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竹林,青碧翠微。
碧涛绿荫间,一道矫捷的小儿身影从远处窜行而来,于林中飞掠,惊起竹海轻漾,碧叶飘荡。
那身影极快,手中一木制短剑随着落叶飘零的节奏不断挥舞。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将飘零而下的竹叶一一斩落。
“汪汪!”一声犬吠,响彻在了林间。
随即一道黄狗身影从远处同一个方向冲了出来,追上了那舞动的人影。
“炼己存念,虚寂恒诚,敛藏神炁,行抱元守一之诀”黄狗的声音传入那小儿脑中。
小儿手中木剑,刹时舞得更急。
“所谓物之一境,即是练物亦是练人。”
“人体如容器,需勤以锻炼,已达神完气足,精满血旺之佳境。是以需要精妙之剑诀练外在之凡躯。”
“容器虽成,却空空如也。需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转周天孕养凡俗之躯,是以需运气之口诀,凝练狂暴之灵气,始为所用。”
“当剑法大成,如臂指使之时,亦是灵气灌体,玄关一窍豁然洞开之时!”
黄狗说到此处,那小儿手中木剑忽而随风飘飞,亟驰远去。
小儿一脚蹬出,随着飞剑破风而去。只听一声“铿锵”剑鸣,那木剑与山石相交,竟发出金器碰撞之音。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
“一生二”那黄狗继续道。
小儿听闻话语,长剑翻转回到手中,他旋身一匝,将木剑舞出两朵碧色剑花。
一时间,道道轻吟响起,周边草木,似受到生机的召唤,竞相朝着两朵碧色剑花生长蔓延而来。
那短短的生机增长,并未持续太久。两朵剑花,成长到如两颗巴掌大的碧玉一般,随着小儿一声轻喝,朝前方一支绿竹激射过去。
“二生三”黄狗再道。
那两颗碧玉般的剑花再生变化!只见小儿手持木剑随着那两朵剑花一同射出,两朵剑花在木剑临近后,竟化为三道碧绿剑气,环绕在木剑周围。随着剑气幻化,四周落叶,飞草被莫名之力招引了过来,围绕剑气覆盖其上。
“三生万物!”黄狗之音,如黄钟大吕,清亮沉重!
它狗眼一丝精芒闪过,那小儿如受感应般,立时抽回木剑,腰身一拧,使剑锋在身前轻掠而过,随后画出一圆。动作由极动转为极静,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无比。
那三道碧绿剑气携着落叶飞花,刹那间跟随那木剑剑锋,也是环绕在了小儿周身,久久不散。
一时间,那持剑伫立的小儿,犹如林间隐士,谷中山人一般,清新脱俗。
“三生万物剑,分三式剑招,每式又可分出三十六重变化。招招玄妙,威力莫测。”
“好,收剑。”
那小儿气息一沉,待那黄狗声音刚落,便将木剑别于腰间,那周遭环绕的落叶,失去了莫名的牵引之力,跟着旋风的消弭也四散飘落。
待得风息叶落。一颈带木锁,头扎总角的胖头小娃,正一脸笑意地看着黄狗。
他轻笑开口道:“怎么样?狗怪,本王是不是太过生猛了一点?”
“如今人境小成,以我现在的身手,怕是天下凡俗中再难觅敌手了。哎,真是孤独寂寞啊。”
他说到此处忽然来了兴致,不由得兴奋地接着道:“说来也是奇怪,如我这般天资绝伦之辈,应当是不容于世的才对。可偏偏啊,上天打了个哈欠,漏了个我,从此天下间就有了这么一个妖孽。哎,你说这可让别人怎么活啊?”
那黄狗听到这般无耻的自恋言语,狗眼微微一眯,随即不动声色道:“主人威武!”
“哈哈,走吧,狗怪。明日就要和我热爱的故乡告别了,去到剑门之后,不知归期是何期啊!今日就不多练了,回去我要好好陪陪我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说着胖头娃还有些伤感,他边走边叹,似是忧愁苦多。
“又是练了半个时辰就不练了。”那黄狗跟在胖头娃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嘀咕道,“算算岁数这家伙也六岁了,习剑六年,有我青魔全天候不间断为其指导,竟然连人境大成都没达到,资质之愚钝,实在不堪造化。要是再算上他上一世受昊天盟仙师教导的二十年”
青魔想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拢共二十六年,才勉强学成三生万物剑,连灭剑篇的逆灭归一剑都没完全练会。这资质之差,简直叹为观止!”
青魔觉得自己老脸都快丢尽了,以他能和大罗金仙一战的实力,这旻州大地当真是没人能与他比肩。可就算是他,面对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最可恨的,是这家伙还总是喜欢威胁我!”青魔在后面想得咬牙。
每每张天赐觉得自己进步速度慢了,就会怀疑是不是青魔没有认真教导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拿狗肉锅来威胁他一番。甚至有一次,青魔欲要反抗,更是被张天赐抓住,扔到了锅中。作势就要活炖了他,青魔自此之后,彻底按下躁动的逆反之心,决定默默忍受到自己有能力翻身做主人为止。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青魔要把这失去的尊严,全都找回来!”
张天赐和青魔一人一狗,慢慢悠悠走回了村子。
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可这宁静的乡下村庄,却依旧如六年前一样,安宁祥和。
“三孃。”
“三伯。”
“七婶婶!”
张天赐一路走过,跟遇到的每一位长辈打着招呼。
他十分的有礼貌,也很受村中长辈们的喜爱,他在这村中生活的也一直很舒心。
“二娃,这小娃儿,就是乖。”
“二娃,给。三伯亲手做的馒头,放心,很干净的,三伯洗过手。”
除了这二娃的贱名
张天赐吃着馒头回到了家中,他悠闲地坐到木椅上,忽然有感而发“江宁村的确是个好地方,待得很是悠然舒心啊。嗯可”
“可怎么就没遇到点儿’命运的坎坷’呐?”
“这江宁村,太祥和了,祥和得一点儿都不像我这种宿命之子应该出生的地方嘛。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没有山贼悍匪,没有什么奇珍猛兽,没有不世秘宝。”
“更没有不长眼的同龄小娃来无脑呛我。”
“我感觉学了六年的屠龙之术,在这里竟是无龙可屠!”
张天赐向黄狗传音抱怨道。
“呃”青魔有些无语,懒得回应他,只在心中回呛道:“要是真发生你说的那些狗血事情,那才不正常。”
“看来我的宿命之地还是在剑门之中!我有感觉,到了那里,说不定我的绝世之姿就再也隐藏不住了。”张天赐也不管青魔的回应,自顾自地笃定说道。
“完了,没救了。”青魔看着他那一脸呆相,不由无奈叹息。
翌日,清晨。转眼便到了六年前约定的这一天。
一大早的,村中凡是和张家关系好的,或者喜欢看热闹的,都出了门儿来,堵在了村口。
“乡亲们,我会想你们的!”张天赐真情流露,看着来送自己的父老乡亲们,一时间竟有些哽咽。
他那大头一如既往,六年后变得更大了,身子骨倒是因为修行剑法长起来了不少,看上去更像是七、八岁的小孩。此刻他正背着一个包袱,面对着村口来送别自己的人们。而青魔,则是安静地蹲在他身侧,一副看戏的表情。
“爹,娘。”张天赐目中含泪,他声音有些颤抖,“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这一走,家中二老,可要好好的。”说罢,他似乎不忍再看,直接别过了头去。
张母本来神色如常,可感受到他那副语气神情,略微有了一丝伤感,她柔声说道:“记得好好听先生的。”
“恩?先生?”他忽然回头,略微有一丝诧异。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再问,只见看热闹的人群忽然沸腾了起来。
“来了,来了,剑门修士来了!”
张天赐被他们话语吸引,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回身看去。只见一条土路之上,在遥远尽头处。一个衣着靛青道袍,头戴羽冠之人,正背负仙剑拍马而来。
那神态飘然,有着一丝玄门韵味的来者,正是剑门使者。
“拍,拍马?”张天赐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那修仙者,就是骑马来的。他慢慢靠近,一拉马缰,快马便停在了张天赐的面前。
张天赐嘴巴大张,一脸傻相,不小心吃了一嘴的土。
“呸呸!”张天赐被呛得不行,还不等他揉去眼中的沙土。那骑马之人便下得马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就是我的新师弟了吧?”
张天赐闻言,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只见一年纪十四五六的少年人正伫立在他身前。
“师兄?”张天赐有些不确定道。
那少年见此,微笑点头,以示回应。而后对他身后的张父张母道:“令郎就由鄙人带走了。还请两位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张父张母也是一脸笑意回应,张天赐此刻揉干净了眼中沙子,他看向这年轻少年身后的那匹快马,连忙追问道:“师兄,咱们怎么去啊?”
那少年看向张天赐,依旧笑脸说道:“乘马。”
“啊?”
“啊?”
这一次,青魔也跟着有些惊了。
一千多里路,骑马去?那不得颠得屁股都肿了。
“咱不应该,是御空飞过去吗?”张天赐再问,似是不敢相信。
“不用啊,骑马就行,相信我。而且,我也不会飞。”那少年说完此话,也不啰嗦,直接跃上马来,顺便提溜着张天赐,一道上了马背。
“汪!”黄狗吠叫一声,一个蹬腿,跳了上来。他这么些年来,也不知是不是品种特殊,生生就将体型锁定在了小种犬的范围。
他趴在张天赐头顶,那头发松软,浓密,很是舒适。
“驾!”少年轻喝一声,快马扬鞭,绝尘远去。
张天赐此刻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父母,心中豪情顿生,情不自禁高喝起来:“待我学有所成之日,便是我荣归故里之时!”
随后,声音渐远,直至消失在了土路的尽头,再难觅其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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