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上午,眼见日头愈加浓烈,三人还是一无所获,且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商议之下,便决定找棵树靠着坐一坐,歇会儿脚。
谁知甫一坐下来,便听树后有谈话声响起。
只听一女子道:“近来山精鬼怪愈发猖狂,今日又有弟子来报,说是邻县一个小村子为桃精所害,你左右无事,不如随我前去看看。”
便听另一女子道:“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些小妖怪,这些事上,师姐一向处理的比我妥当。”
先前那女子又道:“我若是抽的出身又何至于来请你?近段时日你一直窝在后山,也不回你的殿里去,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另一女子笑道:“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泡泡茶,看看书,偶尔同若白师兄下下棋罢了。”
万万没能想到树后还有人,连喜一行刚坐下便惊得一身汗。
青蔚将食指放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二人不要出声。
连喜点头,一动不动坐下了,从安怕得要命,自是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直挺挺站着,连坐也不敢坐。
便听先前那女子道:“你倒是落得清闲,宗内大事小事繁多,我与一干师弟师妹们忙得不可开交,你岂可坐视不理?”
另外一女子叹口气,道:“哎,师姐怎么这样说我,我是受了伤,短时间内动不得真气,不然还用得着师姐来请我?”
“你少同我说这些,此次回宗,我看你状态好得很,怎么就又受了伤,此等借口骗我是骗不了的。”
“我骗你做什么,既如此,师姐所托我也不好推辞了去,但我确实使不得术法,要去也得带几个小辈给我打下手才行。”
“随你,宗内那么多弟子,你随意挑几个便是。”
那女子笑了笑:“不用挑,我看,咱们后面这三个新弟子就很好。”
“后面?”
听到此处,连喜几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便听那女子道:“还不出来?”
三人心道不好,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一阵后,这才磨磨蹭蹭从树这头绕了树那头去。
刚出去便见一位银发女子笔直站着,瞧见他们便瞬间变了脸色,地上坐着的那名白衣女子倒是笑脸吟吟,一副悠闲看戏的做派。
原是华真和苏淮。
连喜当即心中一片哀嚎,怎么偏巧碰上了这两个难缠的?
果不其然,华真先是惊讶,随后便一脸怒气,喝到:“你们三个不在北苑念学,跑到后山来做什么!”
饶是平日里最胆大的青蔚此刻也没了声,从安更是牢牢躲在连喜身后,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的。
此等情况下,连喜只好站出来,镇定撒谎:“嗯……是……是先生罚我们来后山背书。”说完又补了一句,“还说不背好不准回去……”
“谎话连篇!”华真定然是不相信的,“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罚都要来后山了,宗内清规写的明明白白,后山之地不可随意踏入,你们自己触犯宗规,还拿先生来做挡箭牌,真是毫无仙门弟子风范!”
连喜被她这番话反驳,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再说什么为好,便见青蔚突然道:“先生罚我们不许待在学堂,叫我们去别的地方待着,
,我们便照做,大家都是新入山门的弟子,哪里知道此处是后山,要是知道,我们是断不会来的。”
少年好口才啊!连喜在心中暗暗称快。
见他满脸认真,华真果然敛了怒色,但还是有所怀疑:“果真?”
青蔚道:“自然是真。”
华真又问:“那你们方才躲在树后面干什么?”目光直盯从安。
从安最怕便是这位以“惹不起”而著称的华师姐,此刻见她看着自己,吓的腿都站不稳了,但见连喜和青蔚都朝他挤眉弄眼,这才支支吾吾,极其小声道:“回、回师姐,我们不识路,不、不知如何回去……”
华真将他三人来来回回打量了个够,又道:“果真?”
连喜赶紧道:“真!比真金还真!”
华真还要再说,那边苏淮忽道:“好了好了,同他几个小毛孩子计较什么,师姐不必太过严厉。”
华真瞟了她一眼:“我严厉?都似你这般的好说话,宗内还有何规矩可言。”
“不知者无罪,”苏淮笑道,“我当年刚入山时,还把师父他老人家心爱的茶壶拿来装小金鱼呢。”
华真被她逗笑:“还好意思在新弟子面前提。”
“这有什么不好提的,”苏淮道,“师姐不是要我去除精害?把这三个孩子拿给我使唤如何。”
华真看了看连喜三人,皱眉:“他们虽说是世家子弟,比起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要有根基一些,但总归没什么经验,去除精害这等要事怕是他们难当此重任。”
“再者,”华真又道,“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我也不好向他们本家那边交代。”
苏淮宽慰道:“师姐担心这些做什么,成日学堂听课死读书,倒不如实实在在试一场,当初阿荷不就是亏得师姐常常带着她下山练手么?”
华真一愣,神色略恍,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罢了,”她叹口气,“凡事没有绝对,你既主动担保,我也不再多言,只是行事需得小心谨慎,切不可伤了他们三个。”
苏淮道:“师姐放心。”
华真点头:“那我便不同去了,宗内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料理,你们小心为上。”
连喜三人抱拳行礼一番,华真又再嘱托几句,便转身行下山去。
眼见华真离去,连喜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她刚定下心来,耳朵便被人用力一扯,同时,苏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段时日不见,你越发会给我找事了。”
连喜疼地直嚷嚷:“松手松手!疼!”
苏淮却更用力了:“你还知道疼,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连喜气急了:“关你什么事啊!就算我跑到后山犯了宗规也不关你事吧!”
“怎么不关我事,”苏淮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是我担保进宗的,不管出了什么状况,谁都得来问我的不是。”
她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连喜不挣扎了:“好吧,是我错了。”
苏淮便松了手:“这还差不多。”
连喜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树后啊?”
苏淮道:“我不瞎。”
就不能好好儿对话吗…
…连喜无语。
“行了,”苏淮理了理衣裳,“走吧。”
连喜愣:“去哪儿啊?”
苏淮斜视:“你耳朵聋了?你华师姐之前说了什么全给忘了?”
一旁的青蔚道:“要到邻县去除精害。”
连喜有点懵:“你、你不是为了替我们解围才这样说的吗?”
“谁告诉你我是在替你们解围,”苏淮好笑,“真要帮你们我又岂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连喜有点丧气:“哦……”
苏淮道:“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我们估计要在山下多待几日,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一炷香后在山门口集合。”
“那个……”她话音刚落,从安便嗫嚅道,“苏、苏师姐,我、我、我可、可以不去吗?”
苏淮正要离去,听见此话又侧过身来:“为何?”
从安挠了挠头,一脸羞愧:“我术法不精,又从未接触过那些东西,怕是……帮不了什么忙。”
苏淮瞧了瞧他,安抚道:“无事,跟着长个见识罢了,你父亲檀香仙人于仙术造诣颇高,你既知自身多有不足,便更当勤加修炼为好。”
她既发了话,从安也不好再说不去,只得唯唯诺诺答应了。
三人便又结了伴回北苑老老实实收拾行礼去。
一炷香后,四人于山门口按时会面。
仙门多有专用的灵兽马车,但使用的人也并不多,除却新弟子外,泰半弟子都已习得瞬移术与御剑术,大多都不用上这些,但连喜三人都还未习得这两种术法,是以苏淮便安排了马车出行。
青蔚和从安自是没有意见,只有连喜十分疑惑:“你用御剑术可以把我们几个全带上一起,为什么还要坐马车啊?”
苏淮道:“自然是因为我身上有伤,无法催动真气,御剑术使不了。”
连喜就更奇怪了:“可你不是好好地待在宗里吗,怎么会受伤?”
“好吧,”苏淮坦荡荡道,“其实是因为我懒。”
连喜:“……”
到达邻县的路程并不算远,何况有灵兽的马车又走得快,所以只用了不到半日便到达了目的地。
自从入了三清宗,连喜每天都是学堂和住所两点一线,宗内管得实在太严,巡视弟子多不胜数,根本找不到机会四处游荡玩耍,这次能下山,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鉴于三个小毛孩子还都没进过食,苏淮先是带他们去集市吃了点东西,最后才赶去出事的村子。
此地名为灵桃村,一向以盛产桃树为名,虽说比不上连喜那位三姨母的桃花坞,但对于寻常凡间而言,此地的桃树也可谓是久负盛名,不少风流诗人都曾跪倒于这里的桃林花海,留下诸多精美诗句。
连喜从前也听说过灵桃村,外界传言可于桃花坞媲美,她其实一直很想来一睹芳容,但今日所见,却很令她吃惊。
“怎么这里的桃树都干枯啦?”
青蔚也觉奇怪:“这么大一片桃林,竟没有一株是完好的。”
从安看着桃林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喜正思索,回头却发现苏淮不知从哪里弄了张躺椅,正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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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闭目养神。
连喜震惊了:“你、你干嘛啊?”
苏淮道:“睡觉啊。”
“你这时候睡什么觉啊?”连喜简直惊呆了,“我们不是来打妖怪的吗?”
苏淮看着她:“是啊。”
……
四目相对下,连喜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试探性地问:“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几个去打妖怪吧?”
便听苏淮道:“是啊。”
连喜真的有种想吐血的冲动:“那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苏淮道:“睡觉啊。”
……
“这……”连青蔚也忍不住开腔了,“师姐是在同我们说笑吧,就凭我们三个,”说到此处看了一眼从安,“哦不,就凭我和连喜两个人,怎么抓那妖怪?”
“我怎么知道?”苏淮道,“我早说了,我真气受损,所以才把你们几个叫来,有什么问题吗?”
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是太欠揍了!连喜怒:“那我们怎么知道那妖怪在哪儿啊!何况就算找到它了,我们也打不过啊!”
苏淮看着她,笑:“你们洛水阁不是以占卜术闻名?你丢两个壳子算一算,不就知道它在哪儿了。”
说到这个,连喜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出她神色变化,苏淮笑道:“怎么?该不会是连老阁主没把你这只小老虎教会。”
“这个嘛……”连喜抓了抓脑袋,“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苏淮了然:“哦,你就是不会。”
连喜再次怒了:“就是不会!怎么啦!”
见她生气,苏淮更是笑得开心,神色却也柔和了些:“你这小丫头,动不动就发脾气,亏得师姐我不与你计较。”
连喜“哼”了一声:“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苏淮道,“此地多年前便有精害作怪,常有桃树修炼成妖为害乡里,但那时宗内便已派人在此留下护印,迄今为止,再无听说有‘桃妖’作乱。”
青蔚不解:“那为何现下又有了?”
苏淮道:“我原想,是否那护印有所松动,抑或被其他精害冲撞致使失灵,但方才来时我便已感知过,并无松动及失灵迹象。”
“咱们在这里说再多也无用处,”青蔚道,“情况如何还是要去看看再说。”
连喜自是没意见,她从小便喜欢抓妖怪,最喜欢干这等事。但从安却正好相反,他是十万个不愿意。
这一路,青蔚碍着苏淮的面子,又因着父君叮嘱他在外随时记得言行举止,切不可给雀族丢脸,是以从下山起,便一直保持仪态,并未将平日的真面貌表现出来,此刻看到从安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自是忍不住训斥起他来。
“你这人,怕这怕那,真是没趣!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干脆回你的魏河做你的小仙人去!连喜,咱们俩去找妖怪!”
说罢便拉着连喜气冲冲走了。
剩下从安一个看着他俩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本想转过头询问一下苏淮,谁知他转过去一看,先前躺在椅子上的苏淮也瞬间不见了身影。
那我呢……从安看着成片的枯木,有些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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