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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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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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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时门口的灯还是好的,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回来时突然坏掉了,安辰拉着陈期的手小心的走到门前,刚要敲门,背后的陈期忽然问。

    “安辰,我们算是和好了,对吧。”

    安辰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他背对着沉默了几秒钟才转过身,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玩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曾经陆虎也问过,在得知不是因为许莉莉的缘故时,安辰莫名觉得有些失望,听到也不是因为期期姥爷的缘故时,他又更加疑惑,他从很久之前就发现了自己和陈期之间的隔阂,陈期好像总是成长得比他快,眼睛里永远有他看不懂的东西,甚至有时候会让他觉得,期期越来越像自己妈妈。他尽力补救,希望能追上陈期的步伐,然而差距仍旧越来越大。

    即便知道陈期可能不想说,安辰还是追问了下去,安冀姐看起来凶巴巴的不靠谱,但其实也教过他一些能用的道理。

    比如,对待朋友要足够信任和坦率。

    安辰的肚子里有那么多大道理,他能拿那些大道理镇住很多人,却总是控制不住陈期,不得已他只能搬出姐姐救场。

    “我姐说,好朋友之间要足够坦率,期期,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

    陈期无可奈何,她当然拿安辰当朋友,可是坦率意味着什么呢,坦率意味着她妈妈找人杀了她的兔子,意味着她妈妈炖了她的兔子给她吃,意味着林阿姨为了安慰安辰撒了谎,意味着安辰的那座兔子坟和小白花全是一厢情愿。

    陈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即便妈妈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她仍旧希望他人眼中的妈妈是个善良完美的好人,那是自己的妈妈,为了守护住妈妈的形象,她可以一辈子保守住秘密。

    妈妈是最好的人,妈妈是不能被讨厌的人。

    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无法坦然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有时候外人眼里随便就能说出的真相,对当事人来说,是需要反复思量的。

    陈期的心里种着深深的,没法改变的爱和孝。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我记得因为安冀姐的那盒巧克力,你被扣了大半年的零花钱,对吧。”

    安辰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听她说。

    “因为你妈妈要求你把你的零花钱赔给安冀姐”陈期笑了笑,鼻子忽然有些酸,“其实我特别喜欢你的家,喜欢你的爸爸妈妈,当然我也很喜欢我的爸爸妈妈,可是我的爸爸妈妈不会让陈望赔什么东西给我,即便他打碎过我的水杯,摔烂了我的存钱罐,还撕过我的暑假作业,害得我差点没办法去上学,可是我妈只会和我说好话,告诉我弟弟还小,我是姐姐姐要让着她。”

    安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小时候的担忧终究还是实现了,于是只能说:“没事,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就是你妈。”

    也许是氛围太好了,陈期丝毫没有听出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安辰也认真笃定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心虚。

    “对啊,我小时候还特别希望人能有两个妈妈,这么多年,我都特别嫉妒你。”

    “所以你就不和我玩了?”

    安辰的反问成了最好的台阶,陈期傻笑了一下,慢慢点点头:“对啊。”

    安辰皱着眉,有些窝火的样子,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有些不确定的理顺了思路,又问了一遍:“因为你特别喜欢我妈妈,你嫉妒我,所以你就不和我玩啦?”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安辰不甘心的盯着她看,这半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是因为许莉莉?是因为期期姥爷?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场莫名的吵架冷战,是因为自己的妈妈。

    这说的通嘛。

    他咬咬牙,哭笑不得,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撇撇嘴:“那你哄我。”

    “什么?”陈期瞪大了眼睛。

    安辰这人向来非常“讲道理”,他甩掉兜帽上前一步,理直气壮的对陈期说:“既然我没做错,是你随便生气的,那就是你做错了,你得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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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安辰傻乐着喝了一整瓶可乐,吃了三碗米饭大半盘小肉丸,还顺便吃空了最后一点水煮牛肉和麻婆豆腐,他从小就这样,心情特别好和特别不好的时候就拼命吃饭,被陆虎笑话说他是饿死鬼托生。

    送别了几家邻居,在门口笑的春光灿烂的安辰一直等到所有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才舍得关上门,安爸爸和林妈妈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都笑的很八卦,安冀在厨房洗碗,安爸爸收拾客厅的桌椅板凳,林妈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安辰:“和期期和好啦?”

    安辰忙着扫地没抬头:“没。”

    安辰和爸爸妈妈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他的家庭包容开放人人平等,并没有其他家庭尊崇的长幼尊卑,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这么高兴。”

    安辰眨眨眼,歪头想了想,指着窗外一本正经的说:“我妈做的肉丸实在太好吃了。”

    “得了吧,你小子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安爸爸把电视的声音调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你和期期到底因为什么闹别扭,你是个男子汉,期期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比你小,你多让着点人家。”

    安辰忽然反应过来:“爸,你这不是偏心眼嘛,你可是从小教育我男女平等的。”

    安辰仔细想了想,对哦,从小到大老爸好像一直偏心期期。

    安爸爸悻悻的笑了,倒也不否认:“你才知道。”

    安辰看着老爸这幅德行,忽然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头衔有些质疑,他问出了一个很不符合年龄的问题:“老爸,你是喜欢期期还是喜欢我。”

    “嗯”安爸爸居然犹豫了,“你别转移话题啊,你俩到底为啥吵架,跟老爸说说,这大半年你妈都不让我问,说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们做家长的插手反而是捣乱。”

    果然无论多大年纪看起来多么稳重的男人,也仍旧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安爸爸神神秘秘的:“咱们父子俩交流一下,我快憋死了。”

    他的执着让安辰很头疼,安辰无论怎样都没办法像期期一样坦然的告诉爸爸——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妈妈太好了,期期嫉妒我。

    这合理嘛

    这当然不合理。

    可是自己还是选择相信了期期,或者说是选择放过期期,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得哄自己。

    安辰傻笑着耍无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爸爸,他忽然发现,原来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是一种快乐。

    “爸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137

    新年过后没多久他们一家就去了哈尔滨,哈尔滨的雪厚重的不真实,安辰在冰天雪地里兴奋的到处乱跑,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就差就地躺雪里打个滚了。

    他不是没见过雪,林城的大雪每年都会如约而至,他和陆虎年年都要打雪仗堆雪人,但夸张的事物总会让人觉得刺激。

    就连一向谨遵长姐威仪的安冀都在冰雪世界里变成了一个普通小女孩,她买了一口袋冻梨冻柿子,见到路边的冰雕直勾勾的盯着走不动路,看到冬天在地上卖冰棍的也觉得神奇,非要拉着安辰大半夜在中央大街吃冰棍。

    安爸爸和林妈妈也不阻止,开开心心的加入了玩疯了的儿子和女儿,一家四口冻得哆哆嗦嗦牙齿上下打架。

    回到旅店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他们订的家庭房只有一个洗浴室,所以要轮流去洗澡。等爸妈洗完,安辰故意拖延时间,气的安冀出来后扯着嗓门给他讲咚咚咚头撞地上楼的女鬼的故事。

    安辰也不甘示弱,从两个马尾的小女孩讲到死人手上的红头绳,吓得林妈妈无奈求饶。

    她的一双儿女,是她的宝藏,也是她的小祖宗。

    也许是因为认床,夜里三四点钟,安辰忽然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他躺在暖和的热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着窗帘缝隙中的月光找来了妈妈的手机。

    林妈妈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姐姐在火车上睡觉的样子,他拖着行李的样子,一家人在路上吃的酸菜羊肉和哈尔滨红肠,小贩手里精致的冰雕和糖葫芦,安辰头一次见到冰糖辣条和冰糖方便面,再往后翻,还有他们吃冰棍时狼狈的表情包。

    妈妈记录下了每一分每一秒,他们一家的幸福都被保存了下来,安辰登上qq,把照片打包发给了陈期。

    他好像明白了期期说的喜爱和嫉妒。

    最后一天他们辗转到了雪乡,他和姐姐把热水瓶里的热水全都贡献出来做人工降雪,冰渣砸在他们的头上,化成冷水流进脖子,安叔叔和林阿姨裹着厚重的羊毛围巾依偎在屋檐下,任凭他们打滚胡闹。

    雪仗打得太投入了,安冀一个失手,把手机和身份证都打进了雪里,一家人连忙帮忙挖雪,安辰在一旁笑的弯下了腰。

    他连忙举起了手机——哈尔滨新鲜的东西有那么多,他看到一个只飞的太快的鸟都想拍给陈期看,更何况是这样神奇的场景。

    “期期!我们在打雪仗,你能不能听到我姐的声音对对对她在生气,哈哈哈哈,因为她把手机扔进雪里了!”

    电话那头的陈期笑的倦懒温柔,她没有扎辫子,柔顺的黑发顺着肩膀一直垂到腰间,电话铃一响她就急忙跑了过来,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冷气和生气的少年的声音,一如小时候干净清亮:“我们还堆了雪人,两个!我堆得比我姐堆得好多了,待会我发照片给你看!”

    地上有点冷,陈期换了只脚,微笑着打了个哈欠:“好。”

    “昨天晚上我们还拍了这边的房顶,这边的房顶可好看啦!你肯定喜欢,待会我发给你看。”

    “嗯,好。”

    “还有狗,我们住的农家院的老板养了只藏獒,你记不记得之前书上说它是东方神犬,真的是挺凶的,像个小狮子,比我家安小黄厉害多了,等我们打完雪仗我就去拍照片。”

    “好。”

    地面实在是有些凉,陈期看了看四周,干脆一跃坐到了桌子上,扭动了几下整个人靠在了后面的墙上,原本嘈杂热闹的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陈期察觉到异样,轻声开口:“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不快,沉下声音问她:“期期,我是不是挺烦人的。”

    “没啊,怎么了。”

    安辰的声音听起来委委屈屈的:“我给你发照片你也不回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只会说好,而且从来都只是我找你,你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我,你这你这不是哄人的态度。”

    陈期哑然失笑,她家没有电脑,爸妈用的都不是智能机,为了看安辰的消息她不得不往可心姐家跑,怕错过电话她干脆搬到客厅看书,为的就是让安辰少等一会儿,至于自己一直说好,因为她的确觉得很好,旅行很好、哈尔滨很好、冬天很好、安辰也很好。

    “说好了你哄我的,你这你这也太敷衍了。”安辰有些上当的感觉,这么多天里,到底是谁在哄谁,他说的哄可不是哄骗的哄啊。

    “那好吧。”陈期硬着头皮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哄你。”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安辰挫败的远离了赛场,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回到屋檐下,“每次我给你打电话都是我在给你讲我的事,你从来不和我说说你的事,你也给我讲讲你的事情。”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陈期想了一下,作业全部写完她可以睡到自然醒才起床,躺在床上看书一直到中午吃午饭,午饭结束继续回房间看书,有时候也会去客厅看电视剧,大概两三天去找一次可心姐,去听可心姐将一些大学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的大学、有意思的可心姐、有意思的安辰、好像自己全部的乐趣都来源于别人的分享,而自己的生活的确,毫无看点。

    “呃我最近看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算不算,从图书馆借的《二十四个比利》,等你可以看看。”

    安辰心不在焉的问:“讲什么的。”

    “讲的是一个叫比利的人,据说他有二十四个人格,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份和名字,有男有女、有小孩有老人。”

    安辰有些失望,但又不能责备什么,他看着远处弯腰铲雪的爸爸妈妈,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和期期的误会已经说开了,他们重归于好还是好朋友,他足够在意,期期也足够配合,可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又或者说是,一朝被蛇咬,即便和好之后他仍旧心有余悸,觉得他们随时会变成上学期的样子。

    别我让你哄我,你就又不理我了吧。

    “要不”

    “要不”

    电话两端竟然同时开口。

    安辰顿了顿:“你先说?”

    “要不我帮你写作业?”对面的陈期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听余期说,她们小学男生追女生,就帮女生写作业。

    安辰气的吐血:“期期你是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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