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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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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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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花早就看出他在装醉,现下自然也料到了他会暴起。

    她手上一用力,一把掀开陈世川,随后自己一个旋身堪然错开他猛然出击的拳头。复又瞄准时机,趁着他泄力的那一瞬,后旋腿横扫而出,直踹腰眼。

    然而不料,那寨主竟反应更快,长臂一挥,便回身给了阿花一爪。

    阿花暗咒一声,后背登即一凛。

    “阿花心!”陈世川惊起,作势便要上来帮忙。

    阿花瞬间一个前空翻与对方拉开距离,忙喝道:“管好你自己!”

    寨主大人啐了一声,面露凶光,到底是被逼急了,他恶狠狠吼道:“真当我是吃素的吗!”说罢,下一招猛然又起。

    两人瞬间纠缠在一起。一个招式狠辣,一个拳风凶悍,一个以攻为守,一个进退有度。两人皆是一身赭褐色衣衫,身影腾挪间恰似惊鸿闪电,一瞬间竟是不分高下。

    陈世川偶尔勉强混入,踹了寨主几脚后便又被逼退。他双手握拳站在外围干着急,左右旋顾,思量着寻一武器。

    此时三人正处于一条直线上。寨主居中,身形移转间恰巧挡住了身后陈世川的视线。阿花眼神一亮,裹挟着浓浓黑气的拳头立时劈空而出,拳风如骤雨狂旋,凶悍异常,直击寨主心窝。

    寨主应对不及,顿时心跳一滞,整个脸色唰地惨白,如同心口压着一座大山,内息梗塞。

    这是阿花“出山”一来的第一击,十年的光阴并没有削减她的功力,反而剽悍更甚。

    这一拳击溃了那寨主的所有防守,他直挺挺向后跌去,摔倒在地。

    陈世川如同惊弓之鸟,唰地回头。只见阿花拳风未熄,眼神犀利,手臂青筋暴起,凶悍霸道之势恍若泰山压顶,震颤人心。

    寨主口吐血沫,面色大骇,惊诧不已,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话语未出,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寨主大人径直被身后之人砸晕了过去。

    阿花收回手,视线移到陈世川身上。陈世川手抓酒坛,正神情震惊地盯着她。

    阿花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不做任何解释。她箭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探了下寨主气息,起身对陈世川道:“趁他还未缓过劲儿来,咱们快走。”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还愣着做什么?不要命了!”阿花低喝。

    陈世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哦哦,走,快走!……”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面色一变,唰地望向门外。

    “咚咚咚!”

    “大哥,可有何事——”门廊换值的山匪捶门询问。

    阿花思绪流转,冲陈世川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门后,张口做了个口型。陈世川立即会意,抱着酒坛矮身移至门后。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名面色张皇的姑娘掩面而出,乌黑秀丽的长发宛若水藻,盈盈如水的眼波,纤弱婉转的身姿,看即乱了心弦。

    姑娘手若柔夷,纤长娇软,她带着哭腔一把拽住门口两个山匪,神色惊慌、楚楚可怜道:“你们快来看看,寨主晕倒了!”

    山匪们心神荡漾,乍一听见此话俱是一愣,尚未弄清姑娘的身份,便慌忙跟随着她跑进了屋。

    两人一眼便瞧见口吐血沫、昏厥在地的寨主,当即神色一慌便想回身去寻大夫。谁知身后那“柔弱”的姑娘力大无穷,拽着他们胳膊的手就像一道悍铁,恨不得深入骨血。

    阿花长腿一勾,大门紧闭。

    陈世川像雪地里的恶犬,唰地蹿起来,酒坛一挥,直接将一名山匪拍倒在地。

    另一名山匪心中大骇,口中惊呼却还未发出,便被阿花用方才收在掌心中的束发布条从背后一套,死死勒住了咽喉。陈世川抱着酒坛一跳,咣地砸上了他的大脑袋。

    此时方过丑时,鸡鸣见日升,天色蒙蒙亮。望楼上的山匪打着呵欠,一眼瞧见了迎面走来的三个人。

    “什么人!”值班的山匪朝来人厉声一喝。

    换上山匪装扮的阿花一听,立即抬头看过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冲楼上人喊道:“哎,兄弟,是我!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

    楼上人眯眼打量一番,简而道之:“眼生,不熟。”

    “那你总认得他吧!”阿花一把拽过两眼发直的山匪甲,态度诚恳,解释道:“寨主刚给了任务,是个‘大肥羊’,让我们提前准备!”

    “嚯,是老刘啊。老刘!今儿个又碰上什么好任务了?”楼上的哥显是认识山匪甲,面含喜色,打趣问道。

    山匪甲老刘双眼无神,一派冷漠之色。

    “嗨,刘哥昨晚上没睡好,精神不佳,懒得说话!哈哈。”阿花睁眼说瞎话,企图蒙混过关。

    楼上哥一愣,闭口不语。瞧着楼下三人越发觉得奇怪,手上的武器也不禁握紧了几分。他又打眼仔细瞧了瞧老刘,确认无误后,又喊道:“老刘!别整天拉着个驴脸,弄得好像大伙儿都欠你银子似的!来,说句话!不说就都别走了!”

    一旁陈世川只觉冷汗直流。

    阿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应对自如,立马左手按掌,提息运气。身旁老刘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像没有骨头似的,睡成了一滩烂泥。

    “哎哟!刘哥你这是怎么了!哎,兄弟,快来搭把手,刘哥晕倒了!”阿花“惊慌失措”,朝望楼上大喊。却又趁其不备迅速对陈世川说:“见机行事。”

    陈世川点头。

    楼上哥一怔,瞪着眼瞧了半晌,虽是惊疑不定但仍旧跑了下来,使劲儿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半晌见他不醒,赶紧道:“你们赶紧带他回去,找大夫瞧瞧!”

    “诶,诶,好,好……”

    阿花点头称是,躬身去扶老刘,眼神里却骤然闪过一丝得逞。哥武器背在身后,双手搭在老刘腋下,毫不设防。阿花当即手下一翻,以手作刃,倏地劈向了哥的颈部。

    “那边在干什么!”远处有人怒喝。

    阿花抬眼一望,只见一列手握兵刃的山匪正举步前进。

    她心头一跳,暗咒一声。

    “怎么办!”陈世川心慌意乱。

    “这还怎么办,跑啊!”阿花一把扯起陈世川,朝着山下,拔腿就跑。

    “别跑!”

    “站住!”

    身后,山匪紧追不舍。

    “嗖”地一声,有利箭破空而出。

    阿花耳尖,当即一把推开陈世川。立时,一把花罗纹箭簇贴着陈世川腿滑了过去,“吭”地一声射入土地,卷起了一荡尘埃。

    山匪更近了。

    阿花忙托住陈世川,心中打鼓,打眼环顾一周,眉头一蹙,狠声道:“这样不是办法。他们手中有箭,紧追不舍,这里又空旷,无处可避,我们逃不掉。”

    “阿花,你先跑吧!”陈世川瘸着腿挡在阿花身前,着急喊道。

    阿花瞪了他一眼:“不可能。”

    陈世川一咬牙,一把推开阿花。“你不走,我们都得被抓回去!”话还未说完,他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阿花连忙扶上去,额间发丝飞舞。

    “算了!”阿花目光坚定,没来由的低喝一句。

    “快走吧!”陈世川眼瞅着追兵将至,心中切切。

    “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什么?!”

    “我说‘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信我你就照做。我带你杀出去。”

    丑时末。

    天空像蒙了一层荒布,昏暗中透着些许腥黄,空气中潮湿阴冷,裹得人喘不过起来。

    那列山匪方一追上来,便瞧见眼前场景。

    一人蜷缩蹲坐于地,闭眼阻耳,面色如土;一人身形如风,立于土堆之上,以天为幕,以地为席。

    众人皆是武器在手,箭在弦上,众多双眼睛心翼翼地盯着面前二人。好像一个不经意,便会有场血雨腥风。

    “什么人!为何潜逃!”为首一人诘问。

    “我们不是山寨中人,何谈潜逃。”阿花捋了捋额前碎发,语气淡淡。

    “我等亲眼所见,你二人伤我弟兄!”

    “他拦我去路,我自是要伤他。不伤他,我怎么走?”阿花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袖,不露惶遽。

    “强词夺理。”那人道。

    “废话少说。”阿花回。

    双方僵持不下。

    阿花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把玩的衣袖,侧头看了眼蹲坐着的陈世川。

    “世川呐——”

    “诶!……”陈世川眼一抬,对上阿花平淡似水的星眸。

    阿花嘴一扯,简而言之:“都说了,把耳朵堵好了,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血腥。你还,看多了不好。”

    “……”

    陈世川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情不愿地重新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个说话的空档,半空中突然划来一股劲流。阿花二话不说,身子一歪,轻巧的躲过射来的箭簇。她抬眼瞧去,眼神中满是厉色。

    “谁射的!”为首之人面容惊怒。

    身旁弟身形颤栗,颤颤巍巍道:“我……我手抖……”

    为首山匪怒其不争、狠之不解其意。手中大刀亮如白雪。他盯着面前的姑娘,眼神防备。半晌,他突然一愣。

    只见,穷山旷野之下,阿花缓缓抬起手,掌间浓黑之气四溢,虫鸣细嗡。随着她手起手落,那声音犹如捅了马蜂窝,声音振振,惑人心谷。

    陈世川只觉耳朵一嗡,犹如千万只蝗虫充耳而来,心头猛地炸开了花。

    他颤抖着双手慌忙堵死耳朵。

    面前的景是那么诡异。

    昏黄的天骤然变为了滚黑,乌压压的。似有一片浓厚的乌云从远方倾势而来,仿佛阴兵下界,惊颤四野。这种惊颤像一片巨,密密麻麻,笼罩了整个视线。

    周遭阴风四起,大雪飘飞,远远的,有一枝红梅灿然傲立。青衣少女垂目站在梅前,笑得肆意傲然。雪地里,撒了一片红梅。红梅似血,滚烫燎人,像煮沸的粥,像烧开的水,咕咕冒泡,四溢翻腾。

    突然,“轰”地一声,满地梅花爆裂,顿时,血流成河。洪水以倾城之势而来,几乎一瞬便将众生吞灭。

    一片哀鸿。

    为首山匪陡的一震,心中大骇,他猛地一捶脑袋,再定睛一看,才发现

    ——眼前空无一物。

    没有乌云,没有红梅,没有少女,也没有血流成河。

    他一惊。

    是,幻觉吗?

    他暗暗吐了口气,发觉自己早已冷汗涔涔。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弟兄们皆抱头逃窜、四散开去,口中疯疯癫癫嚷着些他听不懂的胡话。

    而正当此时,突然又是“轰”地一声。这声响较之刚才,更真切,更近,仿佛就在耳边……

    他猛然抬起头,发现山寨上方竟是一片乌烟瘴气,空气中还飘散着四碎的飞絮以及一股浓厚的焦味。

    他这才惊觉,那声“巨响”是来自山寨。

    山寨走水了!

    他来不及去顾念跑散的兄弟,拔腿往回跑,却在看见望楼时,脚下一崴,停住了脚步。

    此时,天色已亮,但阴雨迷蒙。在一片灰白背景下,望楼上挂着一个大红灯笼,那灯笼、那色彩,鲜红欲滴,像红梅,像流血,在寡淡无色的画面里显得那样突兀,惊悚。

    那本是提前恭贺新岁的……

    他看着眼前场景,身心俱颤。

    原来,乌云是真,红梅是真,流血也是真!

    想起方才所见景象,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多年前江湖上的传闻……

    他猛的回头,四下探寻,却发现方才那两人早已不在。

    是,她吗……

    山寨里有嘶哑的怒吼传来,他一个激灵,赶紧拔腿回跑。

    只道是,这外面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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