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人类。”
“我是没有见过啊”人鱼妹子在她的卧室里忙碌着，手中摆弄着一条裙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魏某一眼，“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人类，嗯，手机也算吧，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活人。”
她带着兴奋又有些失望的语气：“不过人类其实和我差不多嘛，也没有电视里那么勾心斗角，工于心计。”
你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吗？你到底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剧啊？
魏某没忍住，吐槽出了声。
“宫斗剧，偶像剧，职场剧，武侠，魔幻，从孙悟空到超人我都看。”
喜欢看宫斗剧的人鱼妹子，魏某一脸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吐起的表情。人鱼妹子反而感到奇怪：“你不应该从听到我说中文的时候就开始吐槽了吗？”
我…………
魏某深呼吸一口，决定从现在起不对发生的任何事情感到惊讶：“所以，你的中文也是看电视剧学的？”
“嗯，我这儿能看到全世界大部分的电视台，就是偶尔信号不太好。我从小就跟着电视学人类的语言，很容易就学会了中文、英语和日语，学会这三门语言之后大部分喜欢的电视电影都能看懂了，我就没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懒。”
魏某看着她啪啪拍着地板的鱼尾巴，心想哪里是人类和你差不多，是你被人类同化了好吗？而且你这同化的程度简直让我这个纯种人类汗颜。
魏某随手捡起一张游戏光盘，嚯，还是黑魂，比我硬核。
魏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该不是她和上面那位姐姐联手捉弄自己吧，这事情哪哪儿都不合理啊。“你说你没见过人类，那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这房子又是谁装修的？”
“快递员啊。”妹子眨眨眼。
“快递员…不是人类？”
人鱼妹子抱着一堆衣物坐到魏某身边，做出准备好好聊天的架势：“我骗你的，其实不是快递员，这些快递是绑着重物自己坠下来的，每次我收到短信通知，就会去附近找东西，能让我兴奋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看见纸箱子，二是拆开它。”
如果她没有撒谎，那她倒真是很孤独。
“可你第一次和外界沟通用的手机呢？”
“不是手机，是电话座机，我说过我一开始用的是电视购物。那个电话从我记事起就在这房子里了，还有一台大肚子电视。”人鱼妹子从电视机后面搬出一台电话，普普通通的塑料外壳，实在是太过普通。“那台电视我已经扔了，只有这台电话我不舍得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用的，它只能打通电视购物的电话号码，其他任何号码都打不通。从我彻底了解人类社会开始，我就明白这个电视购物并不是一般的电视购物，而是有人专门为我开设的。甚至是购物网站，也并非陆地上人们使用的那种，那些快递不过是他们投给我的物资。”
只有孤独这件事情，我没有骗你啊。
“等等，千年之前这里就是三室一厅，现代装潢，还有电话和电视？”
“骗你的，我今年才十九岁。”人鱼妹子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从记事起，她就独自生活在这座房子里了，好在有足够的信息让她了解人类社会——甚至了解的有些过头了。困住她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不允许她和同类生活在一起，魏某已经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还能是谁，不是海面上那个神通广大的女人，就是她背后的人。
“遇见你是第三件让我开心的事情，也是迄今为止最开心的事情。”人鱼妹子捧住他的脸，与他对视了一秒，魏某满脸通红。
“你不怀疑我的身份吗，或许我与囚禁你的人…是同谋，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这里的禁制应该不仅对你，对外面同样有效。”
“所以我才要你带我出去，虽然一直宅着也挺好的，可我想亲眼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一眼也好。”就算眼眸与人类迥异，魏某还是看得出那种无比向往的眼神。
“你不会恨那个人吗？”
“见都没见过，我恨她干嘛，再说了”她抓起一包薯片塞给魏某，“这些年所有的网购我一分钱都没花，想买什么买什么，给你你会恨这种人吗？”
魏某没有回答，虽然他也挺喜欢宅着不动，可被人囚禁是另一回事，从小就没有见过任何人的孤独，他实在不敢想象。
“不跟你掰扯了，我要快点收拾，收拾好了你就得按照约定带我走。”
魏某拆开薯片，也懒得去想那些他暂时想不明白的事情，看见散落在沙发上的衣物，好奇地发问：“你一个人鱼，买裤子干嘛？”
“废话，穿呐。”
“wait…？”
“哦，你说这个？”少女指了指自己的鱼尾，“不碍事的。”她在腰间使劲拉扯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泄气地取来一把剪刀。
美人鱼用剪刀剪去尾巴，就会变成公主，可惜只能一晌贪欢，太阳升起之时，就会消散。
人鱼妹子皱着眉头剪了下去，剪出一堆碎棉花：“拉链坏了，反正要走了，东西不能全带走，剪了就剪了吧。”
“淘宝买的懒人暖脚神器，仿真人鱼款。我打游戏的时候坐久了就会有点冷，花了我599呢。”599只不过是写在商品页面的数字，正如人鱼妹子所说，她买东西其实并不需要花钱，她对于价格的概念是建立在都市生活类电视剧之上的，但大致准确。
魏某已经劝过自己不要再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任何惊奇，却还是一口老槽差点没忍住，他苦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人鱼呢，长鱼尾巴的那种。”
“你说这样啊。”人鱼妹子腰身扭动，双腿又变回了鱼尾，扑啦啦在空中高兴地摆动，甩了魏某一脸水珠，看她嘚瑟的神情，多半是故意的。
魏某觉得自己真的无力吐槽了。
“哼，没意思。”人鱼抱着衣物向卧室走去，变回人腿之后，她只穿了一条牛仔短裤，腿不算修长，还算很养眼。
“我有个问题……说起来有点下流…你变身的时候裤子为什么不会碎掉？”
“魔法，你懂不懂，魔法的事情，能用常理解释吗？”
魏某百物聊赖地吃着薯片，听着屋子里那姑娘的喋喋不休，她在自言自语，为了带走哪些衣服发愁。
魏某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却发现那只是一枚指南针，此时正安安静静躺着，他朝卧室喊了一声：“带不走就算了，大不了以后再买嘛。”
“以后买就要花钱了，你当我傻啊。”
……言之有理。
人鱼妹子最后塞了满满一行李箱，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她宅了十几年的房子，最后郑重的关上门——门没有锁，因为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来。
“我们走吧，那个谁，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人鱼妹子收拾心情，收起不舍，只留下即将去往外界的开心向往。
“我叫魏某。”
“魏什么？”
“魏某，就叫魏某，别问我，我也想知道我爹妈怎么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鱼妹子生生将问题憋了回去。
“那你叫什么。”魏某反问。
人鱼妹子像是受到了很大触动，涨红了脸，表情郑重而又紧张：“我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可是我看电视里的人都有名字，所以我也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取了很多，不满意，又重新取，花了我好几年的时间，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好不好听，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因为我总是一个生活，没有人会问我叫什么，那个电话打出去，只会有一个浑厚的男低音问我要不要买他们的产品，有时候是女中音，你知道的……”
“对，名字，名字”少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没有姓氏，因为我是人鱼嘛，所以就拿鱼当姓了，一开始觉得不好听，想改个谐音字，又觉得改了就没有这层意思了，我喜欢唱歌，所以想过很多相关的字，比如曲，歌，乐，不过最后又都不喜欢……”
“对不起，对不起，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我叫鱼声，声音的声，我叫鱼声。”
鱼妹子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很小，而且越来越小，她说了这么大一通，魏某没有觉得她很啰嗦。
既兴奋，又害怕向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个在深海独自生活了十几年的女孩子，将她孤独的那一面展露无遗。
“是不是很难听？”
“能比魏某还难听？”
“那要不然我再改一个好了。”
“名字怎么能随便改呢。”
“其实我还有英文名和日文名。”
“……”
“嗯…那就走吧，魏某人。”
“魏某，没有人。”
“好，咱们动身吧，魏某某。”
魏某叹了口气，摸了摸头顶：“你弄坏了我的面罩，这玩意儿不会出问题吧？”他指了指气泡。
“不会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御水了。”妹子将气泡缩小，只笼罩他的脑袋，以便他能在水中游动。
“水里你比我熟，你带我游上去吧。”
“不行，我无论怎么游，都会回到这个地方，只有你才能出的去…或许吧。”鱼妹子也有些底气不足，她对于靠自己肯定出不去这件事底气是很足的，魏某能否带着她出去，她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魏某看了一眼指南针，果然是指向一个固定点。
“淦，又要游回去吗，鱼妹妹，你法力高强，应该不怕鲨鱼吧。”
“我怎么知道，我也只在电视上见过鲨鱼。”鱼妹子挽着魏某一只胳膊，这个半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的男人，是她的引路人，也是她在这个极度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唯一认识的人。
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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