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披了一件外套从房间里出来,眼神朦胧得像是已经睡了一觉了。
“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说了一夜了,还没有说完的!”乐乐说。
欢欢轻声一叹:“我哪里知道他们,不喝酒,光说话,也能说这么久。多亏了有你在,两个孩子都睡下了。我气得都忘了伺候孩子们洗脸刷牙睡觉了。”
“你还不去让他们早点散了,都几点了!”乐乐指了指他们。
“我不去,反正他们说到什么时候,我就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不嫌晚,我也不嫌晚。”欢欢嘀咕了一声。
乐乐劝了一通,没用,仍是回房去了。
文思起身,说要回去了。熊威搀扶着文思,踉踉跄跄走到院子里。文思走到门廊外的阶梯时,一脚踩了个空,整个身子摔趴在了草坪上。熊威一边去扶他,一边忍不住大笑:“梁兄,你真是喝多了,路都不会走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我送你!”
“你自个儿喝得烂醉如泥,还去送文思。你送文思回去,待会儿谁送你回来?”欢欢弯下腰扶起文思的一只胳膊。
“待会儿文思再送我回来。文思,你说好不好?”熊威一说话,一股酒精味弥漫。
文思劝住了熊威:“送来送去,今晚还要不要睡了。你留步,我自己回去。我还有司机呢,不用送,不用送。”
文思大喊司机的名字。那边黑乎乎的角落里亮起了车灯,将他们几个人照得通亮。车子缓缓开过来。
“不行,这黑人司机不靠谱,趁你喝醉了,把你开到哪里去都不知道。”熊威说完,喉咙里一阵恶心,吐了一地。
熊威今晚怎么喝吐了?以他的酒量,不至于如此。兴许是在院子里站久了,灌了凉风。
吐完了以后,熊威感觉身子都软了。
“欢欢,你去送送梁兄。我这胃里难受得很,你代替我送送梁兄。”熊威靠在欢欢的肩膀上,把她往前一推。欢欢只觉得熊威疯言疯语的,胡乱给她分配任务。
“你真是脑子不清楚了,非得去送吗?”欢欢皱着眉头。
“送,一定要送的。我去不了了,你去。”熊威说。
文思坐在了车里。车门打开着。欢欢回头一看,微亮的车厢里,文思的眼睛像是一盏明灯,微弱却炙热。欢欢沉默了。她上了车,从车窗里看去,看见熊威笑嘻嘻朝他们挥手。willian开着自家的车跟在后面。
欢欢心里乱极了。
她明知她不该上车。可她还是上了车,只在心里后悔。
欢欢坐在左边,靠着车窗。文思坐在右边,靠着车窗。中间有一尺的距离。
一尺的距离是安全的。欢欢希望一路上两人都不要讲话。
文思还是开口了:“欢欢,你能送我一程,我很开心。”
欢欢不语。千万不要和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较真,最好理都不要理他。一个醉酒的人,说过的话,都不会记得。酒醒的时候,还能记得多少呢?
“你喝醉了,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过了一会儿,欢欢说。
“我是喝了不少的酒,头昏沉沉的。但我脑子还是清楚的。我都记得,在你家门口跌了一跤。熊威让你送我回家。你看,我什么都记得。现在我和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别人喝多了会失言,酒后失言,其实是酒后吐真言。”文思望着欢欢,没有逾越中间的距离,“今天趁着酒劲,我只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
欢欢的心狂跳不已。她可以猜到文思此刻想要说什么。千万不要说出来!她害怕听到那三个字。
可是她又期待。
还是不说的好。
一个醉酒的人,不论当时说了什么,酒醒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一旦他说出口。他忘了,可是她还记得。这是多么痛苦的事!
欢欢转过头不去理他。
文思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车厢真是太小了,太闷了。
文思接着说:“今天不说,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我没有醉,我是清醒的。喝下去的酒,顶多给了我一点勇气。欢欢,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恋爱是这样的。它没有实体,却无处不在。它没有定义,却什么都可以成为它的注解。它不分对错,却有先来后到的顺序。它使人变得谦卑,心爱的人远远看着就已足够。它使人变得贪婪,心爱的人每天都想看一眼。欢欢,你能明白我吗?”
最先浮现在文思脑海里的是“我爱你我喜欢你”这一类话。话到嘴边,他又换了一个版本。那一类世俗的字眼,被其他人说腻了,说烂了,根本无法表达他内心里清高而孤傲,世俗而神圣的恋情。
文思说得有些抽象,欢欢只觉惘然。从他的话语里,至少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文思爱上了欢欢。
在那一刻里,欢欢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甜蜜的。黑夜也变得温馨。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呢?你能改变现实吗?如果不能,说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心里难受。”她说。
“说出来了,我心里好受点。”文思无力地低下头,抬起头。四目对望。
快到了,短暂的同行的旅程就要结束了。
车门打开的一刹那,欢欢紧紧盯着文思。
一切都完了。刚才发生过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要不要去屋里坐一会儿?”话一说出口,文思就觉得不该说。夜这么深了。况且周新也在屋里。大概后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欢欢坐到自家的车上。willian的倒车技术很熟练,很快就从黑夜里消失了。文思这才转身往屋里走。屋里的灯还亮着,周新还没有睡。他推门进去。
“大忙人,总算是回来了。还有另一辆车,那是谁在里面?”周新低头看手机,漫不经心地问道。
文思不由得想,周新坐在沙发上,离窗口那么远,他怎么知道还有另一辆车的?
“哦,是欢欢,送我回来的。”文思不想说谎,尽管他也知道这个回答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晚上的,熊夫人亲自送你回来?你们干啥去了,弄得这么晚?”周新望着文思,目瞪口呆。
文思在门口吹了不少的凉风,胃里一阵翻腾,十分难受。他懒得去和周新解释。不想解释,随他去吧,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文思,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的心思不是应该放到生意上吗?这一天到晚的,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周新还是第一次同文思用这种口气说话。
文思没有理会,径直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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