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初春,席卷南中国的冰雪灾害刚刚过去。徐路怀着对部队的恋恋不舍回到了他魂牵梦绕的家乡,湘省德市。在经济建设蒸蒸日上的华夏,德市属于三线甚至是四线城市,就像徐路一样,在成千上万的转业干部里,毫不打眼。凭借着闲暇时写的几个豆腐块,徐路被德市民政局看中了。于是,而立之年的徐路开始了他人生新的旅程。
在待业安置的那段时间,徐路抽空去了一趟深圳,好好感受了一下特区的氛围,当他看到一个小小乡镇就有上万家工厂的繁忙,再环顾今天自己家乡的安静平和,说实话,真的不羡慕。尤其是在民政局工作一段时间后,徐路觉得现在的生活简直美好的不要不要的。既不需要在太阳下暴晒,也不需要在凌晨起床执行任务,更别说生命危险了。仅仅半年的时间,徐路就和全局上下混的熟络无比,想想每天只需要在电脑前打打字,跑跑几个机关签文件送文件,这样的生活美得冒泡。
转眼间春去秋来,徐路在民政局工作已经大半年了,一切都很美好,如果没有那只河东狮的话。
这天下午,徐路正在办公室起草领导讲话的材料,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徐路,等下下班了一起吃饭。”大胖子胡凌锋堵在徐路办公室的门口,一张几乎赶得上岳云鹏的大白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嘴里不停的嚼着槟榔。
“等一下,我手里还有一份材料没写完,明天老唐要用的。”徐路盯着电脑,头也不回地说。
听说是老唐要的材料,胡凌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也就不再催了。
老唐, 恶名昭著的军阀,局里谁见了都怕怕,哪怕是一把手都对这个军转回来的作训处长礼让三分。无他,霸道而已!真敢耽误他老人家的事情,拍桌子骂娘算是客气的。
看了看手表,胡凌锋无奈的甩了甩头,“好吧,那你快点哦,反正还有个把小时下班,我先到楼下转转。”
“你要实在是等不及了,我就不去了,明天的会挺重要的,写不好怕老唐骂。”徐路说。
“别啰嗦了,就你的水平,老唐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我不耽误你时间,你快点来,今晚给你介绍一个新哥们,特仗义的。”胡凌锋说完,转身下了楼。
一直到六点半,徐路反复校对后才关了电脑,离开办公室。楼下的胡凌锋也没见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早就把他那辆瑞虎车开到了楼梯口,专门候着徐路。
其实,这俩人认识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因为徐路回来也就大半年的时间。胡凌锋倒是土生土长的本局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生在民政、长在民政、工作还是在民政。
要说这俩人的成长经历还真的没有半点交集。一个是苦哈哈的单亲家庭从小就不知富贵为何物的穷孩子,另一个是干部家庭蜜罐里泡大的公子哥儿。但是,偏偏就遇上了,合上了,看对眼了。大半年时间就成了无话不谈老铁。在胡凌锋身上,徐路感觉到了一种类似兄弟的感情,和部队的那帮兄弟很像;在徐路身上,徐凌峰感觉到了这个军转干部与众不同的坚持与倔强,和他自己的老子有点类似的宽广胸怀和待人的诚恳。
上了车,胡凌锋递过一根儿芙蓉王的烟,徐路也很自然的接了过来。虽然,平时徐路都是抽几块钱的精白沙,但是对于胡凌锋的高档香烟他是从不好意思到顺其自然的习惯。朋友嘛,有福同享。
坐在宽敞的瑞虎里,两个大个子都很自在。谁说国产车不行了,这瑞虎可不就杠杠的吗?空间大,又耐操。哥俩胡天海地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约好的土菜馆。
一走进包房,徐路就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剃着精神的板寸,身材略微有点发福,一脸严肃的坐在桌前,百无聊奈的夹着油炸花生米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徐路心想,这怕不是又是一个老转吧,看这样子应该是当过兵的。
看到徐路两人走进来,中年男子一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脸,徐路知道这是冲着胡凌锋的。
“介绍一下,刚哥,我老哥。”胡凌锋习惯性的大嗓门冲着对面的男子一笑,“这是我在民政局的老铁,徐路。”
“刚哥好。”徐路主动伸出手。
“你好。”被称作刚哥的男子也伸出手来,显然有点没准备。也是,这年头,谁还流行握手啊。
“坐,也没别人了,就我们三个。”胡凌锋很熟络的拉着两人坐了下来。
刚刚落座,刚哥就从身后提出两瓶白酒,乖乖,五粮液啊。
看到这这种传说中的白酒,徐路还真有点震撼。在部队,喝二锅头都算不错的了,平常就是论斤买的米酒。回到地方参加过几次接待,最好的也就是德山大曲、四特这些一两百块一瓶的,五粮液真是头一回。
看来刚哥家非富即贵,这是徐路当时的真实想法。
“靠,刚哥。又是从老爷子那里混来的吧。”显然,胡凌锋也没想到三个人会喝这么好的酒,顺嘴调侃了一句,“这和今天的饭店不搭呀。”
“你小子少啰嗦,不是你说的要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吗?你小子回来这么久了也就带了这一个朋友给我认识,看来是真的很铁了。敞开喝,管够!只要是你认可的朋友,那就是我书刚的朋友,没那么多七里八里的啰嗦!”书刚说。
“那就不醉不归!”胡凌锋也是豪情万丈的说,“老板,搬一件啤酒来!”
“哈哈哈”书刚一阵豪爽的大笑,“你小子还是只喝啤酒啊,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喝点白的。”
“唉,这不是老头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吗?”胡凌锋讪讪的说,“我倒酒,你们一杯白的,我陪半瓶啤的这可以了吧。”
“行,等你生了娃,再补上。”书刚说。
不等徐路说话,胡凌锋已经把两个三两三的玻璃杯倒满了白酒。略微发黄的五粮液一倒出来,满屋子都是酒香,在灯光的照射下,像琥珀一样晶莹剔透。
“初次见面,我先干了。”书刚端着白酒一饮而尽。
“感谢刚哥,我也干了。”感受到书刚的热情和坦诚,徐路也是一扬脖子,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尽管到此时他都不知道书刚是何方神圣。
“两个牲口!”胡凌锋陪着吹了一瓶啤酒,“好酒就这么糟蹋的。”
放下酒杯,书刚抹了抹嘴角,满意的看着徐路,“小伙子不错啊,我就喜欢和爽快的人喝酒。”
“谢谢刚哥,我也是。您当过兵吧?”徐路毕竟和书刚不熟,对方年纪又长自己几岁,何况能够拎着五粮液到土菜馆喝酒的主儿,家境肯定不一般,所以在和书刚说话时就带着敬语,用的是您而不是你。
徐路的话一出口,胡凌锋脸色刷的就变了,他太熟悉书刚的性格了。
“嘭!”一声巨响,桌上的碗碟都震翻了几个。书刚怒目圆睁的看着胡凌锋,“狗卵子,带的什么人和我喝酒?学会下套了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徐路是一头雾水,喝着酒,书刚发什么疯?但是,从小就在卑微中长大的他,此时却很冷静。在部队锤炼多年,别的没有特长,但是一身铮铮铁骨倒是锻炼出来了。胡凌锋叫自己喝酒,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什么事情连累他了。不管这书刚是什么来路,先把胡凌锋摘出来再说。
想到这里,徐路拿过酒瓶,把剩下酒全部倒在自己的碗里,又把另一瓶酒打开,一直到把碗倒满。
“刚哥,有什么犯了忌讳的,小徐这里给您道歉了,跟凌锋无关,你别怪他!”说完,又是一扬脖子,把一碗酒喝的干干净净。
书刚愣了,胡凌锋也愣了。
喝完酒,徐路扭头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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