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讲自己的事情就好，老郭。”“你不是说你儿子长得很像老大嘛？你可以从那里说起。”卓不凡说。
“我儿子，好的。”老郭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不少，神色也黯淡了，“其实我儿子早就死了。”
“我表示歉意。”卓不凡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无意的。
“不必介意，”老郭起身给火堆添了几根木头，把火头挑的更旺一些，他重新坐回到地上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儿子是自杀的？”高瑞问。
“是的，他租了一艘飞船飞向了恒星，消失在爆炸的火焰中。他一直跟我说他向往这种结束的方式。”老郭望着火堆渐渐出神，陷入了回忆中，“我儿子一直是我的骄傲，我希望他成为最出色的。我和他妈妈在他的基因上花了很多钱，希望他长大后能够英俊聪明，健康长寿。事实上，一切也正如我们预料。他很聪明，学习考试全是第一，身体健壮，很招女孩喜欢。”
“不过有些情况却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随着他年龄变大，他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严苛，变成了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无法忍受自己犯一丁点错误，每一个错误、每一次失败都会让他纠结很久。他换上了焦虑症，几年了都没治好。我和他妈妈想去医院给他消除一些记忆，让他摆脱病痛，重新开始。但他不同意，因为这要消除他很多年的记忆，他获得的知识，他取得的成就可能都会受到影响记不得。后来我们强迫他去了医院，消除了一些记忆。但没过几年，故态复萌。医生说这跟他的基因有很大关系，如果要减小他再患病的几率，就要从基因上做文章，抑制他相关基因的表达。”
“我儿子担心这样做的副作用，他的脑子，他的思维方式可能会受永久影响，他认为这比消除记忆还恐怖。他一直在挣扎，不听我们的话，跟我们的联系也渐渐变少。终于有一天，我们收到了警察的消息，我儿子租用的飞船偏离的主要航道，驶向了恒星。飞船的操控记录显示，这是他故意的。儿子死后，妻子无法忍受这种痛苦，决定和我离婚，想要重新开始生活。然后我就自己一个人过了，”老郭平静地讲述着，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直到来到这里。”
木材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响声，点点火星窜上夜空。高瑞仔细听着老郭的话，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依照目前的技术，记忆是可以操纵的。你有没有想过，克隆一个你儿子，把你以前儿子的记忆全都转移到这个克隆儿子上？这相当于你儿子的新生？”
“没有那么简单，对人的记忆操作是受到的严格管控的，”卓不凡说，“目前的技术还做不到记忆的精确复制，那意味着每个脑细胞的状态都要完全一致，这是目前还不可能做到的。记忆改变的越多，出问题的概率越大，神经错乱，人格分裂等精神病的概率会增加。况且这还面临着伦理和法律上的一些问题。”
卓不凡的话让高瑞突然想到了他自己。过去的高瑞仍然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记，他有点担心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真的有精神分裂的先兆。
“事实上我不是没考虑过高班长所说的可能，这也正是我变成地下医生的原因。我确实想复制我的儿子的记忆。”老郭说，“实验对象并不缺乏，你们不知道黑市上有多少人要掩盖自己的记忆。只要胆子大，生意其实很好做。不过客人们总会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很多人不光要我删除记忆，还想让我虚构一些记忆。刚开始我并不敢那么做，不过后来做的多了，愈发大胆。因为我知道，要想让我的儿子重生，记忆的构造是我必须要掌握的技术。”
“最后还是出问题了，是吧？”高瑞问道。
“是的，”老郭淡然说道，，“不得不承认，在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人类的大脑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份神秘。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相似的手段，在一个人身上行得通，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却会让他的大脑错乱，无法形成一个正常的人格。我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害了太多的人。不过这一切都让我明白，让我儿子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即使回来了，他仍然有可能会自杀。顺便说一句班长，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儿子。”
“哦哦，”卓不凡道，“套近乎也不用这样吧。
高瑞干笑两声，他的父亲可跟老郭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班长。” 老郭的神情突然郑重起来。
“你说。”高瑞表情一敛道。
“在我死在这里以后，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葬礼，并且抬棺。”老郭说道。
高瑞劝道：“不要那么悲观，老郭。你仍有机会假释。”
“不是悲观的问题。我害了太多人，”老郭说，“呆在这里让我心安，这里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高瑞思付片刻，望着老郭的眼睛说：“我答应你，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刘黑大和王大金面面相觑：“照着你这么说，我们俩干脆自杀好了，我都不记得我杀过多少人了。”
高瑞看向了赵胜。这个家伙给高瑞的感觉很不起眼，说话不算多，感觉没什么干劲，但成绩也不算差，很普通的一个人。高瑞想知道这么一个普通人会犯什么样的错误？
“赵胜，说说你吧。”高瑞说道。
“我？”赵胜挠挠脑袋，说道，“我是个机器人修理员。”
“那你在我们中间算个普通的人了。”卓不凡说。
“对，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做个什么恶。”赵胜回答。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和我们在一块呢？”高瑞问。
““我负责修理的机器人出问题了。我在一家星际客运飞船制造公司工作，里面大部分制造工作由机器人负责完成。我们的工作是负责修理维护这些制造机器人。但是一台我维护的机器人出现了问题，它篡改了外部密封门的设计尺寸，造成了一起严重的空难事故，死了很多人，于是我就被关起来了。”
“听起来你是我们之中最善良的一个人，这只是无意的错误。”刘黑大耸耸肩。
“这是怎么发生的？”卓不凡说道，“机器人的准确性比人要高多了，怎么会发生这种错误？”
“我也不知道。”赵胜一脸无辜地说，“其实我并不亲手干这事，我让它们自己维护自己，我只是在事后看一看就完了，当然，有时候，我也没看。”
“你让它们自己进行维护自己？”卓不凡问，“我记得对于某些种类的机器人这好像是违法的。”
“是违法，不过大家都这么干，它们完全可以自己做到的，根本用不着我们。我只是个不小心被逮到的倒霉蛋。”赵胜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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