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没有一天不陷入回忆中。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回忆美好的过去也是一种痛苦。”张依昂的母亲哭泣着喊道。
“对呀，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不带着愤怒继续生活？我怎么可能不想着要为父报仇？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您当然知道这之中的原由。我爸说，如果我选择复仇，如果我选择和机器鬼子们战斗到底，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加入反抗军，和大家一起反抗才能有希望。而反抗军的加入条件是必须年满20岁。所以我爸要求我在20岁之前不许反抗，不许报仇，不许说或做任有可能引起机器鬼子怀疑的事情。所以，这3年我什么都没做。但是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复仇这件事！”张依昂激动的说道。
“你别再说了！”张依昂的母亲痛苦的哭喊道。
“妈，我还记得我爸临走之前把反抗军的一些相关资料交给我看了。那是一份包括反抗军人员名单、联系方式、作战计划等相关内容的资料。就像曾经的苏共领袖布哈林在被枪决之前要求自己的妻子‘尼古拉伊凡诺维奇布哈林’背会并烧毁他亲手所写的一封名叫‘致未来一代党的领导人’的信一样，我爸当时也要求我把那些文件的内容背下来，之后他便把文件烧掉了。您知道吗，这三年，我每天都会在脑子里把那份文件中的内容重温很多遍，一个字都不敢忘。我苦苦等待，等的就是20岁的时候能加入反抗军。今天，我终于20岁了，我觉得是时候了。”张依昂说道。而此时，他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您还记得吗？我爸临走时跟您说，让您尊重我的想法。因为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完全有自己的行为能力和决策权了。我完全可以为我做的决定负责了。这些您还记得吗？”张依昂继续说道。
“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想要反抗，想要为你父亲报仇。说实话，我又何尝不想呢。但是我不放心呀。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担心。我就是担心你会有想要反抗，想要报仇的想法。这要是让那些机器鬼子们知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我已经失去了你爸爸，我不能连你都失去了。我宁愿自己去参加反抗军，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呀！我是多希望你能傻一点，傻到记不住仇恨，记不住痛苦。我根本不想让我自己的儿子成为那种忍辱负重，为父报仇的孝子，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什么‘以全人类的命运为己任’的英雄……”张依昂的母亲大哭着说道。
“妈……”
“我知道，其实我再怎么反对你也只是徒劳。你和你爸一样，主意都正着呢。我的反对与否其实对你没有效果。我就是说破大天，你该走还是会走的。可是作为母亲，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跳呢？我每天都在祈求，祈求你20岁的这一天晚点到来，晚一点，再晚一点。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我千怕万怕，这一天还是来了。它还是来了……”张依昂的母亲又一次泣不成声了。
“妈……您别这样……我……”看到自己母亲的反应，张依昂也变得语塞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或是说该怎么说服母亲。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
“这三年，报仇这件事你一次都没提过，这让我多多少少放心了一点点。有几次，我甚至欺骗自己说你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你已经不再想着复仇了，你也不再想着反抗了……可是，没想到你今天一回来就兴高采烈的对我说你已经20岁了，当时我就知道这让我担惊受怕的一天还是来了。无论我再怎么心有不甘，无论我再怎么虔诚的向神祈祷，无论我付出何种努力，都是徒劳的。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我是多想阻止你，但是我当然知道，作为你的母亲，我不能自私到剥夺你选择自己的人生的权利……我知道，我都知道……”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张依昂的母亲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
“妈……”张依昂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挺能说的人，但是现在，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对自己的母亲，他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口了。
“先吃饭吧。吃完饭之后，做你想要做的事……我不再干涉你的决定了。但是，你得答应我，别太逞英雄。而且，别太早去找你爸，留我一个人在这边生活也很难的，你得心疼你妈，别急着去找你爸，别急着去找你爸……”张依昂的母亲用牙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用右拳砸着自己的左边胸口，含含糊糊的说出了这段话。可以想象。作为一个母亲，要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是要下多大的狠心。
“妈……”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吃饭吧……”张依昂的母亲说完，便把一小块牛排肉送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一边嚼，眼泪一边从她的眼眶里往外涌。
张依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母亲静静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妈，我走了……”吃完饭之后，张依昂收拾完桌子，便准备离开家了。母亲听到了，但是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流泪。
“依昂……”一只脚已经踏出家门的张依昂突然被自己的母亲叫住了。
“天冷了，记得多加点衣服……”张依昂的母亲哽咽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便再次泣不成声了。
“知道了妈。您放心吧。别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回来之前的这段日子，您也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张依昂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而这，是今天他第一次哭。
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张依昂冲着母亲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坚决的转身离开了家。只留下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放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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