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
徐玉清被少年果断的回答打断,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
怪异少年行事如同惊弓之鸟,事事留心,处处提防,年纪不大,却隐隐藏着一份长久混迹于江湖的老道经验。
原本以为他定会左右推脱,乱倒浆糊,好蒙混过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答应得如此之快。
徐玉清惊讶之余,也只能用“毕竟是个少年”的理由说服自己。
“你确定?不会是安慰我老人家的吧?”
“不会,师父请放心。”陈逍望着如同邻家老大爷的徐玉清,好笑道。
修行资源、仙门法道、尊崇地位,这些东西陈逍都很想要,可是它们亦是一把双刃剑,犹如火中取栗,接受它们的同时,自己的秘密早晚也会泄露。
一旦危及到自己的生命,那么之前再丰厚的条件也只是粪土。
唯一打动陈逍的是老人追忆过去时流露出的真诚与哀伤。
在巫村时,陈逍跟燕伯伯学刀,次次都将自己的每一分潜力榨干,以求破军刀法的快速大成。曾有一回,陈逍累得瘫倒在地,几乎都已昏睡过去。
燕伯伯平静地看着地上的少年,转而仰望天空,脸上难得露出一副哀伤落寞,轻轻呼唤着一个名字。
当时陈逍实在是太累,没能听清那个名字,不过燕伯伯的那种表情,陈逍牢牢记在心里,是他无法体会的一种酸涩。
就跟而今徐玉清长老转瞬即逝的那一抹哀伤如出一辙。
陈逍知道此举决不是理智的决断,其中混合着大量的感情因素,或许今天过后他就会后悔,但此时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位日薄西山的老人。
徐玉清笑了,皱纹更加深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你虚报陈无敌之名,肯定想要有所隐瞒。这是好事,敌在暗,我在明,一定会吃大亏。敌我皆在暗中寻迹搜象,无法辨识,才算同层次博弈。
‘名利名利’,利可全部占尽,名可尽数抛开,这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堂课。”
陈逍默默点点头,记在心中。
几位族长在一旁看着老少二人神神秘秘,沉默不语,仅靠眼神交流,不禁想上前提醒,百家演武还未完全结束。
尤其是王家族长王百仞,不谈先前送给长生道人的一枚“命石”,此刻赢了赌局,又多了两枚,既结交了修炼大宗,又赢了宝物,可谓两全其美,快哉快哉!属他最着急结束百家演武。
这时,徐玉清立起身来,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令场内外的嘈杂声平息。
“陈无敌,登上二十一层台阶,成功入我北斗宫。至此,陈无敌以三关第一的成绩成为此届演武首席弟子。”
嘈杂声平息得快,响起得更快。
所有人似乎被震惊得有些麻木了,但此消息仍旧挑动着他们的神经。
无法相信和无法怀疑两种情绪混杂在脑中,往日还能用家族背景、人脉关系冷嘲热讽几句,此刻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直到拜将台上有人鼓起掌来,全场才稀稀拉拉跟随着鼓掌。
如果是渚家公子或者沛家公子夺冠首席,绝对能够引得掌声雷动,如今一无名子夺冠,算是什么事儿,要他们拉下颜面去讨好一个山野子,实在是做不到。
在场的贵族甚至已经忘记怪异少年的名字。
八位挑战者被告知明日就将要启程,前往千万修士梦寐以求的修道圣地——北斗宫。
连一直无比淡然的大叔秦绝欢也流露出喜悦之情,他已年近四十,在年龄关卡的最后一刻终极一跃,成功晋级。
美丽少女澄堂香眼神透露出一丝敌意,随后转身离去,弄得陈逍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少女,两人此前根本就不认识。
沛家三人的敌意则尤为明显,他们皆冷着脸,隐约中嘴角的几分冷笑,让陈逍很是不爽,日后的矛盾冲突看来在所难免。
渚决眼中的兴奋与热血才是真,他与陈逍约定,两人定要在北斗宫上再分胜负。
陈逍欣然接受。
王云开则被父亲拉走郑重叮嘱,时不时向陈逍这边看来,眼中尽是亮闪闪的崇拜之色。
恶心得陈逍在接下来的几天,都一脚踹开无事献殷勤的王云开,他的笑容真的面目可憎。
修整一日,百家演武的热潮已然退却,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告别了渚家父女,清汐在离别时还哭红了鼻子,不知是舍不得哥哥,还是舍不得某人。
陈逍想起在白色大地上,伊薇说的话,欲询问两人的关系,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待日后去了北斗宫亲自问她。
另外,陈逍特意带着樊兀恳求师父,让发跟随自己一起上北斗宫。
当然,立刻遭到了拒绝,徐玉清的言辞十分严厉。
但是陈逍不管,如今巫村被毁,燕伯伯失踪,发樊兀在这天地间只认识陈逍一人。
陈逍绝无可能弃他而去,也不放心他待在渚家,即使陈逍有恩于他们,当即表示两人共同进退。
樊兀被严厉的仙门长老吓到了,但看着逍哥据理力争的神情,不禁有些感动。
师徒俩争执了许久,最终师父妥协了。
樊兀将以陈逍仆从的身份上北斗宫,但绝对不能乱跑,一切听从仙门长老的安排。
陈逍满口答应,还固执地称,樊兀是他的兄弟,不是仆从。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日,算上樊兀,一行十人即将出发前往北斗宫。
其他人用怪异的目光望着随行的樊兀,既然徐玉清没有说什么,他们别不想多嘴。
北斗宫坐落于舜陈帝国南部的天道神山脉,距离商都两万里,若是普通人行走一辈子都走不到,修行者疾跑,也需要若干年。
正当陈逍和樊兀疑惑时,徐玉清从怀中取出一件宝具,是一把剑。他轻掐剑诀,嘴唇微动,剑瞬间化作一把长三丈有余,宽有一丈的巨型飞剑。
十人端坐其上,飞剑激射而去,一刹那已经飞离了地面,一晃眼已至云端,剑柄在白云间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划破天空。
此时整座商都尽收眼底,飞剑的速度可怕,坐在上面却完全感受不到颠簸与冲劲。
这是陈逍第一次见识到器道的神奇之处,心中想着日后一定也要弄来一把玩玩儿。
两万里,凡人走一辈子都走不到的距离,不消半日已渐渐看到一条巍峨雄壮的山脉伫立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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