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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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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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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了许久,来到一个颇为冷清的弄堂,华子晨看着路标道:“西湖街到了。”

    然后又数着那右边一排房子,手指定在一个两层商铺前,道:“西湖街六号,便是这里了。”

    两人向那商铺走去,只见那商铺前挂着一面 “李记馄饨”的招牌。店中无人,只有店前一个男子抬头在说着什么,而那商铺楼上的窗户开着,一个少女趴在窗口侧耳倾听着。

    再走近前,只见那个店前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穿着青色的长袍,面相风流倜傥,却带着几分轻浮。他轻摇手中扇子,对那楼上的女子说道:“在下久闻此处有一绝色美女,便来探访,今日一见,姑娘果然是个沉鱼落雁、美若天仙之人啊!”

    那楼上的女孩看着年约十四,穿着黄色衣裳,梳着双鬓,虽然说不上沉鱼落雁,倒也是娇俏可爱。只是被那男子油嘴滑舌的一奉承,看着有些晕,两腮一红,小声道:“公子过奖了······”

    那男子斜眼看着那女孩,只觉有些上钩,便又说道:“在下若是能和姑娘‘结识’一番,便是三生有幸了!”

    女孩小脸已全部羞红,只是低着头道:“我家父母管教甚严······”

    华子晨和华莹儿站在一旁只觉尴尬无比,但是想着还要赶路,便一抱拳向两人问道:“请问王雪然是住在这里吗?”

    那楼上姑娘猛然一惊,见下面街上还有两人,便知方才对话已被他们听到,羞愧之下,“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窗户。

    “唉,哪来的无趣之人,坏我好事!”那男子见楼上窗户已关,便悻悻然摇着扇子,也离开了。

    两人更觉尴尬,只是看着楼上窗户关着,楼下店中无人,华子晨便向里发一声喊:“请问王雪然在吗?”

    “在!”后面厨房里走出一个女子,大概四十岁年纪,看着风韵犹存,胸前围着一个白布,两手粘着面粉。

    “奶娘!”华子晨高兴的向她叫道,虽十年不见,女子脸上已布着皱纹,但是华子晨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奶娘便是半个娘,华子晨赶紧走上握住她的手,全然不顾手上也沾了面粉。

    那女子听这一喊,仔细端详着华子晨,然后也欣喜的叫道:“是子晨,你已经长大了,都成一个帅小伙了!”

    两人久别重逢,甚是喜悦,互相问候着。

    半响后,华子晨忽想起什么,便一指背后的华莹儿说道:“奶娘,你看,莹儿也来了。”

    华莹儿忙向她打招呼道:“王姨你好。”

    王雪然打量了一下华莹儿,也惊喜的叫道:“曾经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也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谢谢王姨夸奖。”华莹儿向她一笑。

    “来来来,我带你们来见我的家人。”王雪然热情地拉着华子晨向店里走去。

    华莹儿跟着他们穿过小店,来到后院之中,只见四周围着围墙,有一小门,面前一块草坪,种着一株梅花,梅花后并排三间瓦房。

    华莹儿看那梅树,只是一愣现在还是早春,树上还结着一朵朵粉红的梅花。华莹儿盯着那朵朵娇梅只是步履渐慢,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勾忆起什么。

    王雪然拉着华子晨到院中,然后叫道:“相公,女儿,我们家来客人了!”

    “来了!”院中左边瓦房里走出一个相貌敦厚,年约四旬的汉子。店铺的楼上也欢快的走下一个少女,只是看着院中两人,一下子脚步放慢,扭捏起来。

    华子晨和华莹儿抬头看去,却见那楼上是方才临街和男子调情的少女,随也是一尬。

    王雪然待两人走到院中,便介绍起男子:“这位便是我的相公,李常力,十年前我就是嫁给他,才随着他来到姑苏定居,并开了这家馄饨店。”

    然后,又介绍起那少女道:“这位是我的女儿,李月月”

    “李叔好,柔柔好。”华子晨和华莹儿问候道,李常力点点头,而那李月月只是侧着头,羞赧的点了下。

    王雪然又介绍起华子晨道:“这位便是我常常提起的子晨,他可是我一把拉扯大的,现在是我们江东仙士中的少年俊杰,十八岁便已是真元仙士哦!”

    然后又指着华莹儿道:“这就是他的丫鬟莹儿。”

    那对父女抬头看着面前主仆,想到华府可是江东的名门大派,随显出几分卑微和不自在。

    李常力看着两人怯懦的问好道:“子晨,莹儿。”

    而李月月也是张嘴欲言又止,不知喊什么。

    “唉,”华子晨忙止住道:“奶娘便是半个娘,奶娘的女儿便是我的妹妹。“

    众人会心一笑,王雪然忙吩咐道:“月月,快叫哥哥。”

    “子晨哥哥,莹儿姐姐!”李月月甜甜的叫道。

    众人也是一乐,王雪然又热情的拉着华子晨的手说道:“子晨,好久没吃我做的馄饨了,今日也没客人,我便关店招呼你们。”

    说着,将他拉进店里,而李常力也赶紧跑去将门板上了。

    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不多时,王雪然便端上来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啊,好久没吃奶娘做的馄饨了,”华子晨一闻那味道到:“嗯,真香!”

    拿起勺子一舀正要吃,华莹儿忙止住道:“少爷,你爱吃辣,来,我给你加点辣油。”

    说着,舀了一勺辣油放进华子晨的碗中,然后轻柔又细心的将那辣油划匀。

    其他三人见那动作,却是一乐:寻常丫鬟有这么细心服侍少爷的吗?再看两人便是关系匪浅。

    再看那面前的动作一荡一荡的,分外温柔。王雪然夫妇止住不笑,只是李月月却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华莹儿转过头,奇道:“月月妹妹,你笑什么?”

    李月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俏皮的说道:“我看子晨哥哥和莹儿姐姐已是不小了,你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华子晨和华莹儿不由抬头去看对方,只是脸“刷”一下便红了。

    “咯咯咯!”李月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华莹儿不甘示弱,又舀起一勺辣油,放在李月月碗里,假装愠怒道:“你也吃点辣油,最好辣到说不出话,这样,那些街上的狂蜂浪蝶便不会招惹你了!”

    华子晨和李月月皆是一愣,想起早间时候的事,华子晨不由“扑哧”一笑,李月月只是羞得满脸通红,慌忙低下头去扒拉着馄饨。

    王雪然夫妇看着只是“哈哈”大笑,只当纯粹少女易羞而已。

    接着,众人一边吃着馄饨,一边聊起家常,只是说道八大仙门将共伐华府,只是嗟叹,这次华府凶多吉少!

    良久,饭毕。看着窗外已经是日落西山。

    李常力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子晨,你们今天就睡在我家吧,后院正好两间客房。听说八大仙门三日后才攻打华府,你们明早趁早赶路,一日便能到金陵了。”

    “好吧。”华子晨看着天色不早,也是应道。

    “等等。”王雪然从柜台上取出一沓符纸递给华莹儿。

    华莹儿拿着符纸奇道:“这是做什么呀?”

    “唉,” 王雪然叹口气解释道:“最近姑苏有一狐妖作祟,那个妖孽专趁夜深人静之时,潜进人家掳掠少女,一时间,人心惶惶,便称之为‘月下银狐’。这里附近有个‘冲灵观’,观中降妖符听说甚是灵验。那观中道士也是好心,上门给月月房中贴满符纸,这剩下的你便拿去贴吧。”

    “哦。”华莹儿应道。

    只是华子晨看着她手中符纸,打趣道:“奶娘太偏心了,也不给我几张。”

    王雪然“呵呵”一乐,道:“只怪那个狐妖是个公的,不喜欢男的。”

    “哈哈!”众人一阵大笑,然后互告晚安,便去房中睡觉。

    华子晨走出几步,一回头,却见华莹儿看着那梅花树,踟蹰走着。

    华子晨只道华莹儿从小便喜欢梅花,而且仙术也是梅花,便未在意,走近房中。

    推开房门,只见窗明几净,虽然只有些简单的桌椅和床,但是却感到分外温馨。

    脱了外衣和鞋子,躺在床上,也觉十分舒适。回想起这几月舟车劳顿,各种因由,便沉沉的睡去了。

    半夜时分,只听一人在床边对他喊道:“阿修罗!”

    “谁?”华子晨猛然惊醒,却见自己已然不在房中,眼前却是万里长空,远处夕阳正红,将脚下朵朵白云印染的如似火燎。

    “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华子晨大惊失色的四处观望,突然发现自己腮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长的胡须,忙低头看身上,却见身着一袭威武的金甲,手中握着把七尺大剑。

    正诧异间,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阿修罗!”

    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紫色的身影迅速朝自己飞来。

    及至近前,华子晨才看清,却是大吃一惊:只见此人身着一身紫色铠甲,手中也握着一把大剑,背上一双黑色翅膀;老虎般的双目,雷公嘴,鹰钩鼻,口中伸出一对獠牙,看着甚是恐怖。

    华子晨只是惊惶道: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妖魔。

    然后问道:”你,你是谁?”

    那妖魔并未回答,只是怒吼一声:“阿修罗,纳命来!”便举起手中大剑狠狠朝华子晨劈去。

    华子晨连忙举起手中大剑迎去,只听“噌!”声巨响,声传数十里。

    华子晨手上也感到那剑力不下万斤,随大惊道:如此神力,我如何能挡住!

    那妖魔又朝华子晨连劈数下,他也一一从容应付下来。

    妖魔眼见不能取胜,只是翅膀一扇,便退后十余丈,然后举起手中大剑,朝华子晨大喝道:“五轮紫气!”

    霎时,那剑端便飞出五道紫光,分别朝华子晨头、双臂和双腿射去。

    “五轮?”华子晨看那道道紫光,只是奇道:世间仙术便是对应五行,可这紫光未有五轮仙术之相,只是纯粹的光芒罢了,这又是何种仙术?

    正要寻思用什么仙术去对抗,那五道光便轰声射中身上五体。

    “这一定是场梦!”华子晨想道,可是身上五体却是一阵剧痛,分外真实。

    “啊!”剧痛之下,华子晨翻身落下云端,头脚倒悬,但见下方山川草原甚小,距离地上却有万米。耳边风呼呼吹过,降落之速却是急速增快,心脏也随之砰砰直跳,似要跳出胸腔。

    眼见就要坠于地面,粉身碎骨,华子晨吓得双手大挥,惨叫道:“不要!”

    然后突然昏了过去。

    当醒来时候,却见自己站在原地,再看身上,便是毫发无伤。抬头远眺,远处一排排的大山,只是黑影重重。

    “阿修罗!”天上又传来一声大叫。

    华子晨抬头看去,却见方才的妖魔正扑闪着翅膀,缓缓降落,站与面前数丈之处。

    那妖魔又说道:“你我恩怨,已有千年,现已化作因果,世界末日,人类灭绝,已不可避免了!”

    “世界末日?”华子晨只是莫名其妙,但见天上突然豪光万丈,赶紧抬头看去,却见那云层已是更加红火。

    紧接着,一阵阵响彻天际的“轰隆”作响中,一道道剧烈燃烧的,山般大小的陨石划破云层,拖拽着长长的火尾,向地上坠来。

    华子晨大惊失色,但见那无边无际、漫天飞舞的陨石,显是要将自己目之所及之处尽皆覆灭。

    “吼啊!”远处又传来一阵阵咆哮声,循声看去,却是那远处的重重大山已然化作一只只巨兽,飞遁疾奔,向这里冲来,地面也被震得抖动不停。

    华子晨看着这天上地下,宛如炼狱般的场景,惊恐的都快喘不过气了。

    头顶又是一阵耀眼的闪光,慌忙抬头,却见一个剧烈燃烧的大山般的陨石,呼啸着朝自己坠来。

    那陨石看着还有百丈之远,可是身上金盔、大剑、毛发、胡须已尽然焚化去,全身也是一阵剧烈的灼痛。

    “啊!”华子晨剧痛难当,大声惨叫着,随后那大山般的陨石也扑到面前,将其吞没,华子晨的身形随之灰飞烟灭。

    “啊!”华子晨再次惊醒,却见周围已非刚才炼狱场景,白墙房梁、木床棉被,身处奶娘家的客房里。

    “吁!”华子晨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身上依然火灼般疼痛,大汗淋漓之下,气喘吁吁。

    “怎么,刚才做噩梦了?”内心中神识下方的黑色深渊再次翻涌。

    “关你什么事!”华子晨的神识向那深渊怒吼道。

    “呵呵,”深渊中翻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向华子晨的神识慢慢飞近,然后阴森的笑道:“我也经常做噩梦呢,是关于一个世界末日的噩梦。”

    “原来是你,”华子晨恍然大悟道:“是你将那噩梦传导给我,来乱我心智!”

    “传导给你?”黑影一愣,然后故作“开心”的笑道:“是啊,这样我便了解我几分,以后相处······”

    “谁要了解你!”华子晨朝那黑影怒叫道,想起在昆仑山洞,他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残忍的杀掉的那个女孩,以及在昨日船上时,要对华莹儿下手的场景,便悲愤道:“她们都是单纯、无辜的女孩,你却要对她们下狠手,你家伙分明就是个魔鬼!”

    “呵呵,单纯?无辜?”黑影大笑道:“身为昆仑派中人,华府之人,便是死有余辜!”

    华子晨无比悲愤道:“什么,你这个魔鬼,杀人如麻的恶魔,如果我找到能消灭你的方法,定要让你灰飞烟灭!”

    “哈哈,我等着你。”黑影再次阴冷的大笑着,然后又忿忿的说道:“移魂大法之下,以我的修为,控制你应是易如反掌,可是为何你一集中精力,我便会被你制住了·······”

    “你快滚开!”这句话倒是提了华子晨一个醒,他开始集中精力对黑影吼道:“你这个魔鬼,滚到你的十八层地狱吧,替你杀死的那些无辜之人忏悔吧!”

    黑影的身体随之向黑色深渊中沉去,他只是恼怒而不甘心的叫道:“不管是昆仑派,还是华府,又或者是天下之人·······”

    那句狠话终未说出口,黑影便已沉到深渊中。

    华子晨的神识看着那深渊良久,见未在翻腾,便长吁了一口气。

    华子晨现在直感身上已更加燥热,便穿上鞋子,向院中走去,想透口凉风。

    打开房门,只见院中那株梅花树下,一个红色的身影正静静的看着那梅树。

    华子晨一喜,忙走上前去道:“莹儿!”

    可是华莹儿此时却盯着梅树怔怔出神,娇俏的脸上显出木然,显然没有听见华子晨的叫声。

    “莹儿!”华子晨又叫了一声。

    “啊!”华莹儿才惊觉旁边站着一人,转头看去,是华子晨,便慌乱的说道:“少爷,你还没睡呢。”

    “是啊,刚才做了个噩梦!”华子晨一抹额头上的汗水。

    “哦。”华莹儿只是应了声,又呆呆的去看那梅花。

    华子晨也看着那梅树,只觉那一朵朵粉梅,甚是可爱,于是笑道:“我记得你四岁那年,初来华府之时,便是一直盯着院中的梅树。”

    “嗯。”华莹儿又应了一声。

    华子晨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女孩,忽然只觉一阵神秘,便好奇的问道:“莹儿,你还记得你四岁以前的事吗?家住何处,旧时名姓,父母是谁?”

    华莹儿眼神一黯,只是故作镇定,喉中呜咽着说道:“都不记得了。”

    “是啊,你那时还小。”华子晨并未在意,只是头上一亮,抬头看去,只见一颗流星划破了天空。

    想起方才梦中无数陨石坠下地面的末日场景,还历历在目,不由紧张的眉头紧蹙,双拳握的铮铮直响。

    华莹儿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只是小声询问着:“少爷,有一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你说!”华子晨还处于紧张之中。

    “你最近,”华莹儿缓缓说道:“好像,有些·······怪异。”

    华子晨已知她要问什么,想起昨日在小舟上被黑影附体而大开杀戒的事,只是眉头一阵拧紧,侧过头去道:“可能只是太累了吧。”

    华莹儿见此也并未在追问,两人继续默默的看着面前的梅树。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恍然大悟,他们已过了两小无猜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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