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渊立在那里,看着凌岩把土翻了翻,又在上面挖了一个一个坑,准备把芍芙花的种子种上去。
成渊却突然在后面说了句:“你这样是种不活的。”
凌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了看他。
他仍旧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衣摆随着山风飘动,修长的秀发梳得整整齐齐披散在肩后。
这般衣冠楚楚,公子如玉的模样,内里却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外表骗过了所有人,可凌岩却不会再被骗,面对魔鬼,应当心翼翼。
于是,她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还请道君指教。”
她突然的态度转变,让成渊愣了愣,作为一个把杀人当吃生菜的人,他并没有想到她转变的原因。
他也没有细想太多,反而觉得这样挺好的,听听话话的,不会像以前那样,连他也敢骂。
凌岩的性子有时候确实是有点胆大,当遇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总是会愤起而骂,那怕被骂的人是成渊也不怕,先骂完,泄完愤再说。
成渊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的那袋花籽里,拿出了一颗,捏在白皙的手指间,不紧不慢地说:“芍芙花需要用昆里雪山之巅上的灵泉灌溉,加以用灵力滋养,才能发芽。”
凌岩:“昆里雪山?”看着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成渊又向她解析一通。
昆里雪山位于极北之地,是一座高耸入云、终年积雪的雪山,山巅处积雪厚达百米,却有一个常年流淌温水、灵气满溢的泉眼。
芍芙花,一但开花,十年不败,所以银曦峰每十年就会上一趟昆里雪山,取回灵泉之水,用来培育新的植株。一旦发芽后,便可以使用别的灵泉灌溉,时常输入一些灵气滋养,便可。
凌岩对这种常开不败的花特别感兴趣,她想起了紫元峰路上的那些花,不禁好奇地问:“那芍芙花与紫元殿路上的那些花,哪个更珍贵?”
成渊闻言抿嘴一笑道:“那不是花。”
凌岩觉得更惊奇了,不是花还能是什么?她问成渊,成渊却笑而不答,随后转身离开,只抛下一句话。
“收拾一下,明日启程昆里雪山。”
这时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火灵,飞了过来站在凌岩的肩头,用一种充满八卦而又带有调笑的口吻说:“哦,成魔鬼要带你去取灵泉水!你看他多宠你。”
宠?呵呵!他只不过心情好,又闲得慌而已,要不就是带有别的目的,宠,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凌岩收拾了些衣物、日常用品、干粮等,便带着火灵来找成渊。
成渊看了一眼立在她肩头上的火灵,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带宠物!”
“噗!”,凌岩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侧头看了看肩上的‘宠物’,只见她的眉头皱得快要拧出水了。
虽然火灵是一只鸟,但是凌岩一直把她当朋友,而不是宠物。
火灵同样也没有把凌岩当成主人,而是作为一个伙伴。
她委屈地嘤嘤了两声,示意抗议‘宠物’这个词儿。
火灵虽然开了智,不过这对于成渊来说,开不开智她都只是一只鸟,是宠物。
火灵最后被留在缺月峰看家,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异意,他们两口子想要单独出门旅游,她自然识趣地留下。
成渊腿长走得飞快,凌岩一会儿便被他甩在了后头。
凌岩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想不明白,明明有个坐骑的,为什么要靠双腿走,这得走到何年何月?
不过,成渊也没有这么蠢,一下了缺月峰,就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很宽敞,能容纳两个人直接躺下睡觉,中间还可以隔开一个茶几,免去了孤男寡女长途跋涉、共处一室的尴尬。
凌岩刚想踏上马车,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马车没有车夫,以成渊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当车夫的,难道说成渊要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女生当车夫?
成渊看着她疑惑着不上马车,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想催促她。
却见他忽然眉头一皱,一股危险意识笼罩着四周,他那杀神般的眼神凝视着不远处的一个草堆。
凌岩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成渊:“何处来的鄙陋鼠辈!”
说罢,他微微伸出几根手指凌空一捏,便见那草堆里飞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同时伴随着尖厉的求救声。
“救命啊!凌岩救我!”
这声音,凌岩听过,是白雪的。
“别杀他!”
话音刚落,白雪已经被成渊抓在手里。
入手便是毛茸茸的、柔软细滑的毛,成渊愣了一愣,不是因为凌岩的话,而是这手感
凌岩跑了他跟前,看到白雪没死,提起来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从还在愣神的成渊手中夺过白雪。
刚从鬼门关出来的白雪,窝在凌岩的怀里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抱住凌岩的手臂,眼睛惊恐地看着成渊。
而被盯着看的成渊瞬间恢复了严肃冷漠、不怒自威的神情。
凌岩:“白雪,你怎么在这里?”
白雪还在惊悚中,说话都迟顿了,倒是成渊先开了口。
“白雪?”成渊挑了挑眉,对这个大众化而又老土的名字,表示出充分鄙视。
凌岩似乎没有听出其中的意味,她摸着白雪顺滑的毛说:“对,白雪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杀他。”
说着她便抱着白雪上了马车,上车后,却见成渊还未上来,她掀开车帘看向他,却见他皱着眉站在那,几根手指在轻轻地互相搓着,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凌岩:“你不上来吗?”
闻言,成渊才收回了手,走上了马车。
车夫的问题,是凌岩多虑了,这马好像很有灵性,能自己认路,还能自动躲避障碍物。
凌岩乐开了花,她和白雪聊起天来。
原来白雪自从知道阎虚道君把凌岩带回了缺月峰后,就一直想去找她,可是他到了缺月峰山脚下后,便被护山屏障阻挡在外,进不去了。
成渊坐在一旁瞥了他们一眼,对于凌岩养‘宠物’这件事,他是没有异议的,反正都已经养了一只了,再养一只也没所谓。
自从柳歌彤被阎虚道君降了修为,投喂给穷奇的事,传到了恒汐峰峰主柳信朋的耳里后,他便宣布闭关,以此抚平痛失唯一爱女的心。
这是对外界的说法。
实际上他痛切心扉,哪里能静心闭关?柳歌彤是他唯一的女儿,就这么死了,他心中不甘。
为什么阎虚道君可以恃强凌弱、枉顾人命。而他们却连吭一声的余地都没有。
天道为何如此的不公!
他靠坐在墙壁上,室内漆黑一片,窗外下着瓢泊大雨,雷声阵阵。
他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纸条,漆黑的双眼爬满了血丝,丝缕长发随意地垂落,身上的白衣沾满血液,一道道伤口在电光的闪耀下显得越发狰狞。
他的彤儿死了,在他找到她之前,就已经死了,他拼了死命才从穷奇的手中抢回了她的尸体。
那个本该在他膝下承欢的女儿死了,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再也不能听到她喊他一声爹。
天道,何其可笑!
他手中突然一用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下子捏碎了手中的纸条。
既然天道待他不公,那他便逆天而行!
他慢慢地站起来,转身出了屋子,步入了瓢泼大雨中,片刻身影消失不见。
大雨倾盆而下,马车在大雨中缓慢地走着,四周没有任何可以避雨的地方。
突然一道惊雷落下,马儿受惊,双蹄跃起,一声嘶鸣后,便惊慌失措地猛烈向前冲。
马车颠颠簸簸的,凌岩在马车内被甩来甩去,头撞在马车的车壁上,磕出了一个大包,手肘、后背无一例外都被撞通红,痛得她冷汗直冒。
而成渊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坐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移动过,更不会像她那样撞得头肿鼻青。
而白雪呢,因为爪子比较锋利,他紧紧地抓着木板做的车壁上,尖利的爪尖都没入木板里了,因此并没有像凌岩这样,被甩来甩去。
凌岩看成渊一动不动,不解地问道:“你说怎样做到的?”
成渊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抬了抬,轻轻地扫视了她一眼,看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嘴角轻轻地扭动了一下,似乎在压制着嘴角不让它上扬。
他继续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凌岩已经习惯了他爱答不理的这个毛病了。见他不说话,不由得抬手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动作。
成渊闭着双眼似乎察觉了什么,他再次睁开双眼看向凌岩,眼神似乎在询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凌岩才不理他,她试图扶着马车上固定着的长凳,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是没办法。雷鸣一直没有停过,马儿受惊过度,死命地奔跑,慌不择路,草丛石堆照样跑过去,马车晃得快要散架了。
在一次猛烈的晃动中,凌岩整个人被甩到了成渊的怀里。
在接触到稳如泰山的‘石墩’后,凌岩当即伸出双手死死抱紧他,什么矜持,什么男女有别,都抛之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被甩出去了。
身上突然多了一只‘树袋熊’,成渊睁开双眼,看见她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脑袋像是一块麦芽糖一样黏在他的胸口上,掰都掰不下。
他的面色越来越沉,阴霾满布,黑得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黑。
“你,滚开!”他一字一顿地道。
凌岩不仅不肯放手,反而越抱越紧,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夹杂着女儿家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身体接触之处传来阵阵温热。
成渊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面色一阵红一阵黑,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掰开她。
凌岩挣扎着甩脱他的手,可是他的劲儿很大,她柔弱的手臂就好像使不上力一样,一下子被他掰开。
凌岩不死心顺势又抱紧他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形。
成渊又再伸手去掰她的手指,他的两只手原本是抓着长凳的边缘的,现在和凌岩纠缠,他便失去了固定自己的着力点。
马车的车轮这时磕上了一块大石头,车厢猛地一晃,成渊和凌岩一起被甩到马车里的地板上,刚好凌岩在下,成渊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