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玉树临风的英雄并不喜欢“好汉”这个词。
两个被串在一起的三头鸟不停摇晃肥胖的身体挣扎蠕动着，沈寒杨离它们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男人从树上跳下来，走过去看着两只被串在一起的三头鸟，它们都快给做成烤鹌鹑了，还不断发出“嘎嘎嘎”的笑声，六个头轮流笑，笑得声音可怕又渗人。
“我找了一段时间都没找到，居然一下子冒出来两只。”男人手中的碧玉长弓发出幽蓝亮光，接着缩短变化成一柄小刀，手起刀落间，怪笑声戛然而止，六个脑袋都被封喉了。
沈寒杨竖起大拇指，再度惊叹：“英雄好刀法！”
男人回头看着他，露出一副无奈表情：“别乱叫。”
“你救了我的命啊！我在课本里学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沈寒杨殷勤得不行，英雄前、好汉后的乱叫，把他弄得烦了，终于忍不住报上名字。
“玄墨霄？”沈寒杨双手交握在胸前星星眼直冒，“好像修仙小说里的主角啊！玄大哥！”
……就猜到肯定会这么叫，毕竟猫都能做大哥，人更是不会例外。
玄墨霄把金箭从树干上拔下来，提着三头鸟走在前面，沈寒杨跟着，抻着小脑袋问：“玄大哥，你拎着这两只怪鸟要去哪里？这儿好大，我走了好久都没走出去。”
“你走不出去正常，这片树林前后方圆五百里，以你的脚程能走到一半就不错了。”
沈寒杨在心里粗粗换算一下里和米的单位，当即震惊，居然这么大！四万多平方公里，跟座岛似的，原始森林的状态还保存得相当完好，好像从未被现代文明入侵开发过。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沈寒杨往玄墨霄身边靠近，拉住他的衣服，“我、我害怕再遇到这些怪物。”
“要习惯，”玄墨霄伸手弹一下他的额头，“今后你每天要在这里待满六个时辰。”
“啊？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啊？”沈寒杨一脸懵逼。
“你想去地府？”
沈寒杨果断摇头：“不要！”
“那就老实待在这里。”玄墨霄掐住他的胳膊，用劲捏了一下，“在这里你有真实的肉身，出去的话依然是一缕游魂，选哪个？”
当然是选择做人了。沈寒杨总觉得这个男人带来的感觉很熟悉，清楚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难道是叔叔的好朋友？还有这略带冷漠不屑一顾的眼神，好像最近经常看到。
待在这个奇妙世界里，沈寒杨的确感觉自己像个活生生的人，可是——
“这里好奇怪，有带翅膀的鱼，三只头的鸟，都是我没见过的东西，比动画片里恐怖多了。”
“遇见蠃鱼了吗？”玄墨霄看他一眼，“飞了没？”
沈寒杨点头：“飞了，把我带到空中，又甩下来，自己走了。”
“蠃鱼出现必有大旱，它只是把你甩开已经不错了，还掉进这片水草丰茂的树林里，起码饿不死。”
玄墨霄从一棵半人高的矮树上摘一片树叶递给他，沈寒杨摇头：“不不不，我吃了一片，苦的不行。”
“吃这片。”玄墨霄的语气如同命令一般，沈寒杨乖乖听话，把树叶塞进嘴里。刚咬开，一股甘甜涌入口中，越嚼越甜，还带着一种特异的香味，像是灌了一口蜜。
“好吃！”沈寒杨双眼放光，看向那棵矮树。他还想摘一片尝尝，玄墨霄抬手拦下：“别多吃，会上瘾的。”
“哦。”沈寒杨把手收回去，还盯着那棵树，心里默默记住它的形状特征，下次方便寻找。
他们走着走着，路渐渐变得陡峭起来，玄墨霄停下脚步，沈寒杨探头去看，前面是一处断崖。
这座断崖并不高，却有一条小型瀑布挂在上面，湍急流水奔流直下，底下是一汪碧波清潭。
玄墨霄拎住沈寒杨的衣领，也不打声招呼就往下跳。沈寒杨四肢乱舞哇哇乱叫，等落到地面之后双腿发软，玄墨霄皱着眉一脸嫌弃：“乱叫什么？吵死了。”
沈寒杨委屈：英雄啊下次玩蹦极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两人站在水潭边，玄墨霄蹲下来卷起衣袖，将三头鸟左右两只头斩掉，只留下中间一只。他把染血的鸟尸体在湖里清洗干净，羽毛拔掉，转眼间两只鸟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就像是菜场买里被刚刚宰杀的活鸡。
沈寒杨再次发出佩服的赞叹：“玄大哥厉害！杀鸟要用小牛刀！”
“……”要不是一手血，玄墨霄就要敲他一记爆栗了。
他在潭水里把手洗净，摘了两片大树叶把鸟肉裹起来，沈寒杨一直在身边打转，好奇问：“做叫花鸡？”
玄墨霄没回答，把其中一个包裹好的鸟肉递给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副火石，仿佛是在告诉他自给自足。
沈寒杨捧着鸟肉，语气充满不确定：“这、这真的能吃吗？”
“可以，人吃了它的肉就不会梦魇，是安神良药。”玄墨霄折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极其复杂的生僻字——鵸鵌。
沈寒杨皱着眉：“……鸟余？”
……考虑到这还只是个小学生，玄墨霄标注上拼音：qitu。
“哦！我知道了！”沈寒杨接着狗腿，“玄大哥你字写得真好！”
玄墨霄懒得理他，把鸟肉包好，塞进衣袖里。沈寒杨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神奇的鸟，不仅名字奇怪，作用更奇怪，简直就像远古神话里存在的异鸟。
这时天色陡然转变，肉眼可见一张星幕扑过来，仿佛有只手拉着天空这块幕布一扯，天黑了，夜深了。
沈寒杨抬头看见漫天的星子，忍不住睁大双眼。他在城市里长大，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夜空，繁星点点，每一颗都是那么明亮。但奇怪的是这么好的夜色，居然少了一轮明月，意境顿时削减不少。
“白天没有太阳，晚上没有月亮，真是奇怪。”沈寒杨低声嘟囔。
玄墨霄抬头看着天空，凝神沉思片刻，收回视线，问他：
“你今天待的时间够了，想出去吗？”
“去哪里？”沈寒杨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怎么离开了。
“回去啊，”玄墨霄皱眉，“你不会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沈寒杨扁扁嘴，人家是真的不知道嘛，都说了还只是个孩子！
“……”玄墨霄不再废话，又提起他的衣领，伸手在半空画个圆，跳进去。
沈寒杨猛然摔到地面上，抬头一看，眼前是熟悉的家具和摆设，居然回到了江绚书家里。江绚书躺在地上睡得正沉，身上盖着一床薄被，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唇角还弯着。而黑猫大顺坐在鞋柜上，正在舔爪子，它的面前有一块散发着温润暖光的玉佩，上下漂浮着。
沈寒杨这个小鬼机灵得狠，猛然将刚刚进入的奇异空间、遇到的高冷帅哥和黑猫联系在一起，立刻惊叫起来：“大顺！居然是你！你变成人好帅好酷啊！”
玄墨霄不耐烦瞥他一眼，真是个爱拍马屁的小鬼。还有什么时候才能让江绚书把这个土得要命的名字给改了，简直是有辱他上神的尊严。
很快沈寒杨又发现他是从玉佩里出来的，更是惊奇，他刚想继续讨好猫大哥，给玄墨霄提前打断：“闭嘴。”
沈寒杨撇撇嘴，大人不是都喜欢嘴甜的孩子嘛，猫大哥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玄墨霄站起来：“此玉名唤‘无虚’，跟着我已有上千年，今后纳你做器魂，与无虚同生共亡，你可愿意？”
沈寒杨虽然不懂什么器魂，但深刻明白不选这条路就要被鬼差押走下地府，于是忙不迭点头：“愿意！我愿意！”
“嗯，我这两天会和你讲讲器魂的职责和能力，通过修炼，你是可以真正摆脱灵体状态的。”玄墨霄又蹲下，无虚慢悠悠飘来，融入他的胸口里消失不见。
“……这就可以了吗？”沈寒杨迷茫，“不用什么仪式？”
“有。”
“那快开始啊，我随时准备着！”沈寒杨兴奋盯着黑猫。
“……”玄墨霄感到头疼，真是后悔救这个小鬼了，“你觉得我这副样子，能做什么仪式？”
沈寒杨恍然大悟，的确如此，在人间英雄也只是一只黑猫，虽然看上去挺凶的，但……天生萌物属性的特质是无法改变的，哪怕恶狠狠瞪着他，都想让人扑上去□□。
地上除了江绚书，还有两块用树叶包起来的鸟肉，玄墨霄让他把鸟肉搬到厨房，留着给江绚书起来料理。他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该去补眠休息了，让沈寒杨自己小心，不归路现在还跟着他，要等鬼差把生辰八字的牌子取下来，生死簿上划掉他的名字，才会真正被剔除投胎名单。
沈寒杨不停点头，把两块鸟肉一起搬进厨房。他想拉开冰箱门放进去，可依然触碰不到实物，貌似只有“那个世界”里的东西才可以真正触摸到。
玄墨霄去睡觉了，沈寒杨坐在江绚书身旁守着他睡觉，对自己的未来迷茫起来：
器魂……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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