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撇下心存疑虑的众人,在巡捕房门口拣了匹最壮硕的骏马,翻身跃上马背,扬尘而去。大家目送他离开之后,有人忽然说道:“你们说,我们会不会事后发现,这个萧正不过是个偷马贼?那匹马可是不二捕头最喜欢的,价值四百多个银币呢!”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下,张小虎冷笑了一声:“这位大哥的思路还真够清奇的,虽然他穿的不过是平民衣服,但你看他的气质风度,像是个偷马的小贼吗?再者,有贼敢来巡捕房偷马么?”
大家一时恍然,便问起萧正的身份。张小虎说:“我也不知道,是程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要加入我们巡捕房的新人,具体什么情况没有说,不过看样子有些来头。”
这时,程建章来巡捕房见萧正,却意外听说儿子受伤的事,赶紧过去查看情况。当他听说儿子是为保护同伴而受的伤,默默地点点头,两手颤抖地摸着儿子的头,不忍多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且说萧正打马出了巡捕房,向城南方向奔行,路边的行人见他走得疾,都向两旁避让,只过了两刻钟,便来到南城门边。萧正向右一拐,进了一条宽阔的大街道。
这条街名叫广粮街,行人并不算多,却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将四条车行道排得水泄不通。偶尔传来几声轻脆的鞭响,引来马、驴、骡、牛各类畜牲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好一片繁忙景象。
街道两旁尽都是粮庄、米店,一些店员们在七手八脚地装车或者卸货,马夫们则抽烟或喝茶等待,另有一些粮米商人们针对粮价的走势高谈阔论,甚至因为几个铜板吵得面红耳赤,仿佛到处都乱糟糟的。
对于像萧正这样的怕吵的人,在这里待不上两天恐怕就得高血压、冠心病、提前性老年痴呆,也使他再一次庆幸自己选择去巡捕房。
萧正凭借着娴熟的马技,在车队里挤来挤去,终于来到街道中间,一个很大很气派的门店面前。店门口上悬着“萧家粮庄”四字,十几个伙计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两个记账先生拿着纸笔清点货物,店面两旁各有一道门通往后院,一边是入口,另一边是出口。每道门前都排着十来辆车的长队。
虽然明知天食国是月河地区最大的粮食输出国,而仓山城又是最大的粮食贸易城市,但如果不来到广粮街,任谁也想不到粮食行业有如此大的市场。看来“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是真正的客观现实。
萧正将马栓在萧家粮庄门前的木桩上,问一个伙计道:“萧月在吗?”
那伙计并不认得萧正,抬头不善地瞅了两眼问道:“你算老几,敢直呼公主名讳?”
萧正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抽这小子嘴巴子,但那样反而更耽误工夫,只得放低姿态说:“小兄弟,我想求见公主大人,麻烦你引荐一下,好不好,拜托!”
伙计颇为臭屁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你等着,我去里面通报,她要不要见你,我可做不了主——对了,你找她老人家有什么事?我得问清楚了好回话!”
“老人家?”萧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摆摆手说,“你就说是萧正找她,她就明白了!”
“原来你和我们公主同姓啊,怪不得瞅你有些气粗呢!不过同姓也没用,仓山城里姓萧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关键还得看你生在哪家里!”
“大哥,你快点行不行?”
伙计不悦地嘟哝了一句,穿过店面前厅,进了后面账房,正见一位少女坐在房间正中的桌后,端坐在高脚椅上记账,身后有两个侍女,旁边恭敬地站着两个年近花甲、戴着眼镜的老会计,此时正在一笔一笔地报账。房间里的气氛很凝重,显示这些人对账目的严格要求。中间那位少女,就是天食国的公主大人,萧月。
小伙计进了屋,连忙上前来打千请安,垂手禀报:“公主大人,外面有个青年人来找您,看样子好像很急,请问您要见他吗?”
萧月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伙计答道:“他没说,只说自己叫萧正,还说您一定会见他!”
萧月手上的毛笔停顿了一下说道:“他就是一个闲人,能有什么事!叫他在外面等着,说我对完账就去见他。”
伙计不敢多嘴,退出账房,如实回复了萧正。
萧正听完当时就火了,说道:“我那边有个人快死了,能等得吗?你让开,我自己去找她!”
伙计赶紧上前拦住道:“你疯啊!人快死了你找医生啊,见公主有什么用?我们公主在工作时最讨厌有人打扰,小心把你抓到仓山衙门坐牢!”
“滚!”萧正见他不让路,伸手抽了个大嘴巴子,把对方扇得溜溜直转,一边转一边叫:“拉住他,这小子打人!”
萧正也不管他,进了大厅,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后面的账房,推门进去,正看到妹妹坐在里面,便冲着她说道:“跟我走,有急事!”
萧月抬头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有什么急事也得等我把账对完,再说你能有什么事!”
旁边两个老会计看到这副情形,虽然不知道萧正是谁,但也连忙弯腰行礼。
萧正压根就没看他们,简短地说道:“不二你认识吧?他因公务受了重伤,中了火毒,大夫说过了今晚就死定了,需要一位水系法师治疗,你跟我走一趟!”
“不二?”萧月吃一惊,当时就站了起来,她虽然跟不二没什么深交,但平时经常听人说起他的事迹,从心里很敬佩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少年,“他是被火法师打伤的?”
萧正点头道:“是,有个叫孙化钢的纵火犯,向巡捕们扔了一枚火弹,不二为了掩护同伴,自己趴在火弹上,把胸腹炸坏了,整个人被烧得好像一块焦炭,还吊着一口气,就等你救命了!你说是人命重要,还是挣钱重要?”
萧月叹气了口气说道:“当然是人命重要了!可是你不知道,我是攻击系的水法师,对治疗根本没把握——当初师父也说我没有治疗天赋,所以只教了我攻击技能!”
萧正沉吟了半天:“死马当活马治吧,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相信你!”
萧月看着哥哥的眼睛:“好吧,我试试看——对了,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一本治疗术的魔法书,你等我找一找!”说罢就开始指挥着身边四个人,翻箱倒柜地四处搜索。
“好了,好了!”萧正赶紧止住妹妹,“你要找的那本书,是不是叫做《属性相克治疗术》,封面是蓝色的,上面还画着一条年老珠黄的人鱼,一张老脸长得好像咱二姑奶奶?”
萧月听了不禁咯咯地笑出声来:“什么二姑奶奶,亏你会说!那是历史上有名的水系治疗大魔导师,黛安娜·欧文——难道你读过那本书?”
萧正洋洋得意地说:“当初闲来无事,我也翻看过一遍,不经意间,我就记住了!整本书共十八万个单词,连标点符号我都能背过!”
萧月拍手笑道:“没想到你那个过目不忘的鸡肋能力,也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
萧正听完脸就黑了,赶紧纠正道:“什么叫鸡肋能力!那是俺的本命神技!你难道没听说过那句话,没有没用的能力,只有不会使用的人——好了,别浪费不二的时间了,赶紧跟我走!”
萧月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的账簿,将重要的东西放在抽屉里锁好,嘱咐了老会计和侍女几句话,拿了一件鹅黄色真丝披肩就准备走。
正在这时,那个被萧正抽了一巴掌的伙计已经纠合了五六个同伴闯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吵吵:“还有没有王法!敢到当朝公主的场子上来撒野!我们弟兄,是你能惹得起的吗——哥几个,拦住,就是这小子打的我!”
萧正一看眼前这伙人,就要上去揍他们,但又考虑到他们毕竟是萧月的手下人,还得给亲妹妹留些脸面,便将身子向旁边一闪,让萧月处理这件事。
萧月皱着眉头看着他们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伙计一看是主人公,立刻一边委屈地哭鼻子,一边指着萧正说道:“公主大人,他刚才打了我一巴掌!您说,咱们这王室的店面,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您可要给小人做主!”
萧月白了一眼哥哥,转头对伙计说:“他打就打了呗,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再打他一下,你又不敢!”
伙计一听话头不对,仔细揉揉眼睛,见萧正在萧月面前没有半分卑躬屈膝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什么看漏了,他身后那几个同伴见状,早都跑得没影了。伙计心怀忐忑地问道:“这位萧正爷到底是谁?难道是公主大人的族人?”
萧月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是族人,他是王子!”
伙计听完吓得都快尿了,两腿一软跪在萧正面前,磕了几个响头,才抬起来,一脸谄媚地说:“王子殿下,我的爷,您刚才打得真好!就凭这一巴掌,我这张半张脸一年不洗都能容光焕发——您能不能赏个脸,再给我那边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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