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
2011年仲夏夜,杰茜卡刚从伦敦东区的酒吧街下班回家,那里紧邻高档商务区,是音乐家、艺术创作人与年轻学生混杂的地方,兼有嬉皮和波希米亚人的风格。地铁站在附近很方便她回家,她在酒吧做很酷的调酒师。如果不是那场打架斗殴,她可能还在蕾妮兹女子学校大学部求学。
打架的原因是前男友竟然和她最好的朋友她把男孩的胳膊从背后弄折了,还将劝阻她的薇妮儿鼻梁打断。这件事因为警方插手造成校方不良影响,她被学校开除。
在酒吧工作期间,她学会了抽烟喝酒。这让她的妈妈奥苛莎非常恼火。
杰茜卡也无所谓,白天去肯德基做侍应生,晚上去酒吧上班赚钱给妈妈补贴家用,培养阿丽雅求学。正值叛逆期的她棕褐色长发盘起来套着红色假发,上身是白色米字旗恤,搭配洗得泛白的牛仔热裤从外边回家。
夜晚的地铁末班车出来,到家还要走两条街,该死的地铁干嘛不多穿两条街,将出口开在她家对面?
今天有个长得挺帅的男人搭讪她,请她喝了几杯,她有些微微地醉意,没想到走出地铁的时候走错出口,绕了远路。幽暗的街巷已经没有行人。路灯又刚好坏了一盏,将近有三十码没有照明,她脾气不好,胆子却小。成年后,她已经很少和阿丽雅一起看惊悚电影,尤其是讲述亡灵恶鬼类的恐怖片。阿丽雅偏偏喜欢,反正她上学放学不用走夜路。
她将高跟鞋脱了扔进袋子里,拿出一双阿迪达斯平板鞋穿上,迈着疲惫的步伐快速走过黑暗地区。
再走快点,过了路口就离家更近了。杰茜卡埋着头走路,穿过高楼大厦旁边的巷子,不敢往黑暗中瞟一眼,害怕有什么东西冲出来。
该死的,偏偏里边靠墙的垃圾箱突然发出乒令乓啷的声音,吓得杰茜卡缩成一团往旁边跳了跳。
一只黑猫从垃圾箱跳出来,嘴里咬着只老鼠,眼睛绿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溜走了。杰茜卡倾吐一口气,黑猫让她想起了“奶牛”。
“坏猫!吓唬人可不是个绅士?”她骂了一声加快了行走速度。
她从街上穿行,眼看快要走到路口,没有瞧见高墙上方的消防梯疾速移动的一团黑影,它转移了好几个位置,从某个窗口俯瞰着她。
杰茜卡仍未察觉黑暗中的邪恶威胁,从窗口下方路过,那团黑影倏地扑下来,这时候夜空中发出锐器划破的厉响,三支箭欻欻直响飞过来。
她猛地听到凄厉的惨叫在身后传来,吓得尖叫着背靠墙壁往后退。一辆急驰的轿车伴随刹车像女妖般的尖叫停在她跟前,前后车门都被人推开,一条矫健的身影像是鹞鹰凌空翻落,手中寒光乍现,又是几道厉响脱手而出。
受伤的是个年轻男人,捂着肩膀拔出银色的箭矢,手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飞快地往垃圾箱移动。
相距三码外,他骤然跳跃起来像壁虎趴在了墙壁上,刚刚要逃走。轿车驾驶座绕过来的另一个身影敏捷地跳上垃圾箱,抓住了年轻男人的小腿,硬生生地将他从墙壁上拽下来,干净利落地手一转,哀号一声
。一颗头颅咕噜噜滚了几滚,滚到了吓得目瞪口呆的杰茜卡脚下。
杰茜卡捂着眼睛跳开,躲避着可怕的头颅,仿佛会咬她一口,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头颅还张着嘴,吐着黑色的血污,颜色跟下水道液体一样,恶心死了。
最先拿着十字弓的矫健身影是个女人,黑色恤紧裹曼妙的身材,长发扎成马尾。女人抱住了杰茜卡,捂住她的嘴巴:“别叫,别叫,姑娘。”
她一说话,杰茜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嘴里吱吱唔唔地叫,女人诧异地将杰茜卡的红色假发扯了下来,松开了手。
“噢,天哪,”杰茜卡大叫,“妈妈,你在这儿干什么?”
女人不可思议地说:“杰茜卡?”
另一条敏捷的身影跳下垃圾箱,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慢慢走过来,头发一边很长挡住左眼,一边又是短发。他手心握着一把奇怪的武器,像是镰刀,银色的圆轴体边缘分出锋利刀刃,他就是用它将袭击杰茜
卡的黑影尸首分离。
现在,他将圆轴体拧了一下,刀刃收回去成为光溜溜的棍子,像是根双截棍插进腰间的皮套中。
魁梧男人冷冷地面孔严肃得像是殡仪馆的化妆师,什么话都没说,走到轿车旁边从车后盖提出汽油桶,将汽油浇洒在尸体上,点了支烟,吸了两口潇洒地弹出打火机。
“他,他杀人了,妈妈,天哪…”杰茜卡语无伦次地说,“杀人犯,他…”
奥苛莎抱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好了,乖女儿,回家,你不用管他。”
杰茜卡回头看了那魁梧男人一眼。谋杀犯正站在燃烧的尸体旁边发愣,若有所思。熊熊烈焰中,奥苛莎母女的背影恍恍惚惚地飘荡在夜色中。
回到家,沐浴之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杰茜卡从浴室出来,愣了一愣。
在她洗澡时,奥苛莎将那个男人带回了家。杰茜卡责怪地眼神瞟了奇怪的男人一眼,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她生气的样子看起来不好惹,男人也没打
算跟她说话。
厨房里传来奥苛莎烹饪的声音,杰茜卡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右边卧室门口,轻轻地转动手柄往里边看了看。
阿丽雅睡得正香,她正考虑要不要叫妹妹起来吃点夜宵。有时候妹妹会等她下班,妈妈给她俩做些甜品吃。由于心情不好,后来放弃了叫妹妹起床的想法。
坐回沙发,杰茜卡又偷偷观察了一次陌生人。他的五官还是挺精致的,前额开阔,脸部像是刀镌刻了深深的纹路,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一边短梳理得像刺猬,一边长披散在眼角,眼神凌厉。她敢肯定他头发上抹过啫喱水。
总体上说,陌生男人穿着得体,没什么差评。不过,他刚刚把一个人杀了,连头颅都剁下来,还毁尸灭迹。
——难道这还不够糟糕吗?
她的胃部抽搐,毫无胃口,走到厨房门口瞥了一眼,抱着胳膊问:“你想和我谈谈吗?”
奥苛莎头也没回,将锅里的炒鸡蛋分别倒进三个盘子,毫无表情地说:“端盘子。谢谢。”
杰茜卡嘴角歪了歪,端起盘子放回餐桌,那上边已经有一杯牛奶,面包片,香肠,油炸鸡翅,芝士蛋糕。还有两个玻璃杯,看上去妈妈还要和那个男人喝一杯。
“吃完晚餐,我会和你好好谈谈。”奥苛莎说。
用餐的时候,杰茜卡简单地喝了几口牛奶,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余悸未消,还在反胃。
吃东西时,她心不在焉,眼珠不停地转动,时而装作若无其事观看手机,时而用眼角余光扫妈妈一眼,又看看埋头吃东西的男人。他吃得很多,(男人都是饭桶)把桌上的食物都吃光了。
最终,杰茜卡放下了不锈钢小汤匙,走回客厅蜷缩在沙发上,冷气对着她的方向吹着,并不感觉凉爽,相反还有点冷。
她用脚将沙发角落里的毛毯弄过来裹住了身体,拿起旁边约翰斯顿?麦卡利的《佐罗》假装看书。她瞥到妈妈正在收拾餐盘餐具回到厨房,陌生男人
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正在看她的书封面。
“你很喜欢?”男人问她。到现在这一刻,妈妈连介绍都还没介绍过他,杰茜卡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是。”杰茜卡嗯了一声,不想跟杀人犯有过多的交集。奥苛莎还没收拾好从厨房出来前,她不打算和他说话。
幸好男人很识趣,没有再纠缠她,保持着沉默,冷酷的神情,从运动裤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刚刚吸了一口就被阻止。
“妈妈不允许我在房间里抽烟。”杰茜卡冷冷地说。“想抽烟到门外去。”
男人发了下呆,在烟灰缸中捻灭烟头,没有下一句交流,似乎也在等奥苛莎。
杰茜卡心里想:这个家伙身上到底有几个打火机,他是怎么认识妈妈的?老爸肯定要比这家伙神气多了。哼!她藏在厚重的背后,但是眼睛总是想飘移出去看他在干什么。该死的。要是我有特异功能,视线能穿透书页就好了。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最喜欢说的口头禅是:该死的。
杰茜卡在述说自己和阿丽雅的秘密时,必须从仲夏夜开始,那晚她的人生发生了剧变,其中牵涉到家族的重大机密,也是有关圣廷和“星辰之傲”的关联。陈述一旦开始,她不打算结束,除非是梵卓族公主有卢西法的讯息。
这一点,在会议前,公主已经提前为大家打了预防针。反正,眼前的姑娘们,还有“阿喀琉斯之瞳”的战友,伙伴都想知道杰茜卡的事。
他们有的是时间来聆听故事线的平铺直叙,而这一切真实地发生在杰茜卡姐妹身上,关乎奥苛莎和家族的千丝万缕,“星辰之傲”、圣廷与她的交集。
杰茜卡想找房间里有没有水,她瞟了普鲁斯一眼,他马上心领神会去饮水机旁边给她倒来了水。真好,他和我有心灵感应。她心里想,然后对普鲁斯报以微笑:“谢谢。”
普鲁斯礼貌地点点头,神情很专注,看起来他也
被她的转述打动了。
杰茜卡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下去…
奥苛莎终于从厨房走出来了,花的时间比以前稍稍多了一些。也许是在沉思,也许是酝酿等一会儿焦虑的话题。杰茜卡本来会主动刷洗盘碟餐具,可是今晚实在被吓坏了。一个女孩脾气大,倔强,不等于就会大胆。她没什么心情去厨房做事,她敢断定会打碎东西。
奥苛莎走过来,把杰茜卡的《佐罗》拿走放在茶几上,接着端过来两杯红酒,一杯递给女儿,一杯递给了陌生男人。
杰茜卡的目光和妈妈视线接触了一下,离开回到红酒杯里,似乎要在漩涡中找到真理。妈妈的眼神非常直率,坦然,没有丝毫的躲闪。不出五秒,她会开始交谈。
杰茜卡在心里默数了五秒。果然,奥苛莎说话了:“杰茜卡,这位是迪默斯。迪默斯,这是我女儿杰茜卡。”
“你好,杰茜卡。”迪默斯打了招呼。
“你好,杀人犯。”杰茜卡不屑地说,“妈妈,你干嘛邀请他回家?你应该打电话叫警方来抓走他,他杀了人,还毁尸灭迹。”
对于“杀人犯”的称谓,迪默斯脸上流露一丝诙谐地笑意。他的样子很放松,似乎这称谓是理所当然的“消遣”。很奇怪,杰茜卡居然在一霎那想起了美国漫画的超级英雄,蝙蝠侠。那位哥谭市的黑暗骑士。
“拜托,他可不是杀人犯。”奥苛莎嘴角狡狯地笑了笑:“杰茜卡,你还记得你和阿丽雅再也看不到的书柜武器库吗。”
“你改了密码。”杰茜卡扬起了头轻蔑地说。“你准备告诉我吗?我需要一把手枪保护自己。”
迪默斯从腰部拔出一根圆轴体对杰茜卡晃了晃,放在茶几上。“想要看看它吗?”
“我见过它。我妈妈的秘密,那面墙后的武器库中也有这玩意。”杰茜卡还是冷酷的神情,没打算给他一丝好脸色。“我如果想看会叫奥苛莎给我看。所
以你不用跟我套近乎。”
迪默斯尴尬地将它收了回去,打趣地说:“你和你妈妈的个性真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那可不一定。”
杰茜卡的眼神就好像在嘲笑那是他的玩具。她很没礼貌地直呼妈妈的姓名,已经引起了奥苛莎的不满,正狠狠地等着她。也许下一秒就会像龙卷风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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