生的装束,冷冷的说:“二娃子,你什么时候混成国军少校了?”

    “冬子哥,我是奉命来收编游击队的。”龚惊生辩解道。

    “我知道你是来收编我们的。要我们投降,你问一问我答不答应?”冬子用手枪点着龚惊生的脑袋。

    “我是奉中共中央命令到这里来的,不信,我这里有文件,还有国民组建新四军的命令。”

    “少来这套。在红军队伍里吃不了苦,投敌了吧。”

    “冬子哥!”龚惊生很生气的样子,他继续说:“把我捆起来吧,你去调查好了,我给你也说不清楚。”

    “县委同志的介绍信给我。”冬子伸出手来说。

    “我还带来了地下党的同志,他们就在外面。”龚惊生交出文件,指了指外面说。

    “把他们都带进来。全部捆起来。”冬子说完,和杨春生、李桂熊到另一间屋里去了。

    龚惊生等人被捆绑在大厅,大约两个小时,冬子三人出来,开始盘问了。

    “二娃子,你说红军已经改编成国民革命军十八集团军,现在有多少人?”

    “进入陕北的红军改编成国民革命军十八集团军,下辖三个师。刘伯承的129师,贺龙的120师,林彪的115师,共三万余人。另外,在长江两岸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叶挺任军长,项英任政委。在其他地方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抗日游击队。”

    “我们属于那个序列呢?”冬子问。

    “属于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

    冬子从身上掏出一张两个月前的报纸说道:“看来国共合作是真的。八路军、新四军的事也是真的。”冬子在大厅来回渡了好一阵,轻声命令道:“给他们松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冬子一把抱住龚惊生,杨春生、李桂熊也过来拥抱在一起,大家笑着、跳着,用眼泪诉说着。游击队驻地篝火彻夜通明,游击队和村民把酒狂欢了一整夜。

    第二天,冬子抱来一部电台,说:“二娃子,这是我们缴获的电台,没有密码,一直没用。你看是否和中央联系,请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有这东西就好办了。我来。你知道我是特工,这事难不住我。”

    龚惊生很快与中央取得了联系。鉴于日军和中国军队在武汉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帷幕,中央命令,冬子红军游击队迅速组成抗日游击队开赴抗日战场,骚扰日军的运输线。

    从此,冬子、杨春生、李桂熊带领游击队在大别山地区开始筹建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

    散落于大别山的国军,大部分是冬子十年前的旧部,军官们早就逃得无踪无影。一个日军联队击溃了一个整编师,真是日军追得丢了炮,国军逃得丢了枪。当地老百姓收集了不少枪支弹药,只要组织起这一群老百姓,就是一支力量强大的抗日武装。

    这天,冬子去到一处山林,国军士兵几百人正在烧午饭。他们不知在哪里抢来的红薯和洋芋,一个个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场面闹杂,发生了争抢事件。他们看见一位穿着新四军服装的干部走来,大家都望着他,这人就是冬子。

    有一位连副认出了冬子,他走近,试探着问:“你是冬子军长吧?”

    “对,我就是冬子。你们的大部队呢?”冬子问。

    “哎,别提了。当官的听见日本人的炮响,吓得脸发白,尿了裤裆。士兵们见当官的向后退,丢下枪就跑。从南京撤下来的部队经过这里时,说日本兵凶狠无比,大家心里就害怕了。日本人刚攻城,我们就像鸭子出笼似的散了。当官的有汽车,早就逃去无影无踪。我们逃到这里,听说前面已经出现日本人,就不走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就进森林,命要紧啦。”那连副看看冬子,问道:“军长,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有五六百人,正想拉你们入伙打日本人呢。”冬子说。

    “你们和日本人交过手吗?”那连副问。

    “快了,就是这两天时间。我们一定会砍下几个日本兵脑袋的。”冬子说完,走向正在煮饭的老兵面前,问道:“你们见到了日本兵?”

    那老兵摇摇头。

    冬子再问:“你们想不想打鬼子去?”

    没有人回答。

    冬子环视这一群散兵,提高嗓音说:“明天,你们去看我们是怎样打日本人的!”

    连副问:“什么地方?”

    “公路上!日军每天都有运输车。你们在山上看,我们打胜了,你们就跟着我干。行不?”

    “既然军长都这样说,我和大家商量。现在主力不知去向,在这一带的还有上千国军散兵,就缺个领头的。我们原本就是你的部下,也不是孬种。我去联络其他连队。”连副说。

    “不用了,其他地方已经有人去了。你们明天来观战就是。”冬子说完,带着警卫走了。

    龚惊生已经带人在公路上观察了几天。日军每天都要从公路运输给养,看来武汉战事一定很紧张。

    冬子回到驻地,与同志们商量起对小鬼子的第一仗该怎么打。

    “冬子哥,日军每次派出的车队就有三十多辆,每辆车就算四个日兵护卫,有一个驾驶,有一个副手,前面一辆铁甲车,后面也是一辆铁甲车,前后各有两辆兵车,车上约三十人。一个车队,就有大约三百名鬼子。我们全部投入战斗的兵力也不到五百人,主要是武器太差。”龚惊生给冬子介绍着情况,他对这打一仗有忧虑。

    “不要怕武器差。我们就是去拿武器的。这是我们和日军的第一次交锋,拿出勇气来。桂熊,你去布置一下。只要我们计划周密,进攻得当,第一波攻击下去,敲掉一半日军,再冲上公路刺刀见红。我们就是要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冬子要打破的神话,其实八路军115师已经打破了,只是冬子还不知道消息而已。

    “对付铁甲车的任务就交给我,我带来的几个战士身手不错,我会交给他们炸铁甲车的方法。”龚惊生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因为他已经有了炸铁甲车的方案。

    这天下午,龚惊生就和战士们一起开始模拟战斗。

    这是与日本鬼子打的第一仗,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日本人究竟有多么凶残,战斗力究竟如何。而这一仗必须打赢,冬子向国军散兵表过态,打输了是很丢面子的事。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游击队很早就埋伏在公路两旁。太阳升起丈余,阳光斜射进树林,一群国军士兵潜伏在离公路四五百米的山上。他们是应邀观战的嘉宾,眼睛死死盯着公路。

    公路上传来了马达声,日军运输队出现在战士们的视野中。

    日军实在太骄狂,也许是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有在这一带受到骚扰和打击,一点警戒的意识也没有,这就不怪冬子了,捞了个大便宜,结果呢,在这一带流散的国军散兵游勇都纷纷投靠了冬子游击队。

    大家都眼碌碌的看着一辆辆汽车从眼前经过,他们正在耸着耳朵听龚惊生的第一声爆炸声,那是战斗的信号。

    龚惊生负责前一辆铁甲车,最后一辆铁甲车归龚惊生带来的四个战士。

    铁甲车刚在龚惊生眼前露头,只见一个人影从草丛中平地飞起一丈高,身子在空中翻滚的同时,枪声响起,站在铁甲车上的军官应声倒下。说时迟那时快,龚惊生落到铁甲车上的当儿,已经拉燃手的引信,将冒着青烟的手塞进了乌龟壳里。他又一个腾空,在空中连开数枪,身子已经落在运兵车上。铁甲车里发出一声闷响,它便歪在公路旁边不动了。第二辆车上的日军士兵被龚惊生一阵拳打脚踢,一个个像小鸡似的从空中落在公路上不动了,那“扑哧扑哧”的落地声,就如同西瓜落在地上发出的低沉音乐。

    冬子见龚惊生已经解决了前面的问题,他一声令下,游击队员纷纷冲上公路与日兵展开肉搏战。大刀的寒光映着朝阳,那刀刃特别刺眼,让人不寒而栗。冬子飞身跳上一辆汽车,一个日兵正端着刺刀向他扑来。冬子让开刺刀,一脚将那日兵踢出了车厢,只见那日本兵在空中滚转几圈,重重的落在地上,不动了。中间一段的日军在第一波的攻击时伤亡不大,与游击队展开了对射。虽然前后的铁甲车被打坏,车队无法行动,但是,一旦僵持下去,游击队就会处于下风,因为武器实在太差。

    “给我靠上去,缠着打——”杨春生大吼一声,抓过一挺机枪,在地上翻滚向前,子弹不停的射向日军车队。各个战斗小组扑向拟定的目标,声响成了一片。

    龚惊生从这个车头飞到那个车头,大声喊:“车上是弹药,小心——”然而声音太小,公路上,车厢里仍然响起了爆炸声。在车上的鬼子见有的车被炸翻了,于是纷纷跳下车向草丛逃跑。

    冬子见日本鬼子丢下汽车钻进草丛,于是大吼一声:“拼刺刀!白刃见血——”游击队员端着刺刀,手舞大刀,向溃败的鬼子冲杀过去。

    在山林中观战的那群国军,看见日本兵被打得四处逃散,他们心中已经委屈了许久的心情愤怒了,纷纷冲下山,与日军拼杀起来。国军士兵再不相信那些鬼话,日本人也是肉长的,他们的恐惧心理完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满腔怒火。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围着日本兵拳打脚踢,刺刀无节制的向日本兵身上捅。他们终于见识了日本人,不过是肉体做的鬼而已,没有什么大本事。

    在山谷间,喊杀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日本兵一个比一个逃得快。除三十几个鬼子逃脱外,三百多日本人的鬼魂就丢在这山谷中了。

    原来,观战的国军散兵来了千多人,他们也享受了打死鬼子的快感,享受了胜利的喜悦。他们知道了,日本人也是肉长的,子弹打在身上会有窟窿,刀刺进去还是要流血的。国军士兵还不解恨,到处找还有一息尚存的鬼子,刺刀在鬼子身上乱捅,有的国军士兵在鬼子尸体上发泄自己的仇恨。

    “兄弟们,把尸体埋了吧!”冬子大声吩咐道。

    “鬼子的尸体为什么要埋?让他们暴尸,喂野狗。谁叫他们到中国来呀!”一位国军营长大声说。

    “不埋!喂野狗!狗日的鬼子,今天你才知道什么叫不得好死!”一群国军士兵嚷开了,辱骂的语言,有抄鬼子八代祖宗的,有诅咒鬼子下地狱的,污秽的语言比骂街还丰富。

    “你们走吧,我们埋!”冬子严肃的说。

    游击队员们开始忙活起来,将鬼子的尸体集中在一个深壕沟里。国军士兵觉得自己说的话太多,共产党战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服从命令,于是,他们与共产党战士一起打扫起战场来。

    战场打扫完毕,这一群国军散兵围住了冬子,他们赖上了冬子,纷纷要求加入抗日游击队。这些兵,多数是冬子从前的部下,冬子对他们很同情,再说,现在是抗战,需要人,特别是需要能打仗的兵,这一群国军士兵再恰当不过了。

    这一仗真是发了大财,不但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还有很多日本罐头,真是乐坏了根据地的人民,战士们脸上都挂上了两朵花。

    日军在后方运输线遭到了重创,一个庞大的车队全军覆灭,他们想,敢在日军屁股上点燃鞭炮的军队是那部分的。因为逃回去的鬼子报告说,他们遇上的是正规军,数量还不少,几千人枪,还有山炮。在日军看来,有三四百日本精锐武装押运的车队,按照平常作战的情况,能够将这支车队一举摧毁,还全歼日军运输队,说明偷袭日军的部队一定是规模很大的一支武装,一定是正规军。于是,日军在公路上增派了兵力,到处寻找中国军队。日本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打掉他们运输队的是共产党的游击队。

    冬子回到驻地,上千人拿着枪出现在眼前,还有从各地赶来投军的,有国军士兵,有老百姓,一下围上来,纷纷嚷着要加入游击队。冬子笑着,说着,人们笑着,说着,不知他们讲些什么,总之,压抑在每个人心中的话都在这时发泄了,积存在身体里的勇气都在这时表现了出来。

    人多了,是好事。但是,太杂了,特别是这些散兵游勇,他们受得了共产党军队的纪律吗?冬子清楚,杨春生清楚,李桂熊也清楚,每一位游击队员都清楚,要管理好这支部队,必须从政治思想入手。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这个道理共产党人谁都懂。

    冬子知道,自己是党的人,国军的散兵游勇能不能收,这要上级指示,经过纵队党委研究决定,将这支三千人的部队暂时拉进山里整训,龚惊生和杨春生到省委和新四军总部去汇报情况,请求新四军总部领导指示,因为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不能因为一时的激动破坏了统一战线的政策。

    龚惊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抗日战争这一时期,他的爱情,他的友情,他的爱国情,都在抗战中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这也是龚惊生常常回忆的日子。哪怕后来在监狱里,只要回忆起这一段时光,他都会开心的大笑。

    龚惊生回到大别山时,部队在短短一月之间已经发展成为一支上万人的队伍。这就是大别山,只要那里的老百姓知道是共产的军队,他们都会纷纷赶来投靠。根据新四军总部命令,冬子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大别山独立纵队。龚灿(冬子)任纵队司令员,杨春生任纵队政委,李桂熊任纵队参谋长。龚惊生任情报科长兼特务营营长。冬子带着大部队进山整训,在山里建纵队医院和粮弹积蓄站。龚惊生带着特务营继续在公路铁路上骚扰日军运输,主要目标是抢夺物资和武器。进山的部队一边整训一边生产,在大山里开荒种地。这是共产党军队的传统,战斗和生产两不误。要养活一支上万人的军队,生产自足是必须的,这也是建设抗日根据地的必要措施和方法。

    这天,部队正在休息,冬子三人正摆谈工作,李桂熊突然提出个问题,大家讨论起来。

    “司令员,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李桂熊说。

    “说吧。我们几兄弟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杨春生道。

    “我们可否把老婆孩子接到这里。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他们在家里也不安全。你说是吧。”李桂熊说完,望着冬子。

    “我也在考虑这事。我们把女人们接来,组成服务队,这样一来,有老婆的同志也放心,这里也很安全。现在已经有山外的老百姓逃到这里,我们要把他们组织起来。”杨春生说。

    “我看行。我们还要动员中心县委的同志到这里建立。我们这个地方纵横几百里,到处是深山密林,把这里建成后方根据地。我们在前方打仗,留部分部队在这里生产练兵。方圆十多个县都是我们的控制范围。”冬子沉默了一会,又说:“军人家属必须统一安排,也要有纪律,就组成一支后勤部队,这样一来,我们打仗就更放心了。现在这支部队,对付一个师团的鬼子没有问题。”

    “我们要求军人家属也要像战士那样,那才是革命家属吗。”杨春生附和道。

    “行,就这样。你要给干部们讲清楚政策。春生,我们的家属就让二娃子去接。他也应该去看洪老爷了。”冬子说。

    “就这样定了。”杨春生说。杨春生是政治委员,他有最后决定权,只是在这支部队里冬子的威信很高,只要是冬子的决定,没有人反对。当然,冬子是很讲组织原则的人,部队上的事他都要与党委成员商量。

    龚惊生不是纵队党委成员,冬子还做过龚惊生的工作,因为纵队的领导班子是新四军总部任命的,谁也没有权利更改。龚惊生知道自己在新四军总部领导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张国焘投靠了蒋介石,延安正在开展批判张国焘的教育运动。龚惊生只有自认倒霉,谁叫自己跟了张国焘这么长时间呢。算了吧,只要不再被抓起来坐监狱就是上天保佑了。

    龚惊生回家了,那是他阔别十多年的地方。

    从1927年10月离开洪家,已经十二个年头。他虽然没有亲人,但是,洪家兄妹还在,洪老爷还在牵挂着他。龚惊生走进洪家大院,迎面走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她打量着龚惊生,问道:“你找谁?”

    “我找洪老爷。”龚惊生回答。

    屋里的人听见外面的说话声,走出房来,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她走近,双眼盯着龚惊生的脸,试探的说:“你是——二娃子?”

    “是,我是二娃子。龚惊生。冬子嫂,你认出我了。”龚惊生大声说道。

    “哎呀!闺女,这就是你二娃叔。惊生叔!”冬子嫂高兴得跳了起来。

    “惊生叔,我爹呢?”闺女问,她显得异常兴奋,就如同怒放的花儿。

    “我是来接你们的。我们的部队在山里。现在到处是日本鬼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到这里了。”

    “哎呀——,你不知道,今天早晨,县城来了小队日本人,要请洪老爷去当什么官。洪老爷临走时说,要我们等着,不要外出。咏春回来了,这几天也不知去了哪里。洪咏奎、洪咏梅在家里老发脾气。也不知道他们那股水发了。”冬子嫂欣喜若狂,连珠炮似的说着。

    “闺女,快去叫你叔和姑姑出来。就说我回来了。”龚惊生对姑娘说。

    还没等龚惊生说完,那姑娘犹如小鸟,飞也似的去了。

    没几句话的工夫,洪咏奎、洪咏梅随着姑娘跑了出来。他们先是一愣,接着是洪咏梅拥抱住龚惊生,再是洪咏奎也拥抱上来。三人久久拥抱着,嘴里喃喃的说着同样一句话:“我们见面了,见面了。”这句话说了很久,很久。

    他们拥抱了很久,每个人都笑着,眼泪都在脸上流着,有道不尽的话,有诉不完的情。

    “二娃子,我们有多少部队?”洪咏奎问。

    “我们的有陕北红军改编的八路军,在江南一带的红军改编的新四军。我和龚灿哥在一起。我们是新四军大别山独立纵队。”龚惊生语无伦次的回答。

    “我们能去吗?”洪咏梅问。

    “当然能去。洪老爷发话才行。”龚惊生拌了个鬼脸说。

    “我们是党的人,爹作不了我们的主。大哥出去五六天了,他去联系组织。哎——,二娃子,你不知道,我们回来后,找党组织,他们就是不信任我们。也难怪。我们出国读书这么多年,没有和党组织联系。你能否到省委给我们联系上组织关系。我们三人不能总是黑市人口吧。我们要为党工作,越快越好。”洪咏奎说。

    “我接你们到山里,接着就去办你们的事。行不?”

    “好。太好了。”洪咏梅那个高兴的样子,就像吃了蜜糖,心里甜滋滋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龚惊生的脸。

    “你们准备好行李。我还要去接春生嫂和桂熊嫂。明天我来接你们。”龚惊生说完,走出了院子,几匹马一溜烟就消失在眼前。

    抗日战争到1938年,日军攻下了许多大城市后,由于战线拉得太长,进军的速度放缓,大的战役暂时停顿了,抗日战争处于相持阶段。八路军和新四军开始在敌占区广泛建立抗日根据地。此时的日本开始醒悟了,单靠几百万日军要占领中国,那是办不到的。日军又开始玩弄另外的花招,那就是以华治华,培植汉奸力量,组织汉奸伪。汪精卫的叛变,在国民党阵营一石激起千层浪。然而,汪精卫的曲线救国,最终把绳索套着了自己的脖子,自己被钉在了中华民族的耻辱柱上。

    龚惊生再回到洪家大院时,洪老爷从城里回到了家。

    “二娃啊,日本人要我当县长。我实在不愿当这个汉奸县长。你说国民的汪副主席都投靠了日本人,在南京另立了,这国民还有多少日子呀——。”洪老爷一边叹息一边说。

    “老爷,我相信你不会与我们为敌的。我这次回来是接冬子嫂到部队,另外,洪咏春、洪咏奎、洪咏梅是党的同志,他们既然已经回来,我必须接他们走,党组织正需要人。”龚惊生对洪老爷说。

    “我早就知道他们是共产党。我当时要他们出国读书也是迫不得已。你想啊,你们那时多艰难啊,我真替你们担心。现在大家都好好的,我也放心了。二娃啊——我想和你商量个事。你看咏梅二十好几了,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我想,你们有意的话,就把婚事办了,也了却我的一块心病。你两个哥的事,就由着他们。”洪老爷肯求似的说。

    “洪老爷,现在是战争时期,国破家亡,这样行吗?”龚惊生感到有些突然。

    “我知道是国难时期,也不能不结婚啦。这样吧。如果你们没啥意见,今天就给我跪下磕头,就算成婚了。你们到部队后再补办婚礼。”洪老爷以长辈的口气命令道。

    “我看成!二娃子,洪老爷养育你十多年,你就依了。啊——”冬子嫂在一边帮腔。

    “咏梅同意吗?”龚惊生问。

    “我与她说好了。就看你。”冬子嫂说。

    “好吧。你们怎么办行,就怎么办。”龚惊生说。

    “还有一事,二娃。我也要参加你们的组织,你们要我吗?”洪老爷说。

    “这事要与地方党组织联系。今天我就带来了县委的同志,我找他们谈谈,他们会来找你的。”龚惊生表现出很焦虑的神情。因为有情报说,有一队日军向这里来了,估计是征粮队。他走出院子,对洪咏梅说:“叫女人都换上男装,日本人就要到了。十分钟之后立即出发。”他说完又急冲冲的进去,对洪老爷说:“爹!我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半个儿了。情况紧急,日本人朝这里来了,我们必须走。你的事,组织会有人找你谈的。”随即是三个响头。洪咏梅刚进门,龚惊生说的话她听得清楚,于是“扑通”一声跪下说:“爹!女儿要走了,您要多保重。”接着是无名的泪不自觉的往下淌。

    龚惊生的婚事就是这样简单,没有烦琐的礼节,只是一个虔诚的屈膝跪下,头触地的三个叩首,另加一声“爹”,仅此而已。

    龚惊生带着一群人走出不到五里路,一位战士飞马来报:“营长,前面发现日军小队,四十来人,正从大路而来。”

    “他妈的,碰了个正着。这女人孩子这么多,我们怎么办?”龚惊生望了望左边的小山,又望了望洪咏奎说:“二哥,你带他们到山上去。如果我们有事,你们要负责带嫂子和孩子到山里去交给冬子哥。快,上山隐蔽。”龚惊生说完,从腰间拔出手枪,对战士们说:“我先冲过去,你们在后。如果我们不能消灭敌人,也要把敌人引开。”

    “二娃子,我随你去!”洪咏梅跑过来说,他就要上马。

    “开什么玩笑!快上山!”龚惊生说完,“驾”的一声,马已经奔出了很远。

    洪咏梅立即跑上山头,边跑边望着龚惊生远去的方向。

    “嫂子,你们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四位战士挥着手对上山的人们说。

    龚惊生刚出现在日兵的视线内,枪声就响起来了。龚惊生藏身于马肚下,战马像一阵风似的卷向敌人。日本兵纷纷让开大路,爬在地上射击,那骑马的日本军官举着战刀冲向龚惊生。在两马交错之际,龚惊生从马背上突然飞起,脚已经踢向鬼子军官的面门。随即,龚惊生双枪齐射,在战马冲过这队日军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鬼子回日本见外婆去了。龚惊生转眼间就跑出了半里路,他再捏转马头。惊恐的日兵刚聚集到大路上,望着龚惊生发呆,却不料后面又冲出来四骑,一阵枪声,鬼子又倒下了十多个。剩下的鬼子都爬在草丛中放起枪来。龚惊生向四位战士招招手,他们聚集在一起,全都大笑起来。鬼子们又上了大路,检查倒在路边的尸体。那日本军官艰难的从草丛中爬起,呱啦呱啦的说着,日兵架着伤兵抬着尸体往回走。他们刚转过一个山丘,看见五匹战马在悠闲的吃草。日本兵丢下尸体,爬在草丛中,眼睛乱转,总想发现什么,却又害怕看见什么,一个个身体颤抖起来。那日本军官实在看不出什么动静,单膝跪着立起身子,向日兵招招手,五个日本兵战战兢兢的围向马群。当他们正准备牵住缰绳时,草丛中跳出五人,闪电般扑倒鬼子兵,一瞬间的事,五个鬼子兵倒在地上。那日本军官惊恐的爬下,头转动,接着大叫一声,向后面没命的跑,剩下的鬼子兵鬼哭狼嚎的也跑起来。那些日本兵尸体躺在路上无人管了,负伤的鬼子在地上爬着嚎叫,逃跑的日本兵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连滚带爬的远去。

    龚惊生对四位战士说:“你们收拾一下,我再送鬼子一程。”他说完,飞身上马,朝天鸣了一枪。

    鬼子看见后面又出现的是那个杀神,脚底犹如生长了风火轮似的,人比马还跑得快,枪丢在地上到处都是,路上的尘土扬起几丈高。

    龚惊生大笑着说:“狗日的小日本,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吗——”

    龚惊生回到大别山集训地,那里的场面真是热火朝天啊。

    冬子已经集训了两批部队,山外还在送新兵进来,这真是人多是好事,给养却成了大问题。龚惊生被任命为中心县委书记,新四军总部下的命令,现在,这几个县的事就够他忙了。这官当大了,事也多了,出山战斗的事他两个月没轮上,每次看见战士们扛着战利品从身边走过,心里真不是滋味。他总要去摸摸战士们缴获的枪炮,喜滋滋的说:“这日本人制造的枪炮就是好,这真是好东西。”

    一次, 一位战士在摆弄刚缴获的掷弹筒,龚惊生走过去,蹲下,说:“能用吗?”

    “报告龚书记,我正在想该怎样用。”

    “有弹吗?”

    “有三发。”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小钢炮,我给你讲这个炮的用法。”龚惊生给战士讲完,带着几个同志去了医院。

    刚走出四五百米的地方,空中发出了呼啸声。龚惊生一个鱼跃将几个同志扑倒,就在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炮弹爆炸了。龚惊生仰面看看天空,没有什么动静,再看看那位弄炮的战士,他僵硬的站在那里。龚惊生急奔过去,大声问道:“是你打的炮?”

    “我按首长教的办法做一次,没想到它就飞出去了。”那位战士颤抖着说。

    各个营房都吹起了紧急集合号声,有两队战士已经向爆炸地点赶来。冬子看着龚惊生满身尘土,大声问:“发生什么情况?”

    “没什么,这战士炮走火了。”龚惊生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

    “什么?炮走火?天大的笑话。我打了二十几年的仗,没听说炮走火的。”冬子看看那战士。那战士已是脸色发白,站在那里手脚无措。冬子怒气未消,厉声说:“带下去,问清情况。”

    “哎呀,发这么大的火干啥。我教他怎样使用这掷弹筒,结果他自己实验了一下。谁想到,他瞄着我走的方向。”龚惊生边说边笑了起来。其他战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有什么好笑的?这要是瞄准营房,这一下去,要死多少人啦!今天要不是你龚惊生,不炸伤人才是怪事。”冬子严肃的脸突然笑起来,接着是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没事了。龚书记自己教徒弟,徒弟放了他马后炮。”李桂熊风趣的说。

    “桂熊,这是你抓训练的失误。今后要吸取教训。”冬子严肃的说。

    “我一定吸取教训。”李桂熊说完,跟着冬子走了。

    这天,文书金来到了大别山,龚惊生的第一感觉是,中央又要给他新任务。

    “二娃子,你这个大书记当不成了。”冬子一边看着命令,一边说。

    “二娃,是这样的。有个叫‘草上飞’的,1935年在贵州杀害了钱壮飞,现在跟上了汪精卫,成了‘76号’特务组织的骨干。在上海的国民党军统几次与他交手,损失很大,我们的特工也被他害了几位同志。潘汉年向中央汇报后,周副主席决定我俩去协助潘汉年的工作。”文书金介绍情况道。

    “钱壮飞是他害的?号称中共‘第一杀手’的钱壮飞怎么会败在一个不知名的‘草上飞’手下。”龚惊生轻声说。

    “这是个难缠的狠角,不然,潘汉年不会向周副主席求助的。潘汉年的身手我俩是知道的。”文书金说。

    “二娃子,有件事要告诉你。中央决定抽一部分同志到延安‘抗大’学习,我和杨春生、李桂熊商量好了,让你的嫂子们带着孩子到延安去。我想,洪咏春在重庆,他也要去延安,洪咏奎和洪咏梅也去,他们在延安也许还有大作为。他们三兄妹都是留学法国的学生,这是我党的财富。”冬子说。

    “在这里是很委屈他们的。送他们去延安吧,这事——,哥就安排吧。我还要去移交工作。有个事哥你要放在心上。我岳父入党的事,给春生哥谈谈。地方党组织的同志认为他是大财主,对他那样的人要多考察,就是不让他入党。我认为,他为我们做了许多事,儿女们都是党的人,还有什么担心的。我想,就在部队里让他入党吧。他现在是伪县长,可是他一直给我们办事。他担心今后我们不认他。如果他是我们的同志,他心里也踏实多了。这事给春生哥谈谈,行吗?”龚惊生对冬子说。

    “这事要上报军区党委,要上级党组织拿主意。我们都不能感情用事。放心吧,我和杨春生一定办好这事。你去与咏梅和嫂子们告个别,立即去上海。你们迟一天去,我们党也许就会多一些损失。”冬子站起来,拥抱着龚惊生和文书金,算是向他们告别,嘴里说着:“两位小弟,要多保重。一定活着回来。”

    “冬子哥,放心吧,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送嫂子们的事一定要安排好,那是大事。孩子们又可以在延安读书,是今后的大事。”龚惊生边说边向各位告别。

    正是:兄弟刚聚首,又是离别愁。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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