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冬季还没有过完,我们离开了县城,经由上海飞去了尼日利亚的首都阿布贾。先飞到亚的斯亚贝巴,中间停留将近三个小时,再登机飞往阿布贾。第一次登机,人群中夹杂了中国人,非洲人,欧美人,印巴人等各色人种。第二次登机时,我四周一看,前后左右要么是黄皮肤的中国人,要么是黑皮肤的非洲人。坐在我们后排座位的,便是两个黑皮肤的女人,身材异常丰满,身上的香水味隔着一排座位都能熏到我吃不下饭。也是因为飞机上的食物口味太怪,甜甜的腻得人心里发慌。尽管很饿,低头看一眼餐盘里一盒黄色米饭上面放了几块鸡肉,我还是下不了口。戴力倒是能吃能喝,餐盘里的食物吃得精光,又呼呼睡起了大觉。
随着机舱里的音乐想起,开始播放一段英语,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英语学了好几年,英语书也看了不少,却只能听懂个大概。我心想,到了尼日利亚,不仅戴力急需学习英语,我也急需好好补习一下英语。戴力在边上不停地问我都说了些什么,我说了一些听到的,又加了一些想象出来的意思,然后传达给戴力。他这才向我投来佩服的眼神,说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
我们下了飞机,走进航站楼,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队伍移动的很缓慢,我和戴力两个热的满头大汗,这才意识到我们还穿着毛线衣和保暖裤。我望着航站楼外面湛蓝湛蓝的天空,天空下荒芜的山丘,真切地感觉到我们已经告别了祖国,来到了非洲大陆。正值中午,窗外艳阳高照,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一下子从亚洲的冬季飞到了非洲的夏季。
我们还排在一群黑人中间,一个身穿制服头戴帽子的机场工作人员向我们走来,用怪异的汉语问道:“你们是梁文思和戴力吗?”黑人说的汉语实在很难听懂,把第四声的去声调说成了第二声。戴力睁大了眼睛说:“文思,你看这老黑子还会说中文。就是不知他在说些啥。”那黑人见我俩都没反应,便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我们。一看,纸上用中文写了我和戴力的名字。我们像是见了亲人一般,和他亲切地握手,心想肯定是蔡明利派人来接应我们的。我和那黑人简单的用英语打了招呼,他叮嘱我们继续排队,等我们出了移民局的这一检查口,去拿行李,拿了行李他会带我们出去。我们只需要把护照和机票交给他,跟在他的身后。说完,他转身走到墙角,双手交叉在胸前,倚着墙面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移民局这个检查口过的很顺利,身材胖的走了样的女人盯着我们看了有十秒钟,那眼神有一点强势,不太礼貌。我放下手里拎着的一只包,像英国绅士派作风那样,彬彬有礼地用英语对她说:“你好,这位女士,我和我的兄弟是来尼日利亚旅游的。”她收回了那冒犯的眼神,在我们的护照上一先一后敲上了移民局的入境章。我们随着队伍来到领取行李的地方。我回头朝那个女人望去,她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国人,那中国人衣衫不整,眼神呆滞,穿的是一双军绿色的老式球鞋。在中国,这应当是一个农民的形象。我一面找行李,一面回过头张望他们的僵持。我们拿了行李跟在接应我们的黑人身后,往最后一道检查口走去。我远远的看去,那个中国人还站在那儿,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老师的身旁,只不过那女人已经不搭理他了,在翻看下一个人的护照,任由他站在桌旁。我终于明白过来,那个女人的傲慢和无礼从何而来了。在他们眼里,大概所有从中国来的人,都是不会英语,形象不佳,素质又不高。
我们顺利地来到了停车场,一个身材矮小十分精瘦的中年男子朝我们走来。走近了,才看清他的长相,一双眯眯眼,秃头顶,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六。戴力热情地迎了上去:“表哥,真是多少年没有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蔡明利拍拍戴力的肩膀,笑着说:“哪里的话。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都十多年了吧,在老家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还只有我肩膀这么高。现在你看看,我只有你肩膀这么高了!”我微笑着喊了他一声“蔡大哥”。戴力对着蔡明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结婚呢!现在儿子都有十岁了吧。我去年过年回了老家,在村口碰到了嫂子,她大过年的还在割猪草。真是个能干的女人!”
蔡明利把我们带到一辆银白色的丰田皮卡车旁,那个带我们出来的黑人原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蔡明利让我们等一会儿,跟在黑人身后走到不远的一个拐角处,从裤袋子里掏出一叠的钱,交到黑人手里,黑人才转身离开。
戴力在蔡明利面前十分殷勤地描述了一遍蔡明利在乡下的儿子的现况。戴力以为这是蔡明利最想听到的,毕竟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蔡明利听了并没有顺着戴力的话接下去,他岔开了话题道:“在非洲啊,有钱就是上帝。到处都需要小费,不给小费小黑就找你茬。”
“这小费给的有点狠。蔡大哥,你刚才给了小黑不少钱吧?”我好奇地问。
“没多少。奈拉不值钱,一千奈拉也就是几十块人民币吧。这点小费必须要花。要是提前不安排好人接应,到了行李安检的地方,一看你是中国人,一定会被他们这帮孙子开箱检查。一开箱,那就麻烦了,那可不是小费的钱能解决的了的。没有问题,也能给你找出一串的问题来,变着法子的要钱。”蔡明利打发了黑人就来帮我们把行李搬上皮卡车。皮卡车右边的一只前灯已经被撞坏,留下一个惨然的窟窿。
“哦哦,我们刚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三个中国人的箱子被打开了。戴力,你注意到没?”我说。
“怎么没有,箱子前面搁了十来条中国烟。难道中国烟是禁止带入尼日利亚的?”戴力不解地问。
“可以带,规定是每个人可以带个四条吧。但是只要多给点小费,提前安排好人接应,多带几条也没事。这里不是中国,有钱能使鬼推磨,是这里的行事法则。”蔡明利回答道。
别看蔡明利个子矮小,做起事情来倒是十分利索娴熟。我和戴力坐在后排,蔡明利转动方向盘很快出了停车场,驶入了大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