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西南外郊有一处隐蔽的密林。阴森昏暗的密林里不见鸟兽,没有人迹,当然也不会有旁人知道这里曾经是皇族幽魂卫的培养之地——幽魂所。
瑞木昭一身暗色劲装,手里难得拿了把长剑,小心翼翼的往密林深处走去。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四周也越来越暗,渐渐的,连隐约的小径也没了踪迹,只剩下高高矮矮的各种树子和灌丛。
“七皇子居然还带了武器来见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从林子四面传过来,瑞木昭警惕的四处张望,却没看到有人影。
“特意传了书信给我,却不现真身,是不是太过见外了?”瑞木昭握紧长剑,站定在原地回问道。
“七皇子说笑了,”有人影从前方一棵银桐树后走出来,笑着跟瑞木昭打着招呼:“我们都不曾见过,又何来见外之说呢?”
瑞木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人身材魁梧高大,而且脸上还有一条慎人的疤痕,穿着蓝丝黑衫,身形矫健,一看就是拳脚厉害的角色。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而且还特意用皇家才用的慧灵雀传书……”瑞木昭一边慢慢靠近他,一边准备拔剑。
那人似乎察觉了瑞木昭的意图,在他拔出剑的那一瞬间轻轻退了一步,避开扫过来的剑锋。
“速度挺快,可惜力道不够。”那人一提气冲上前一大步,捏住剑刃一用力,将长剑折成两段。
收回断了一半的长剑,瑞木昭双手握着剑柄一拧,剑柄处缠出许多细枝,枝条顺着断剑相互缠绕,竟然聚成了一柄长矛。
那人瞪大了眼睛,还在发着愣,就见长矛已经到了眼前。不得已出拳弹开长矛,却被长矛露出的细枝尖头戳伤了右手。赶紧一步飞得老远,那人看了看手上的伤口,邪笑了一下,添了一口:“没想到七皇子居然会用奇术。”
瑞木昭眉头压得更低了,越发觉得眼前的人不简单。他转过矛头,将矛头插入地下,重新握住原本剑柄所在的位置,细枝立刻犹如一条一条小蛇,几下钻进地里不见了。
“你到底是谁?”拔出断剑,瑞木昭用残了的剑身指向他。
“不打了?”那人惊讶的看看他:“我正准备好好斗一场呢,怎么能不打了呢?”说完便举着戴了铁护拳的拳头挥了过来。
瑞木昭赶紧举起断剑,利用断剑挡住铁拳,金属的碰撞激得火花四溅……。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十个来回,一个力道十足,一个灵活机敏,都没能彻底将对方制住。突然,瑞木昭退到一棵枯树干旁丢下断剑,双手握住那人袭过来的右拳往一旁的枯树上一带……铁拳刚刚接触到枯树,就见之前缠成长矛的细枝已经顺着他的铁拳一路缠至胸口。
闪到一旁的瑞木昭重新捡起断剑,架到被细枝牢牢困住,只剩脑袋还露在外面的蓝衫人脖子上:“说吧,你是幽魂所里的谁?”
那人看看自己的惨像,大笑起来:“七皇子果然智慧过人。在下袁啸,幽魂卫黑龙。”
“幽魂卫黑龙……”瑞木昭仔细的打量着他,“幽魂所里能担得了龙字的没几个……”
“看来七皇子对我们幽魂卫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自然也应该知道我十三岁便被逐出皇城。未成年的皇族子嗣是不可能进入幽魂所挑选幽魂卫的。……当然也不可能了解幽魂所的事。”
“也对!离沫那个臭丫头也没法全告诉你……”
“既然你是幽魂所的黑龙,那为什么不去找红龙反而把我叫来?”瑞木昭心一冷,剑锋抵得更紧了。
“因为我不能让她见到我……”黑龙轻笑着,一脸淡然。
瑞木昭注视着这个颈上已经开始渗血,脸上却依旧带着轻松笑意的男人,猜测着他的意图。回想起三年前他偷回玄都想寻机会进入皇陵,祭奠葬在皇陵内的母妃,没想到刚进城便在一处暗巷发现昏迷不醒的木离沫……
“为什么……不能让她见到你?”
“当然是为了她好。”袁啸咪咪笑着,“七皇子现在可以把剑收一下了吗?挺疼的。”
瑞木昭愣了一下,看着他没有丝毫变化的面色,只将剑锋微微挪了一点,并没有收起来:“三年前我救离沫时,她正被一帮看不出身份的黑衣人追杀,后来才知道,是幽魂所被外族人所袭,所内幽魂卫几乎被杀尽……,你脸上的伤是那时留下的吗?”
“外族人?七皇子从哪里听来的幽魂所是被外族人袭击的?”
“当然是玄都内的消息。”
“呵呵呵呵,幽魂所是被两位皇子下旨封门灭杀的。”袁啸抬起眼看了看四面的黑暗,冷笑着:“而且接旨的人,就是我。”
汇居楼客来客往,好不热闹。木离沫从厨房端来刚刚做好的饭菜,穿过热闹的前厅,上了幽静的二楼西厢。
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只好端着饭菜继续在门口等着。已经醒过来的李淳正在内屋里洗澡,她本可以直接推门进去将饭菜放在屋里外厅的桌上,但男女毕竟有别,更何况是这种对礼仪更为在乎的名门后人。
等了好一阵,依旧没有动静,木离沫只好又敲了敲。
“是木姑娘吗?”
“是的。我把饭菜给您端来了。”
门被打开了,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绞花白色长衫、黑丝散肩的李淳走了出来替她接过食盘,“确实有些饿了。”
木离沫见手里的食盘被拿走,晃了一下神,紧接着又赶紧追过去:“李……李公子,我来吧。”一向叫主人叫惯了的木离沫别扭的叫着公子两字,浑身不自在。
察觉出她的不自在,李淳轻笑,替她找了台阶下:“木姑娘其实叫我李淳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木离沫抬眼看他的背影,小心翼翼的确认。
“当然,从未有人叫过我李公子,听着挺别扭的。”放下食盘,李淳才发现盘里只有一付碗筷:“木姑娘不一起吃吗?”
“我一会儿去下面吃就可以了。”
“一起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一起吃过饭了。”
看着被散下来的黑发挡住脸庞的李淳,木离沫突然觉得有些揪心,她赶紧转身跑出房门,叫来店里的小厮,又要了一付碗筷。
“谢谢。”
木离沫刚回过身便看见笑着对她道谢的李淳,她这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这仙族后裔的模样。比女子还柔美的脸却带着男儿的刚毅,那些湿润散落的黑丝又让他看起来略带着些娇媚,这样的非比寻常的相貌居然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见木离沫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李淳有点不好意思,他扯了扯散了一肩的黑发,无奈的笑着:“虽然有束发的带子,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弄。”
“我帮你。”木离沫赶紧收回眼神,从小桌上拿起被李淳扔在那里的浅蓝色的发带和梳子替他梳理起长发。
先将后发编出两根长辫,然后梳高发髻,将长辫缠了上去,再绕上发带系好。最后摸出今早出门买下的一根男子用的乌金木簪,替他插进发髻。
散着头发时的娇媚一下子被男子该有的锋利代替,让李淳顿时锐利起来。
“多谢木姑娘。”
“李公子也别叫我木姑娘了,就叫我离沫吧。”木离沫接过小厮送来的碗筷,坐到李淳对面。
“好,我叫你离沫,你叫我李淳。”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举筷,异口同声:“快吃吧,菜都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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