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府。
陈城南刚醒,身着白色中衣,黑着脸半坐在床榻上,铺有织锦流苏四方桌上,摆的是刚才府中侍女送来的粥点。
可他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整个人心烦意燥。
李应儿的死,像是一个炸弹,彻底的将他和李成渊的交好关系炸碎。
昔日至交的兄弟,却因为一个女人而沦为了仇人。
他始终记得,李成渊抱着李应儿从厢房里走出来,经过他身边时所说的话。
李成渊说,应儿的死,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陈城南听的身子一哆嗦,无边的恐惧开始在心底蔓延,以至于他真怕李成渊来找他寻仇,一直没敢出陈府。
李成渊的功夫,他有幸见识过,不过是他去李家时,那个发誓要考取功名的男人竟在院子里练剑。
那个握剑的男人无论是动作还是力道都恰到好处,
并且招招致命,并非是平常男子舞剑。
待到收尾处,男人手中的剑飞速离手,像根离弦的箭,穿透空气直直的瞥向观看的他。
若不是他惜命的偏过头,那不长眼的利剑便早已刺入自己的胸口。
最后,剑稳稳的落在了他身后的木门上,因剑柄力量之大,生生插进木门里的剑左右摇摆不定,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回头一看,庆幸的拍了拍胸脯,躲过了一劫。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招惹李成渊,对待其也总是彬彬有礼。
若不是这一次喝了酒,他就算再心动李应儿,也不会傻到因为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同兄弟决裂。
想到这,陈城南只得叹息的摇头,将一切的祸源都归结在白冰心身上。
若那日不遇见她,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麻烦事。
越想越头疼,他索性翻身下床,呆愣片刻,抬起双手,尽数将桌面上的粥点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外面正巧赶来的小厮,以为是自家公子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及先敲门,就匆忙的推门而入。
入眼房中一片狼藉。
那小厮越过碎裂的渣片,看见陈城南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忽而又想起手中拿着的一套桃粉色华丽女子束腰秋装,忙笑嘻嘻道:“公子,你让我按照白姑娘身形定制的秋装已经做好了。”
这事还是那日陈城南在醉仙楼外想一改风流样,讨白冰心欢心时,吩咐的。
春香楼的老鸨常说,要想讨女子欢心,那必然得关怀备至,细心的去观察和考虑对方的感受。
当然,必要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但凡女子都喜欢穿的光鲜亮丽,高贵又不失庸俗,成为人前最炫耀夺目的那颗明珠。
也就是次次看见她喜素白的颜色,陈城南便让小厮去镇上最好的布庄,挑选最好的布料给她置办一套秋装。
他是很想改过自新,可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还想着要他的命。
墨色的眸子陡然幽深起来,周身的凌冽让小厮瞬间收了脸上的笑容,低垂着头也不说笑。
过了一阵,陈城南才从小厮手中将那套秋装拿过来,一阵细看后,找出剪刀,亲自将怒火发泄到那无辜的衣裳上。
小厮见状,几乎都来不及阻拦,也猜不透此时公子的心思,张嘴许久,也并未发出一个字,只眼睁睁的看着那花费不少银两置办的秋装在剪刀无情的泄愤下变成了一堆烂布。
末了,像是得到了缓解般,陈城南将剪刀一丢,重新回到床榻上,双手枕头,闭目养神起来。
小厮盯着那被剪的不成样的衣裳,终究什么也没说,派人进来麻利的收拾后,退了出去。
此时陈府的偏厅。
陈老爷正同几位经商归来的朋友小聚,以及谈笑趣事。
不远处的老管家低着头,绕过回廊,放轻脚步走了
进来。
众人都聊的十分尽兴,谁也没在意老管家的突然闯入。
老管家走到陈老爷身旁,低声说了两句。
陈老爷心头一喜,老管家退到一旁侯着。
陈老爷拿起杯盏同几位朋友品了一口,笑道:“你们都已知晓,这醉仙楼生意惨淡,我整日待在府中愁眉不展,偶遇一仙道说是家中晦气,若要除去这晦气,需得用喜事冲散…”
陈老爷长叹一声,其中无奈不言而喻,而其他几位也都深表同情,却也是爱莫能助,不由得低低私语,情绪也随着陈老爷一同低落。
“那这该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陈老爷捋了捋胡须,“内人走的早,只留下我们父子相依为命,如今我这寿辰已过,且又是紧要关头,不可耽搁,便只好拿犬子的婚事一试了。”
有人附和道:“那是好事,既能冲散晦气,让醉仙楼增增日上,又让令公子折选良偶,可谓是一举两得,双喜临门啊。”
这么一说,其余人也都同陈老爷道喜,这也正合他心意。
他拱手对着几人回道:“那不如就且在府中住上两日,待犬子大婚之后,再回去如何?”
那几人也不过是恭维陈老爷两句,再说这成亲大事,岂是两日便能备置妥当的。
所以,几人互看一眼后,又有人好奇道:“这般心急,我等倒是想看看贵公子迎娶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陈老爷但笑不语,又喝了一口茶。
良久后才笑着说:“前两日便已经派人去准备了,各位就安心住下,我们也有些年没见面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聚一聚。”
几人此次回来,是早已撇下手头琐事回家看妻儿的,反正已经有人帮着料理,倒也不着急,便齐声应下了。
…
过了两日,如李成渊所想的那般,他再一次在福湘楼的雅间里看到了白冰心。
与其说是碰巧遇上,倒不如说是他在此等候了两日。
李应儿的后事已经交给了李朋,他怕会大发雷霆,便想着报了仇再回去请罪,所以这两日便一直游荡在外,并未回家。
当务之急,没有任何事比报仇更重要。
李成渊临窗而立,腰间别着那把翠竹折扇,一只手摸索着杯盏底部,望着那在人群种穿梭的背影,一抹惆怅涌上心头。
须臾,他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便迈步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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