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灵鹫宫之前,王兄对我几乎是千叮咛万嘱咐,什么路上不许说话;什么只能专心走路,不能东张西望;一切都得听王兄的,不能多问;就连马都不能骑,必须徒步走过去以示诚心。这感觉有点像是神话剧里面的千里拜师啊,还以示诚心,不过就是走个虚假的形式套路罢了。
王兄的表情很是严肃,我也不敢造次,一路上紧跟着哥哥姐姐们后面低头走路。走的全是无妖问津的路,一路上全是爬山,一山更比一山高,到有点像远足探险。即便想要东张西望的也没办法分心啊。
爬山爬了足足七天,终于有平坦的道路走了。偷偷看看四周,一片荒芜,竟连一根绿草都没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可是前面的哥哥姐姐都在走路,这附近也没见有什么别的生物,难道是我的错觉?
快走几步跟上哥哥姐姐的队伍,没走几步,哥哥姐姐便站住了脚步,按金字塔的形状站成队伍,跪在地上,我有些蒙圈,不过也赶紧跟着跪下。抬眼看看前面,什么也没有啊!“不许乱看!”八哥的声音在耳边低低的响起,我耸了耸肩,学着他们的样子将额头贴在地面上。
“进来吧!”一个很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站起身跟着前面的哥哥向前走着。我再次偷偷抬起眼观察,刚才正前方还什么都没有,而现在,却多了一扇门,门前有两只石雕的看起来很是凶恶的大鸟,怒目圆睁,展翅俯冲,似乎要与谁拼命一般。而且那大鸟的眼睛……好像在盯着我,有点毛骨悚然。
一进到灵鹫宫大殿,哥哥姐姐们立刻跪在地上,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被王兄拉着跪下。
也不知跪了多长时间,连个会说话的都没有。只觉得腰酸腿麻,刚想偷偷活动一下,却被在跪一旁的王兄一把拉住,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只瞪得我心惊胆战,只好乖乖的一动不动的跪着。
“宫主到——”头上传来一个拖得长长的女声。
搞这么大阵仗,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我这样想着,保持着跪资不动。“缘鞭脉携虎崖弟妹叩见姥姥。”是王兄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王兄说话如此恭敬,除了父王母后,还有谁能让王兄这样说话呢?
我正想着,忽然觉得身体好像不由自主了,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双脚离地,好似飞起来一般。我忍不住看看四周,只有正前方的一个长着鹰脑袋的老太太张开手掌,掌心对着我。“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留下来我要亲自,至于其他的……开始吧!”
“姥姥!”王兄的声音有些慌张:“求姥姥开恩,她只不过是一介小小人类,只怕无法享受您的恩宠,求姥姥开恩呐!”这个被王兄称之为姥姥的老太太十分不屑:“人族如何?妖族又如何?来了我灵鹫宫,就得按我灵鹫宫的规矩办!这个小子废话太多,多打两千!”
what?两千?这不是要命么!我睁大了眼睛,心想因为我?王兄要被打两千?
那个老太太把我拎到她面前,尖嘴利喙,我在心里只打寒战。只见她笑笑:“你在这里给我看好了!我灵鹫宫的杀威棒可不是吃素的!”她说着,我的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面向几位哥哥姐姐。
只见他们被押上了一条条长长的刑凳,拿了绳索捆了,这就开打。我有些慌了,想下去阻止,却丝毫动弹不得。
偌大的一个厅里,听不到丝毫呼痛的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很快,其他的哥哥姐姐都停止了笞打,唯有王兄还在苦苦熬着。
“启禀宫主,这个小子已经昏过去了!”负责笞打王兄的小厮垂手道。“泼醒!再打!”那个老太太的声音透着一丝残忍。
“不要!”我依然动弹不得,却忍不住开口:“姥姥,求您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会要命唔……”我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一个无形的力量封住,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乱叫。“别着急,莫要聒噪,很快就轮到你了!”姥姥的声音有些戏谑。这期间,王兄昏过去六次,每次都被冰冷刺骨的寒水浇醒,而我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宫主,总数两千五百杖,已全部打完!”执行的小厮道。“嗯,带下去按规矩处置吧!”很快这里就被收拾的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都消失了。我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重心,以跪着的姿势重重的摔在地上。我正揉着被摔痛的膝盖,猛然间听到“嗖”“啪!”,紧跟着就是背上莫的一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我趴在地上,扭头看着她,只见她唇角挂着邪魅的笑,手中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鞭子。单手轻轻一抬,从背上传来清脆的声音“啪!”。好大的力量!我原本就伏在地上的身体被打着完全贴在地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住,然后身体不由自主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咣”的一声撞在了什么地方,我瞬间感觉全身的骨头犹如炸裂一般,后腰更是如同断了一样。只是很快又被鞭打的痛感淹没,然后渐渐没有了感觉。
冷,好冷。我瑟瑟发抖的睁开眼,下巴却被这个老太太死死的捏在手里,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邪魅的笑:“若是支撑不住了,就言语一声,本宫就会给你个痛快的,让你不再痛苦。”我瞪着眼盯着她,准备好的口水正准备吐到她脸上,她却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手里微微用力,我便觉得下巴剧痛难忍,那一口唾沫被迫咽了回去,呛得我直咳嗽。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大的胆子,还敢瞪着本宫,本宫就让你生不如死!”她说着我只觉得眼睛一痛,眼前一片黑暗
我是死了么?怎么这么冷?还是,这是又一次被泼醒?不,身上还在痛, 我还没死,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死神的声音么?
“把她带走!”
走?去哪?地狱?我能站起来!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有人扶!
我支撑着身体,费尽力气让自己站起身,踉跄了两步,便觉得刚才用尽全力赞的力气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一样,一丝丝都没有留给我。
“起来了起来了!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腿上传来阵痛。我……还活着?可是为什么?我眼前一片漆黑?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老太太觉得我瞪他,扣掉了我的双眼!
我摸着旁边的东西,慢慢挪动,腰上又是一痛:“走快点!磨磨蹭蹭的!”听声音,好像这个妖的年龄不大,像个小姑娘,只是下手真够狠啊。
只听脚下“咣当”一声:“天黑之前劈完五百担柴,两百缸水,否则不许吃饭!”我蹲下身摸着脚下,是一把斧子和一根扁担。
劈柴,挑水,我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更何况还是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因为找不到柴的位置劈空或者劈到自己身上,挑水时候因为力气不够拿不起装满水的水桶,重心不稳常常在半路摔倒,所有的水都洒扣出来又得爬起来重新回到河边打水。这些都不算什么,身后还有皮鞭催命一般的抽打着。我这才算是体会到灵鹫宫的厉害!
一天下来,什么五百担柴,我连一担都没有劈好,水也不过半缸,被恶狠狠的好一顿抽打,然后独自蜷缩在某个房间的角落。这个房间有很多稻草,扎的伤口刺痛,我尽可能的在舒服的地方靠着,尽可能平顺自己的呼吸,曾经王兄教过我的功法在体内运转,两个周天之后,感觉身体的痛楚似乎有一点点减少,肚子也没有那么饿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夜的声音:蛙鸣,蛐蛐叫,还有不知名的“啪啪”声,如果不是来来往往巡逻兵的脚步声,我还以为自己是在野外。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鸡鸣声,伴随着鸡鸣,我心中好像升起一轮明亮的太阳,不知为何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切的痛苦终将会过去。
门被打开,还是那个声音:“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干活!五百担柴,两百缸水!”伴随着这个声音的是鞭打。
我摸索着拿起斧子,心道:今天只劈柴罢,就学着电视剧里面那个样子来,我就不信我今天一天都整不明白这个柴因该怎么劈!
摸着黑研究了好久,我终于能够找到柴的位置以及如何不会伤到自己还能将柴劈好。我也不着急,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完成那个任务的,索性慢慢的劈着,仔细听着我拿柴的声音,放柴的声音,以及挥动斧头的声音,还有斧头与柴相接触,柴被劈开两半的声音。多反复几次,我渐渐地有些熟悉了。背上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劈了一整天的柴,也不过两担,看我不打死你!”
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似乎很好用,我在抱着头挨了几鞭子后忽然发现。我不再躲闪,也不再蜷缩,缓慢的从地上站起,细细的听着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挥舞鞭子的这个妖却愣了,鞭子也没有继续打在身上:“天黑了,回去睡觉!”
“请让我继续劈柴吧!”我说。
那妖愣了一下:“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劈什么劈!”
我笑笑:“天黑与否,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请让我继续劈柴吧,求您了!”
“哈!”她笑了:“这么多年了,老身监工无数,死在老身鞭下的也无数,可是主动要求做工的,你还真是第一个,怪不得姥姥会对你另眼看待,要单独你。好吧好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你夜间劈的柴可是不作数的,别想拿到白天充数!”
我点点头,赔笑道:“您说的是,夜里劈的柴,怎么可能作数呢!”
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俯身摸起斧头,我这才刚摸索出一点门路,怎么可能就此停止!
一回生二回熟,我劈柴逐渐得心应手,只不过我又犯了愁,即便我现在熟悉了劈柴,可是按着这个速度下去,我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劈够五百担柴啊!我拿起一根柴在手里颠着,想着如何才能加快劈柴的速度,却听到柴在我手里一上一下摩擦空气的声音。既然我看不见,那就听声辩位!对!我捡起一根柴抛在空中,听着木柴“呼呼”的声音,挥舞着斧头过去,结果连柴的边都没有碰到。我再次将木柴抛起,对着声音挥舞过去,这一次好像中了!但是待我去摸这根柴时,原来只是擦了个边。看来还是有进步的!我在心中窃喜,再次将木柴抛在空中,反复练习。
鸡鸣声起,我停止练习,我知道鞭子要打在身上了。果然,就在我刚站稳,肩膀上就有了痛感:“鸡叫了,该做工了,还是五百担柴两百担水,做工之前把你晚上劈的放在一旁,别想给我鱼目混珠!”“是。”我摸索着将夜间劈好的柴放在一旁,拿起新的柴继续着夜间的练习。很快,空抛一根柴我已经熟练,空抛同时劈两根柴也有些基本雏形。当头又是几鞭,我还沉溺于听声辩位的练习中,侧耳一听鞭稍的声音,伸手一抓,一根细长的物体抓在手心。那妖一愣:“这么多年了,胆敢徒手接老身鞭子的,你还是第一个!”说着她就要往回抽,我在她用力的那一刹那松手,她亦是冷笑:“狂妄!”又一鞭打来,我听着声音,在鞭稍落下的最后一刻躲闪,果然!成功躲过一鞭!她继续冷冷笑着:“好大的胆子啊,我看你躲到几时!”
鞭子一鞭比一鞭快,我躲闪的过程中逐渐有些跟不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几鞭她这才停手:“看在你今天劈了三百担柴的份上,我不打你,你好好休息吧!”
这回轮到我愣了,我今天只顾着埋头练习,没想到居然劈了三百担!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满意,站着没有动。
“怎么?你还要劈?”她见我不动问道。我转过身,面朝着她:“是。”“呵!”她冷笑:“三天不吃不喝还能这么扑腾,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听声辩位练习越来越熟练,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待到鸡鸣时分,我已经能够熟练的同时劈三根在空中飞舞的柴,我在练习同时劈四根,却因为自己的速度达不到,总是有一根劈不到。
鸡叫声起,我摸索着收拾被我劈好散落在地上的柴火,将它们放置一边,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
正当我以为鞭子要落在身上时,却听到她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做工!”
“是。”我想着不如先将同时劈四根柴练习熟练了,再加速不迟。
我在心中默数着,够了五百担,转身去摸起扁担和水桶。连续几天的练习劈柴,让我练出一些体力,没有最开始那么吃力了。我也不着急,默默记着来往的步数,脚下探着寻找踩着最踏实的地方,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终于,我拿到了在灵鹫宫的第一顿饭,是一个园园的,硬硬的东西,我试着咬了一口,还好,咬的动。只是刚吃到嘴里我就“呸”的一下吐了:这是什么啊!吃在嘴里像是吃沙子一样,是在是难以下咽!
她却不高兴了,皮鞭“刷”的一下打在肩膀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公主呢?告诉你!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要是再给我吐了,我掰开你的嘴给你灌下去!”
我有些无奈的摸摸手里的东西,放到唇边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粗糙如同沙粒一样的东西居然还有些许玉米的香气。我忽然明白这是什么了,这不就是玉米面窝窝头么,人世间市面上所贩卖的大都是精工细磨之后的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因此吃起来香甜可口,不过我还吃过这种的,并没有很磨,就将面粉做了窝窝头,吃在嘴里是发涩粗糙的,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吃出玉米的味道。我只记得那次饥不择食的我从垃圾桶里面翻找出这种的窝窝头,想也不想就大口大口的吞咽,结果因为食道被卡难以呼吸,差点丢了性命,还是不知道那个路过的好心人帮我打了120,我这才捡回一条命。不过,也就是哪一次,我有了我唯一的家人,大白。
玉米的香甜勾勒起美好的回忆,我不禁多咬了一口,就是这个东西,让我和大白相识,相依相偎;也是这个东西,让我在无助的时候有了唯一的依靠;还是这个东西,我拥有了我的第一个家人。只是,过去了这么久,大白已经不在,不知道大白在天堂过得可好。大白,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真的好难过,现在的我,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我只能不停地让身体的疲惫来阻止对你的思念。大白,你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从来没有给我托梦过一次。
想到大白,我不禁泪流满面,大口吃着手里的窝窝头,把我所有的美好而回忆,一口一口的吞下。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次纠结又有什么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