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正要说话,忽地听见门口传来一道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两人齐齐回头,便见手上端着个木盘的从安正傻了吧唧看着她们,脚边还摆着一个破碎的碗,热腾腾的粥饭洒了一地。
他先是有些奇怪,反应过来后便很是诧异,紧接着面上就飞上两坨莫名其妙的红晕。
眼神闪躲着看了看重叠在一起的两人,从安别过头去,无措道:“打、打扰了……”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连喜赶紧喝住他:“等一等!”
从安身形一顿,回过头时,整张脸已经变得红扑扑。
你在脸红个什么鬼?!连喜大喊:“不是你想的那样!”
便见从安安静了一会儿:“哦,晓得了。”
“你晓得什么了?!”连喜面目狰狞,“你什么也不晓得!”
“我……”从安飞快扫了她一眼,又飞快看了看压在底下一脸痛苦的苏淮。
“我什么都没看见!”他高声喊了一声,十分迅捷地开门跑了。
……
房内一时寂静无比。
良久,连喜才无力道:“完了,他肯定误会我们了。”她的大好名节就这么被误解了!
苏淮吃力道:“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连喜怒从中来,“都怪你!”她说着,再次大力挣扎起来。
“这什么狗屁!怎么就粘在一起了!”
她一动,苏淮便很难控制,体内真气逐渐紊乱,很是痛苦。
见她这个模样,连喜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你到底怎么啦你!”天啊!认识这个人之后就总没什么好事!
苏淮本就强撑着,她还一边吵闹一边动弹,很快,便听苏淮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一只发着光亮的玉石便自她怀中飞了出来。
那光亮异常耀眼,刺目的白光中还隐隐带着些绯红。
连喜瞧见那玉,正愣神,忽地感到脖子被什么东西一扯,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被那股力量直直扯到了苏淮脸庞的正上方。
与此同时,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好像聚拢成了一团,刺眼的白光越涨越大,将整间屋子都照得宛如烈日下的白昼。
渐渐的,那光逐渐被红光取代,屋子里又霎时间变成一团朦胧的绯色,不大一会儿,那红光便慢慢收缩,接着便露出一块十分精致美丽的方形玉,正浮在半空中,胭脂色的玉身愈加晶莹剔透,红光缭绕,还有不大不小的白色光晕环绕在周身晃动,看起来美轮美奂,无比赏心悦目。
连喜愣愣地看着那块玉,其中一半牵着链子,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苏淮看着那块合二为一的玉,叹气似的出了一口长气。
连喜怔怔道:“原来你真的有块和我一模一样的玉啊。”
苏淮气息还未平定,胸口起伏不停,闻言便看向连喜,“你怎么知
知道?”
连喜道:“是美人姐姐告诉我的。”
又是凤绫。苏淮调整了一下呼吸,淡淡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了啊,”连喜老实道,“她就说你好像有块玉跟我的很像。”
苏淮合了合眼,没说话。
胭脂玉静静浮立着,屋内也重新暗淡了下来,只有玉身的光晕仍旧亮着,将两人的脸都映照得十分柔和。
连喜观察了一下,问:“它们好像原本就是一对儿?我的玉是我娘给我的遗物,我从小就带着,你的呢?又是哪里来的?”
苏淮瞧了瞧那块玉,静静道:“双亲给的,我也是从小便带在身上。”
这么巧?连喜诧异:“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不是就认出这玉来了?”
苏淮点了点头:“是。”
连喜沉思了一会儿,忽道:“这玉……是不是很值钱!”
苏淮瞧了她一眼:“神界还未陨灭时,由仙者所造流传至今,你觉得呢。”
连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丢了玉你比我还着急!”说罢便推测道,“所以你才费尽心思要接近我,原来就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这块玉!”心机!太心机!
苏淮都要被她气笑了:“我?费尽心思接近你?”
连喜瞪眼:“难道不是吗!”
苏淮将唇角微微一勾:“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我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早在洛水定住你时,我就可以直接拿玉走人。”
她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连喜想了想,又问:“那你方才是怎么了?”
她看向苏淮,她额角的汗还未干,头发濡湿一片,白着一张脸,好似大病一场。
苏淮看着那玉,轻声道:“这两块玉的确是一对,每每相遇都会有所感应,但我此前也未曾遇见过,不知道这玉相见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刚才便动用真气压制,不让它出来,怕你我再难分开,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难怪你压制得那么辛苦!”连喜道,“人家本就是一对,有情人分隔多年,好容易重逢你还不让它们见面,搁谁都不会同意的!”
苏淮笑了:“你一个小毛孩子还知道什么叫有情人?”
连喜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话本子看的可不少呢。”
“难怪术法学得这么差,”苏淮道,“原来都是不务正业去了。”
连喜哼声:“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末了又愁道,“那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分开啊?咱俩总不能一直这么粘在一起吧?”
苏淮道:“这个么,我还真不知道。”
“那就这样一直等着?”
“你问我我问谁。”
“你不是很厉害吗!”连喜道,“快想想法子啊!”
便见苏淮微微一笑:“你觉得我很厉害?”
连喜无语:
:“麻烦你搞搞清楚我话里的重点。”
“那我不管,”苏淮愉悦道,“反正你就是说我厉害了。”
连喜嫌弃道:“你这人真是……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哭?”苏淮道,“反正没有办法解决,愁什么。”
难道不正因为没有办法解决才要愁吗!连喜简直被这个人打败了:“你不是还要去什么地方吗,咱们这样怎么去啊!”
苏淮静静地看了看她,许久后才道:“那我想想。”说完便将眼睛闭上了。
完全就是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连喜嚷嚷:“睁开睁开!你别睡着了!”
苏淮道:“吵什么,我正想着呢。”
“那你睁开眼睛想!”
便见苏淮将眼睛睁开,双眼含着笑,缓声道:“你就是想让我看着你,直说好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啊。连喜抽抽眼皮:“谁想让你看了!”
“你啊,”苏淮道,“哪有不让人闭眼的。”
连喜:“万一你就睡过去了怎么办。”
“怎么会,”苏淮看了看那玉,又看了看连喜的脖子,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因为这玉还戴在你脖子上?”
连喜低头,复又抬头:“可是我又动不了,怎么解开?”
苏淮想了想,忽地抬头向她脖子凑过去。
连喜下意识往后一躲:“你要干嘛?”
苏淮抬眸看着她:“躲什么,我手脚动弹不得,只能用嘴将链子咬断试试。”
这倒也算个办法。连喜思索了一下,将脖子伸了过去。
那银链细得很,两人又不大动得开,苏淮张嘴去咬,却半天都够不着。
见她行动困难,连喜也帮着使劲凑过去。
稍微近了一点,苏淮看准链子,用力往前一送,这才咬住了。
那银链本就不长,何况还被玉身牵扯着,苏淮虽咬住了,但大半都咬上了连喜的脖子。
连喜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不断扑在皮肤上,带来阵阵清浅的香气,苏淮歪着头,她的牙齿时不时会不小心咬住连喜,有点痒,偶尔能感到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轻轻擦过,湿湿的,软软的。
连喜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是苏淮的嘴唇。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有些热,脸上好像一点一点开始发烫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忽地被人一脚踹开,同时,青蔚的声音响起来:“连喜!快看我刚去逮的一只山鸡!这可是我第一次……”接着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连喜的脸瞬间火烧似的“腾”一下就红了个透。
怎么又来一个?!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先前从安那里还有解释的机会!这下怎么都解释不了了!
苍天啊!
连
连喜内心流着泪咆哮,连头都不敢回。
她手足无措,青蔚又何尝不是,早先便起了床想叫上连喜去山里抓山鸡,却被结结巴巴的从安拦着,说连喜还在睡,不让人打扰,他也就没坚持,自己上山玩儿去了,后来逮到山鸡兴冲冲回来想和连喜炫耀一番,谁知道就看到这么一副要命的场景。
连喜虽没回头,但一眼看过去连脖子都是红的,她还只穿了件贴身的单衣,哪怕从背后也能知道领子大开着,再看看压在底下的苏淮,满头大汗,正将头抵在连喜的脖颈处,唇瓣还紧紧贴着那里的皮肤。
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可可可可她们是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青蔚一手拎着只山鸡,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床榻下的二人。
连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此刻已呆若木鸡。
倒是苏淮,十分镇定地抬眼看向青蔚,又十分冷淡道:“还愣着干什么,出去。”
青蔚手中的山鸡“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良久,他才极为艰难道:“那个……呃……百、百年好合……”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去。
连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百年好合你个大头鬼啊!
她内心咆哮完,一脸生无可恋地低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又看了看一头是汗的苏淮,气若游丝道:“……我没脸见人了。”
苏淮此前一直是心无旁骛,别的什么都没想,有了刚才这一出,她才留心打量起连喜来。
只见她发丝凌乱,又半敞着衣裳,脖子和胸口露出一大片细嫩的皮肤,又因着方才的惊吓,她整个人就跟熟透的樱桃一般通红,小嘴紧抿着,脸颊边挤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乌溜溜的眼珠子看起来湿漉漉的,又满脸的羞怯和委屈,像极了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兔子。
而这只小兔子此刻就趴在她的身上,哪儿也不能去。
她这副样子,也全都是因为自己。
苏淮瞧着她,不知为何从心底冒出来一丝欢喜,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突然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自然而然的,她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彼时她为了捉拿一只从宗内窜逃出去的妖,足足追了三天三夜都没合眼,直至到了洛水才终于截住那只妖,使它重伤而不得逃,却没想到恰巧被连喜碰见,用符纸给炸了个半死。
其实她老早就发现她了,隔得很远的时候怀里的胭脂玉就开始有了动静,她一路跟着感应过去,便见一个年轻小姑娘丢了几张符纸在身边,接着便抱着剑靠树假寐,打算抓妖。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天注定,她长大了,就像母亲那时告诉她的一样,早晚她会遇见她的。
而到现在为之,她们也真的相熟,甚至在同一个仙门内共处,她还成了她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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