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腊月二十九这天,因为雨雪不停,老杨家的人除了杨玉兰,皆挨到了近晌午才全部慢吞吞的爬起来。
院子里,大黄狗也饿的嗷嗷直叫。
何氏也实在不想离开暖和的被窝,可一家子的人还等着吃饭,又怕钱氏的训斥,只得从木柜子里取一件她出嫁前带来,却从未穿过的棉衣出来套上。
今年这天,是真的冷极了。
往年这时候,纵然再冷,不过就是清晨起大雾,再有些白霜罢了。
今年却独独的下起了雪。
何氏做好了早饭,一双手冷的没有知觉,就坐在灶前,烤起火来,等待着一家子的人起床吃饭。
赵氏姐妹起的不早不晚,皆是因为没有见过下雪,趁着有人没起,就在院子里玩起雪来。
雪花朵朵,不大,落在手心不过片刻就融化成了雪水,凉凉的。
赵灵儿前两日手上生了冻疮还没好,不过有了白冰心给她的冻疮膏,倒也挨得过这个冬天,不至于烂手。
她起床晚,梳了发髻,清洗干净了面颊,就取出那个小盒子,用指甲盖挖了一些冻疮膏涂在伤口处。
从外面玩雪的赵清儿难得尽兴一次,接了朵最漂亮最大的雪花,急急的双手捧着就要冲进屋子里,给妹妹看。
不过这南方的雪是成不了气候,落在温热的手心里,片刻就融化了。
待赵清儿急巴巴的捧着雪花来给妹妹看时,手心里就只剩下一滩雪水了。
赵灵儿难得见姐姐这般开心,涂抹完膏药,就要同她一起出去。
然而赵清儿眼尖的就瞧见了她手里精致的小盒子。
“你那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赵清儿脸色变冷了不少,同时往身上擦了擦雪花融化的手心。
赵灵儿心头一直念着二表嫂对自己的好,又有意想要从中化解姐姐和二表嫂之间的矛盾,便如实说:“
是二表嫂,她前两日瞧见我冻了手,便赠了我一盒冻疮膏,这膏药很有效呢,姐姐你瞧,我这已经开裂的手指都已好了不少。”
说着,她就将十根已经开始结痂的手指平摊在赵清儿面前,让姐姐瞧。
赵清儿一听这是白冰心给的膏药,原本还算柔和的脸彻底的沉了下来。
这个二表嫂玩的什么把戏?三番五次的接近妹妹,会不会意有所图。
赵清儿盯着妹妹放在桌面上的膏药小盒子,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怒意,推开妹妹,就抬手将那膏药打落在地上。
盒子很轻,落在地上,弹跳了一阵,滚到了床下。
“姐姐你这是干嘛呀?”赵灵儿急了,转身就蹲在窗前,弓着身子去看盒子滚落在床下何处。
依旧站着的赵清儿双手环胸,冷声训斥道:“真是个蠢蛋,二表嫂什么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她这分明就是假装好人,想要拉拢你的心啊。”
她就只有这一个妹妹,若白冰心利用这种卑鄙的方
式,像赵灵儿那样单纯善良的人,得了些好处就会被蒙蔽双眼,心里除了感激,哪里还看得清人心。
赵清儿还爬在床前,可床下太黑,根本看不见那膏药盒子具体在哪个位置。
而后,又伸出小手在里面胡乱摸了一阵,依旧无果。
赵清儿见不得妹妹这傻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到最后,赵灵儿还是没找到那膏药盒子,坐在床边一番泄气,就被何氏叫去堂屋吃饭了。
饭桌上的赵灵儿,因为姐姐故意打丢了那膏药盒子而显得闷闷不乐。
这点,白冰心从一上桌就瞧出来了。
饭后,外面的雨雪未停,风寒交加,还渐渐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赵灵儿心不在焉的帮着何氏收拾好了碗筷,就从灶屋一路顺着院廊回了屋子。
她双手都拢在袖子里,这下没了冻疮膏药,怕被霜风一吹,手指非但没好,又严重了。
另一边。
赵清儿吃了饭就回屋子,趁着妹妹在灶屋帮何氏的空挡,她关上木门,附身在床前,仔细的寻找那被她打落进床下的膏药盒子。
同妹妹争吵后,她怒气冲冲的去了堂屋,可走出不过几步,心里又在暗暗后悔和自责起来。
果然她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同妹妹争辩时,她只顾着抵触白冰心送的东西,却未曾将妹妹的健康放在心上。
娘亲临走前的教导,她却抛之脑后。
所以,在妹妹面前放不下身段,她便只好趁着妹妹不在时,将那被自己打进床下的盒子找回来。
无论如何,治好妹妹手上的冻疮,才是最重要的。
很难想象,素日里一副高傲的赵清儿,此刻竟也会为了找个东西,弯腰附身,一副卑微的姿态。
而这一幕,恰巧被来寻赵灵儿的白冰心瞧见。
她注意到饭桌上的赵灵儿闷闷不乐,又用自己稍微能掌控的特殊灵力一探,便知是这两姐妹饭前吵了一架。
原因无它,正是因为她送给赵灵儿的那盒冻疮膏药而起。
上次去镇上,她便是特意去重整酒楼,被人恶意破坏的一切都丢掉,又重新购置,将酒楼所缺的一切都备好。
所以,路过药堂时,想着家里总会有人生冻疮,便多备了两瓶。
知晓自己赠送给赵灵儿的膏药不见了,她又取了一盒新的,打算给赵灵儿送来,殊不知却看到这暖心的一幕。
赵清儿跪着趴下,在床底搜寻了半天,也没瞧见,有些泄气。
可她瞧着那膏药盒子很是精致,价钱应该不便宜。
搜寻无果的她,只好起身拍了拍襦裙上的灰尘,从木柜子里取出自己带来的首饰盒。
打开一看,里面就只剩下一支银钗。
那些她带来老杨家的首饰,要么是送给了钱氏,要么都打点给了刘二柱,其实那么多贵重的首饰,到头来能用在姐妹俩身上的,根本没有。
她将那银钗拿起来,心里在做着某个重大决定。
至于打点刘二柱一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灵儿瑟瑟发抖的走在廊下,路过窗柩时,看见上面摆放着一个小盒子。
她走近些,才看清楚,那不正是二表嫂送给她的膏药盒子么。
她拿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发觉这是一盒还未打开过的膏药,并不是早上姐姐生气时打落的那盒。
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人,赵灵儿便拿着膏药疑惑的进了屋子。
赵清儿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根银钗,像是在思虑什么。
门口的脚步声使她回过神来,一见是妹妹,赵清儿不想把自己对妹妹关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很快就将银钗放回首饰盒里,也不同妹妹打声招呼,就起身走了出去。
赵灵儿目送她离去,又摸了摸那盒崭新的膏药,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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