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村屋被寒风吹得吱嘎乱响,虽然大的破洞都用黏土暂时补了起来,但那些不易发现的小口依旧任刺骨的寒风灌入屋里。
瑞木昭揭开火盆的遮罩,将刚刚看完的书信扔了进去。
“七爷。”叶小娇轻敲了一下门。
“进来吧,”瑞木昭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下头继续绘制着手上快要完成的墨画:“卓老头呢?”
“掌司大人去了护伤所,我接到木姑娘传的消息,就直接过来了。”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吗?”
“是的,已经出了玄都。依您的吩咐,他们没有单独行动,一路都让三皇子的护卫跟着的。”
“嗯,离沫会照看好李淳的。这个……马上传给花夫子。”瑞木昭将刚刚画好了一副银鸟飞兽图递给她:“叫他尽快查出这个人。”
“是!”叶小娇接过这张藏着人像的墨绘,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卓老头是去看易将军了吗?”
“是的……他不放心。”叶小娇淡淡笑着,那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嘴硬心软。
“我也去看看吧。”瑞木昭披上避雪绒衣,先一步开门出去。
叶小娇静静的待在原地,等他出了屋门,才收了笑容,打开手中本已卷好的画卷映在木烛灯上。
透过木烛的红光,画上的银鸟飞兽之下慢慢现出一张人脸——满头的卷发,高挺的鼻子,脸上轮廓硬朗,一看就不是岽铭人。
“……晁商人?”叶小娇愣了一下,听见屋外有了动静,又重新将图折卷好。
“副司大人,魏主帅有请。”
“好,我马上过去。”
刚推开木门,脚还没来得及伸出门外,一只黑手便迎着她的脸袭了过来。
闪身滑出门去,回身一个飞踢,被那人轻易的避开。
大退了一步,叶小娇凭着经验与那人拉开一段距离,避免被马上回击,又赶紧一边抽出腰间的雕花短棍,一边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那人眉头一皱,褪下黑袍往她身上一扔,趁着她被黑袍遮挡住视线探手去抢她手里的绘图。
被盖在黑袍下的叶小娇察觉到那人的用意,赶紧一只手死拽着绘图一只手握住短棍捅向那只黑手。
被短棍刺中,那人居然连声都没吭,只一心与她争抢着绘图。
院外传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黑袍人沉下嘴角,松开原本紧扯绘图的手,转向遮住叶小娇头的黑袍。
叶小娇整个头都被裹进黑袍中,脖颈也被袍子死死缴住,挣脱不了。一咬牙,她将手上的短棍挥向自己被裹住的脸……
短棍被一只手中途拦下,那人低沉的声线从嘴里冒出来:“这么烈……”
没办法反驳,叶小娇被勒得几乎晕死过去,手上渐渐没了力气……
突然脖子一松,缠在头上的黑袍被扯走,刚刚喘了口大气的叶小娇直觉想要去抓住正在离去的黑袍,却什么也没抓住。
“副司!”“小娇!”一众人从院外涌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狂咳了一阵,叶小娇才渐渐回过神,她赶紧低头往左手上一看……,心中一凉,抬头看向瑞木昭:“七爷……图被抢了!”
瑞木昭吃惊的盯着她,“抢走图的人长什么样?”
“太黑,他的身手很快……没看见脸……”
“夜魔!”他狂吼了一声。
黑夜中跳出一个黑影单膝跪在他面前:“那人速度很快,潜进一片小林子……就没影了……”
“其他人呢?”
“还在小林里找他的踪迹。”
“有看清他样子的人吗?”
“高个,穿着黑袍……一直避着有光亮的地方……看不到脸……”
瑞木昭沉下脸色。……派卓瀚带人到黑石岩山挑动鳞域攻击芜城,确实是他的计划,但他没想到云姬居然会将整个大军都带到芜城,甚至自己参与亲征。
察觉到鳞域不同一般的行动,他立刻招夜魔连夜取来涟水商团收集的所有有关鳞域的消息,又从这些零碎的信息中发觉有个晁商人近来一直来往于鳞域和晁商之间。原本以为他的手段已经够快、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人中间截了一把……
卓瀚看了一眼瑞木昭的神色,对着围在他们身边的众人一挥手,将所有人都遣开,才慢慢走到瑞木昭身边一把拍到他的肩上。
“计划出问题了?”
瑞木昭慢慢抬起眼看他,幽幽地开口:“你跟鳞域蛇身人在芜城交手,就没发现有什么吗?”
“军队的数量超过我的预想,但是几乎一半未动……,前锋军的进攻势头也不凶猛,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推进……所以西崴军这次的伤亡从这么小,……还有就是……鳞域那个漂亮的女大君居然也出现在那里,这是最不寻常的了吧。”
“挑动鳞域进攻芜城,只是想钓出皇城里与鳞域有来往的那个人的亲信。但是目前看来,鳞域大君似乎有其他的原因进攻芜城……而我正好给了她一个理由。”
“被抢走的图是……?”
“一个晁商人的画像。”
“晁商?晁商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不知道,本想让花夫子去查的,结果却在这里被截走了。”
“……还能再画一张吗?”
“商团传来的书信里本来有描述……但是已经被我烧了……”
“不是画过一次吗?”
“时间太短,很多细节回想不起来。”
卓瀚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唯一一个办法……”瑞木昭回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直接把花夫子弄到晁商和鳞域的边境去守株待兔。”
卓瀚本合上的嘴,再次张开……。小花花,有这样的主子真是辛苦你了。
李淳掀开马车的布帘,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伸出手……
“少主想走一会儿吗?”木离沫给他递上一杯热茶。
收回手,将掌心中的那片雪花倒在暖炉上。细雪瞬间被融成雾气,消失在两个人之间。
“让他们轮着进来暖和一下吧!……我想骑一会儿马。”
木离沫点点头,替他拿了件绣着盘龙的银白色暖袍,自己又加穿了件纯黑的绒披,撩开厚重的门帘跳出马车。
护卫千恩万谢的与他们两人换了座驾。两人对视一笑,各自牵着血棕色的高马在雪地上踱步。
“很久没骑了。”李淳抚着马鬃,只结了股小辫的披发被雪风吹得四处乱散。
木离沫见状,从腰包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银冠,拉低他,用身体挡住雪风替他整理飞散的黑发。
拆开小辫,小心的撩起每一根发丝,正准备束起,却有那么一支调皮的从她手中滑落,又被雪风一吹,轻飘飘地从她眼前划过……
“小离沫……”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声似梦似幻的轻唤。“”
“嗯?”木离沫本能的回应。
“怎么了?”李淳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好像……不……没什么。”她定了定心神,继续专注的替李淳束发,但那声小离沫,却像长了根似的扎在心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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