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0
安辰发现,自从妈妈带着陈期去吃了小蛋糕,陈期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变得更活泼,见到自己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和班里同学聊八卦也不再是之前淡淡的随意模样,甚至眉飞色舞的有点过分热情,有时候还会像许惟肖那个小丫头一样突然尖叫,扯着嗓子大笑。
她变得很积极,无论是那个老师提问她都会举手回答,每节课都昂着脑袋认真听讲,似乎是来巡查老师讲课的学校领导,她的小测成绩几乎每次都是满分,作业本也全是红花和优秀,班里每个老师都在表扬她,告诉大家要以陈期为榜样。
她也变得更加坚强,虽然她从小就很能忍,之前从电动车上滚下来伤了右胳膊,让她写字变得很困难,即便是这样她都按时按量的完成了作业,一度成为班主任拿来教训以受伤为理由不写作业的同学的先例。
但是这次她坚强的有点过头,比如一个女孩子提不动全班的粥很正常嘛,干嘛不让自己帮。
“陆虎,你有没有觉得陈期最近不对劲。”
安辰有一千一万个不明白,他看着双杠下和同学说说笑笑的陈期,眉头拧成了大疙瘩。
“哪不对劲。”陆虎一脸“你又抽什么风”的样子,哀怨的踢了一脚滚过来的篮球,“胳膊腿儿都在,哪不对劲。”
陆虎的嘴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安辰白他一眼,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安辰和陈期从小一起长大,陈期不对劲他能看不出来吗,他能吗!
“今天早上是她先和我打招呼的,是不是。”
陆虎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问:“啊。”
“这不对啊,平时都是我先和期期打招呼的,我不是说她和我打招呼不对,我是觉得觉得你有没有觉得期期是故意和我打招呼的。”
陆虎像看重度精神病一样看着他:“啊。”
安辰对陈期永远神经兮兮的,这么多年陆虎早就看透了,他从小就觉得安辰有病,病人总是要犯病的,他作为一个健康人就宽容点吧。
他拦过安辰的肩,开始一本正经的出馊主意。
“这样,下次期期再和你打招呼,你就骂她,问她是不是有毛病。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跟你打招呼了,话都不跟你说。”
他骄傲的扬起脑袋:“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老师说了,学做好事不留名。”
这么多年了,他也早就学会了怎么招惹这个病人生气,然后隔三差五的去太岁头上动土,等着安辰追着他满操场打,两个人滚成泥猴回家挨骂。
果然,安辰毫不犹豫的飞起一脚,陆虎大叫着“来啊来啊你打不到我”转身冲进了女生堆里,女孩子们尖叫着散开,看热闹的男生立刻起哄起来,吹口哨的鼓掌的闹成一片。
安辰和陆虎讨论的关于陈期异常变化的学术问题终止在混乱的操场上,他就知道陆虎听不懂,问了也是白问。
至于许惟肖,那个成天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她肯定也不懂。
他开始独自一人观察陈期,有时候是在上课的时候忽然看她,有时候会在课间悄悄跟在她身后,有时候是借了陈期的满分试卷来看,试图从“把一个底面半径是2厘米的圆柱侧面展开,得到一个正方形,那这个圆柱的高是多少”的问题中,推理得出陈期异常的问题根源。
鬼迷心窍的安辰终于在一次跟踪行动中,迷迷糊糊的跟着陈期进了女厕所,一届大班长的威名在许惟肖和几个女生的尖叫中碎了满地,他落荒而逃,之后一个礼拜都非要戴着帽子上学。
在安辰眼里,陈期看似一切正常,甚至比之前更认真生活,但是一个人突然改变生活常态一定是会吃不消的,所以安辰总能在她放松下来时看到她流露的疲惫,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安辰确定自己看到了。
安神头疼得很,这些事情和陆虎说,又会被他笑话自己有毛病,于是他只能成天拉着陆虎说:“陆虎,我好烦。”
一路过得顺风顺水的安辰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愁肠百结。
陆虎也好烦,他被这个小祖宗耽误了不少时间,连和人说好的比赛都没去成,每天吃饭都要听他絮絮叨叨的念叨陈期。
“期期期期期期,你嘴里除了期期能不能说点别的。”
“不能。”安辰义正言辞的拒绝,对于他来说,遇到问题就要解决,刨根问底才是他安辰的作风。
不然他会憋死的。
他去问过妈妈,妈妈只是说小孩子总会长大,这是期期的成长过程。
他也问过陈期,陈期只是淡然的笑,认真的告诉安辰“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他想多了”。
讲真,每次陈期这样笑,安辰都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对方没有敷衍,反而是用坦率去告诉他,你不懂。
你是个小屁孩,你不懂。
陈期每次这样笑,安辰都无奈的想咬人。
而对于陈期来说,她不是不愿意去和安辰解释自己想变得更好的原因,她知道安辰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也知道他的关心,她愿意和他分享自己全部的快乐,但不能和他分享自己全部的难过。
因为这些难过总是牵连着自己的自卑,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自己的弱小,她难以启齿,一个人总是很难自揭伤疤。
这些话她可以说给林阿姨,因为林阿姨是长辈。
这些话她也可以说给可心姐,因为可心姐是大孩子。
他们都是大人。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说给安辰,即便安辰再聪明再厉害也只是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小孩子,那些关于成长的秘密,他帮不上忙。
陈期慢慢发现,那些院子里一起长大的朋友,那些原本看似手挽手永远也不会分开的朋友,其实早就被各种差距推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踏上的,已经是完全不同的路。
期末考试陈期拿了第一名,老师把成绩单通过投影仪放到大屏幕上时,她正在写一道计算题,还是后桌的女孩兴奋地推了推她的肩膀,指给她看:“陈期,你看,你这次是第一,全班第一。”
安辰只比她少了两分,万年第一的安辰退居第二。
陈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有开头提成绩的事情,倒是安辰一直兴冲冲的夸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被挤下第一宝座的事情。
“其实如果不算科学和品社只算主科的话,我没你分高,你三科主科加起来比我高五分呢。”
安辰才不在乎这些,他一直都是班里第一,陈期也没见他哪次这么高兴过,他们班这个第一名一直很低调,只有这次张牙舞爪的满脸得意,还是为了别人的好成绩。
“原来你最近不对劲就是为了期末考试啊。”安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得出了这个毫无问题的推论,他是真心实意的为陈期感到开心,一脸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陈期觉得他搞不好要给自己点个礼花。
“太好了,你成功了。”安辰下意识的抱了一下陈期,然后像是碰到了弹簧一样猛地弹开,歪头吐了吐舌头,“我忘了,你说过不让抱。”
陈期哑然失笑,都是要上中学的人了,安辰怎么还这么幼稚。
太幼稚。
她张开胳膊,认真的抱住了安辰。
谢谢你担心我,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为我高兴。
“谢谢你安辰。”
陈期说的很认真,倒是安辰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开口,最后结结巴巴的说:“大大恩不言谢。”
他们长大了,家长不再接送他们上下学,反正三个人一起回家也有个照应,不用太担心。
但是很明显,陆虎这个第三人一直在寻找能让自己独自回家的借口。
面前的两个人分开,夕阳从缝隙延伸到陆虎脚下,陆虎哀怨的看了安辰一眼,对期期说。
“恩还是要报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电视剧里不总是讲要报恩要报恩吗。”
家里从来没有人管教他,陆虎的思维模式和为人处世,全都来自于电视剧的教导。
他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安辰,幽幽的问陈期:“期期,你听说过以身相许吗。”
他俩一路厮杀到安辰家门前,安小黄一如既往的在门口等他们放学回家,他见到陈期,立刻撒开腿扑过来,一阵热闹亲热的口水式问好。
被安辰扯着衣服的陆虎急的朝他喊:“安小黄,快来把你主人拉走,你看不到你主人发疯吗,你主人在这呢!”
喊个屁,狗也随人,安小黄白他一眼,屁颠屁颠的跟着陈期去吃饭了。
安辰站起身,放下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把掉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背好,沉重的拍了拍陆虎的肩膀。
“别喊了,他眼里只有期期,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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