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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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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踏归途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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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世川像个深夜里的猫头鹰,盯着肉片两眼放光,嘴巴也快咧到了耳边,笑着举起碗送上去。眼看着大肉片近在眼前了,结果阿花的手却是一顿。她抬眼看了眼陈世川,陈世川满脸渴望,阿花一笑,手再一抬,直接作势要送到他的嘴边,示意他张嘴。

    三娣两眼一瞪,眼睛珠子恨不得直接掉下来,看着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场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嘴角挂着个菜叶子,像个傻的。

    陈世川故意扬着脑袋,张大了嘴,挑眉朝三娣“示威”,结果他眉毛还没抖完呢,便见阿花的手一顿,几乎是擦着陈世川的嘴巴便突然转了个弯,又一下子送到三娣面前。

    “啊——”阿花极尽夸张,温柔的看着三娣,示意她张嘴。

    三娣立即反应过来了,呲溜一下把挂在嘴边的菜叶子给吸了进去,张开嘴一下子就吞了肉片,嘴里满当当的大笑道:“哈哈阿花姐真棒!”三娣笑的歪倒在地上,还不忘给阿花竖起一个大拇指。

    陈世川看着失而复得又复失的肉片,仿佛如遭雷击一般,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抿着嘴,舔了下嘴唇,眉眼低垂的捧起自个儿的饭碗,又继续嚼着馒头和菜叶子。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头老牛,一头只能吃草的老牛……

    三娣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身子,弓着身子直锤地。

    陈世川继续吃着“草”,像个只会咀嚼的机器,没有灵魂。突然,他嘴一歪,只觉得嘴巴里被塞进一团“香甜”的东西,他眨眨眼,嚼了嚼,又细细品味一番,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满脸受宠若惊的指着嘴巴,眼睛提溜转,丢失了的那几魂几魄也瞬间归了位。

    “好吃嘛?”身旁有仙女问道。

    陈世川飘飘欲仙、一脸满足的回过头,边嚼边笑,边笑边点头。

    白发大姐收拾好东西,刚巧赶上阿花喂陈世川那一幕。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打闹”,大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地会心一笑。她笑着走过去,盘腿坐下,问道:“你们是一家人吗?”

    三娣直起身子犹自抽搐,捧腹无法回答,陈世川也尚自沉浸在美味当中,只好由阿花作为代表,统一答复。

    阿花点点头,笑得花枝乱颤,她拍了拍自己的前襟,豪气的喊了两个字:“长姐。”然后一摊手,依次指着陈世川和三娣简明扼要的介绍道:“二弟,三妹。”

    “哦你们俩是姐弟啊,我还以为是……”

    白发大姐声音越来越,阿花没听真切,探身问道:“还以为什么?”

    白发大姐立即摆摆手,“嗨,没什么,瞎猜呢。对了,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给你们送早饭过来。”

    “诶,好,谢谢姐姐了!”

    陈世川撑着下巴,打眼瞧着窗外黑洞洞的天,嘟囔道:“这闷热的天,该不是要下大雨吧。”

    靠着墙壁的阿花抬头看了眼,说道:“也该下雨了。再不下,可真得闹旱灾了。”

    “你真是忧国忧民。”陈世川回头道。

    阿花轻笑不语。陈世川慢悠悠的又跟道:“不过也是,若是真的闹旱灾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你现在还喜欢‘乱世’吗?”阿花没来由的突然问道。“北方战乱,流民南迁,你也听那姐姐说了。这种日子再继续下去,可当真是要‘乱’世了。”

    陈世川沉默片刻后,答道:“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想我定会尽我所能,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陈世川并没有回答她,喜欢或是不喜欢。他不过是尽他所能去想象当那种世界真的来临时,以其之勇,以其胆识,他会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尽其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这是每一个少年成长过程中,都曾说过的话。这本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做到的。而“坚持”,同样也不代表你最终就能“做到”。

    时间的洪流会洗去一切,而真切的现实则会教你成长,教你从无尽的想象中蹦出,最终,回归现实。

    入夜。

    破庙中一片昏暗,独留一盏微弱的烛灯供奉在案几上。角落里,阿花、三娣、陈世川并排躺在破布上。夜风习习,隐隐还透着股凉意,三娣蜷缩着身子,不自觉地靠向阿花。

    突地,“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空乍响,亮白色的闪电在夜空中炸开,如同黑色绸布上荡过的一条银蛇,一瞬间,黑夜如同白昼。

    阿花双手抱臂,侧身而睡,眉头不自禁的微微一皱,半晌又适应般的舒展开来。三娣则蜷着身子,脑袋缩在阿花后颈处,像一只寻找温暖的猫,她眼睛死死的闭着,唇线紧抿,明显睡得不太踏实。阿花知道她有些冷,腾挪着身子往她那儿也靠了靠。

    阿花、三娣两人都是半睡不醒的状态,然而最右侧的陈世川却是个雷打不动的主,三人当中也属他睡得最香。他背靠着三娣,中间只隔着大概一脚宽的距离,他朝墙而卧,幽暗的烛灯将他的侧脸轮廓打在墙上,印出的剪影中甚至还能清晰的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雷声一直持续到下半夜,断断续续的,却怎么也不见下雨。待雷声渐远后,三娣姑娘这才敢睁开眼。她睡眼惺忪的半眯着眼,撑着身子慢悠悠的晃起来,轻手轻脚的摸着亮光往庙外走去。

    陈世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摸了一把脸,一翻身,右胳膊横在中间三娣留下的空位上,继续睡成死猪。

    不一会儿,起夜的三娣又慢悠悠的飘回来,她眯着个眼,脑子混混沌沌的,看见两人中间给她留下的的可怜的空位,果断选择在阿花另一侧躺下。

    陈世川对于细微的动静似乎更加敏感,所以三娣制造的一系列轻微的窸窣之声几乎如同“清泉灌耳”般一股脑涌进了他的耳朵。他撇着嘴巴,也不知在睡梦中遇见了什么,身子向右一翻,胳膊一甩便搭在了阿花的身上。

    阿花背对着他,感觉身上一重,脑中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以为是三娣姑娘,只是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没有了雷声的打扰,三人陆陆续续的进入了梦乡。陈世川在睡梦中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仿佛有一种牵引感,他下意识依赖般的靠了过去,本能的抱紧了那个温暖的物体。

    清晨。

    阿花睡意朦胧的,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可她细细听去却又听不真切,只觉自个儿脑袋瓜子像千斤铜球似的,沉重不堪。过了半晌,阿花终于睁开迷糊的双眼,她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起来,打眼一瞧,便瞧见面前三娣和那白发大姐凑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笑得还花枝乱颤的。

    两人见她起来,均是一笑,阿花一愣,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尤其在看到白发大姐面上挂着的那种“原来如此”的亲切的、意味深长的笑意时,她更觉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头皮发麻。

    阿花摸了摸脸,脸上挂上了一抹不解的笑,问道:“你们笑什么呢?”

    三娣捧着碗,嘿嘿一笑,摇摇头,轻飘飘道:“没什么。”说罢,端着碗边喝边朝她笑。

    “……”阿花眉毛一挑,感觉背心直发毛。

    “来,给你们带的米粥。”白发大姐亲切的递上去,打量着阿花的眼睛里还在闪闪发光。

    阿花赶紧接过,对她们二人奇怪的言行却愈发困惑。

    “不知,你们何时启程啊?”白发大娘盘腿而坐,身体前倾,突然发言,径直问道。倒像是按捺着一种急迫而期待的诉求。

    阿花捧着碗暖手,答道:“应该待会儿便要动身了。”

    “嗯……我见着村口有一队镖车,听说他们也是往北走,看样子好像也是整装待发了。兴许你们还同路。”白发大姐笑着道,很是贴心。

    “还有这事儿?那说不准还能搭一乘。”

    阿花这边正回着大姐的话,眼角余光便瞥见陈世川从庙外进来。两人视线刚一对上,陈世川就莫名其妙的红了脸,似乎很是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挤进去。

    阿花瞧着他这副没来由的模样很是奇怪,又见着三娣一副闷声作笑的样子,猜测着是不是陈世川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丑事。

    一旁白发大姐瞅着陈世川从外进来,脸上不由自主便挂上了笑意,这笑恍若春风洋洋,吹得陈世川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他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怂货模样,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瞧见对面阿花正在看他,他躲闪着错开视线,低下了头。

    这一举动更是令阿花摸不清头脑了。

    陈世川搓着手掌,心中砰砰跳,只要一想到自个儿方才睡醒睁眼时,阿花那近在咫尺的容颜,他便一阵心跳加速。都怪他睡得太死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身旁的三娣就换成了阿花,而且,他还死死的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真是羞死人了!

    陈世川如同一个大姑娘似的,用手掌盖在脸上,垂头丧气,“呜呼哀哉”。

    若是三娣也就罢了,毕竟是从一起长大的妹妹,怎么说那也算半个家人了,可,可阿花就不一样了啊,那可是个“活生生”的大闺女啊,还那么貌美。他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可也不能被人看作是不规不矩的浪子啊。

    陈世川心里郁闷,知晓那白发大姐和三娣铁定是看见了,他又不能“灭了她们的口”,若是给阿花知道了,那他在她心目当中为数不多的好印象那不也随风殆尽了吗!

    陈世川一扬头,正打算英而勇之的挽回些颜面时,便突地听到阿花问他道:“村口有一队镖车,你去问问人家,看能不能载我们一乘。”

    “哦,哦,好……”陈世川愣愣的应下,慢腾腾的挪着碎步往外走去。

    这时,酝酿已久的白发大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有难色的说道:“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一直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花听及此,嘴角笑意一舒,眼中含着鼓励而温和的目光,示意她尽管言说。

    大姐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家中也有亲人身在北方,我一路蹒跚至此,无奈生了场大病,生生耽搁了时辰。我一介孤弱女子独自赶路,加之经过一些苦难之事后,现下回想起来实在是有些后怕。这眼看着再往北便更乱糟了,我便想着,是否能与姑娘一行人同行,一路上也算有个照应。”大姐不自禁半张着嘴巴,面含期许的看着阿花。她知道,在这三人当中,阿花是主心骨,只要她松了口,那便不是难事。

    听及此,一旁三娣不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碗,跪坐在地上,显得十分乖巧。她看看大姐,又看看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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