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酒来。”晨雾中一道慢悠悠的人影晃进了路边的一家酒馆,房檐上插着一只“燕记”的酒望子。
“呀,是陈猎啊,也不看看现在才什么时辰,一大早就想醉醺醺了嘛。不过嘛……”
酒馆里的李哥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显然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司空见惯了。
“怎么,还怕我赖你的账不成?拿去,尽管给我上酒。”
那个叫陈猎的男人头发散乱,胡子拉碴,衣着破旧,微眯的眼睛好像诉说着昨日的宿醉。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包裹着的鹿头,扔在桌上,说道:“这上面的鹿茸足够我喝酒了。”
李哥嘿嘿一笑:“陈猎啊,我看你猎些野物信手拈来,确实有一身本事,怎么整日酗酒。不如去十里外的天道山寻寻事做,或者去官府当使差,毕竟你还带着个孩子嘛。”
说着,到底是没有先上酒,上了一壶早茶,给陈猎斟了一杯。
他见陈猎不讲话,盯着桌子发定,又看了看陈猎背着的箩筐里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行行行,一会儿就给你上酒。”
孩子安稳地睡在襁褓中,两只手攒成了拳头,约莫着一两岁的样子。
陈猎一仰头把茶水都喝了,他知道李哥是好意,数月的相处,两人倒是挺熟络,李哥这人确实是个朴实的农村伙子。
随后回头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眉头逐渐拧作一团,思考着一些事情。
早晨的巫山镇一片祥和与安宁,山间的雾气,晨曦的微光,路上稀稀落落的早行人。
虽和繁华二字不搭边,却也是由于朝廷辎重囤积的原因发展了起来,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门庭之间有了城镇之相,倒是一处妙地。
巫山镇,因地处舜陈帝国西部的第二防线,故作为了边防要塞的辎重补给营,是前线与内陆的一个承接点。可谁能想到昔日的边境重镇,本是一个只有百来户人家,背靠着巫山的村子。
的确,这些都过去了,巫山镇只能是昔日的边境重镇了,这里仅剩下了一些朝廷的联络文员,紧张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好久,旧时散漫的农村之风又吹了回来。
街道上的人稍稍多了起来,大多是商贩伙计往城外赶去,或与猎户交换野物,或与其他商户接货取货,或赶去李哥口中的天道山。
“噢,是陈猎啊,来得这么早。”
酒馆的主人燕伯驾着马车回来了,显然是早早地送货去了。
燕记酒馆的酒虽称不上是龙涎玉液,但独有风味,在巫山镇也是有名气,前几年不知道被天道山上的哪位高人品中,燕伯遂有了这桩买卖,紧接着便是镇上太守大人也来了联系,平时太守府中的酒大半都是从燕记酒馆出的,从此门客络绎不绝。
“你猜我这次路上听到了什么?有重大事件!”
燕伯精神抖擞,笑意满满,已经有七十多岁的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诶,老板,啥事情还重大事件哩?不是打仗都不是事儿!”李哥正端着酒出来。
燕伯捋了捋胡子,说道:“你个鬼,嘴里没好话,现在天下太平,哪来的战事!是那天道山,与我取酒的天道山北斗宫弟子说漏了几句。
你猜是甚?道是有真仙下凡,惊得北斗宫的掌门与众长老如临大敌,却是没听到别的动静了,我估摸着并不是恶事。”
李哥听着大吃一惊,叫着:“啥?北斗宫中的难道不是神仙吗?怎么还有真仙?”
一旁的陈猎自顾自地喝酒,不动声色,眼中却露出了惊异。
李哥不明白这些,他却知道真仙这两个字分量,怪不得北斗宫如临大敌,若是真有真仙出世,纵使北斗宫是当今赫赫有名的七大宗门之一,怕是也不得安生了,不仅如此,朝廷也马上会有行动,暗流的涌动终究会造成惊天骇浪。
燕伯一脸嫌弃,摇头说:“你个鬼真的是没有见识!北斗宫的天师们自然是尊崇无比,呼风唤雨,移山填海那也是信手拈来,真正的大神通者,代表着舜陈的顶尖力量!
但是,你知道真仙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了吗?都能追溯到开朝时期了,历代成仙者必然名留史册,据说都已经相隔八百年了!各个门派为了造就一个成仙者,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朝廷也颁布文书,若有真仙得道,愿奉其为护国天师,恩泽后辈三十代。只是这八百年间……唉……”
“八百年啊……”
李哥已经一脸茫然,人生苦短,才有数十载,一般王朝更替也不过三五百年,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概念了。
陈猎眼中的惊异已经变成了凝重,真仙这种级别的力量恐怕是这整个世界都难以对付的了,要是放出了消息,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他开口道:“燕伯,这等大事也难以与我们这些平民有上什么关系,天塌下来还有朝廷和那些个宗派顶着呢。
八百年,恐怕是凡间早已不适合修炼,都已经八百年没有仙神级的人物了,看来仙路已断。况且这次的真仙还不知是真是假。”
说完,又饮尽一杯酒。
燕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收拾马车一边说道:“说的也是,这些个大人物的事情用不着我们凡人去操心,管他是真是假,反正轮不到我们当神仙,嘿!”
随着三年前舜陈帝国与星罗联盟两个庞然大物的和谈,紧张的战事已然远去,何况这里还不是第一作战区域,巫山镇的人们只希望过和平安稳的日子。
陈猎闷声自饮,一杯接一杯,喝得不快,却是不断。
不一会儿的工夫,两坛酒已经见底了,似是要把无尽的烦恼都抛诸于脑后。
喝罢,许是倦了,他便伏在了桌上。
燕伯嘱咐李哥不用继续上酒了,因为陈猎每次都是喝两坛的量。
他心想这人也真是古怪,几乎每天都是早晚两坛酒,白日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看他饮酒时的架势,既不是豪迈粗犷之风,也无温文尔雅之气,如若不是衣衫蓝缕,当真有几分侠风义骨,有一丝跅弢不羁。
只是可怜了那娃儿跟着风餐露宿。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雾气慢慢散去,各家各户的商贩也都摆出了摊子,做起了生意,吆喝声不断,巫山镇开始醒了过来。
“闪开闪开!不要挡道!”
远处一队人马,百来个军士护着一辆马车行军过来,这也算是稀罕事了,巫山镇哪有这么大阵仗的军事调动。
伏在桌上的陈猎动了一下,好像是回笼觉被吵醒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嘴里嘟囔着:“吵吵吵……吵死啊!”
说着便要往街道中央走去。
那队伍排头的一个军士虎背熊腰,手里拿着一杆大旗,已经快步走到了陈猎面前了。
“滚开泥腿子!好狗不挡道!”。
军士嗓音浑厚,中气十足,说着就把那杆大旗往陈猎身上一顶,那架势怕是要把对方捅个窟窿。
“哦?所以你不要挡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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