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
当初就是因为杜老用父亲的身份，和家族的名望施压，逼迫杜玲珑强行留下学医。杜玲珑个性强烈，最后被逼出走。杜老现在想，如果当初他也能跟杜玲珑好生商量着，至少父女俩的关系不会闹到现在水火不相容的程度。
跟年轻人打交道，不能总想着倚老卖老，以势压人。杜老这些年是学乖了，就算找不到一个好徒弟，也最好不要闹成仇人。也是他又对三堂主说：“我把话说明白，你要是决心留下呢，在学成之前，是不能下山，也不能行医的。而且你学成之后，要立誓继承我的衣钵，不能再从事其他的行业。我并不是叫你像我一样甘于清贫，你如果能有别的办法将我们祖传的医术发扬光大，那自然是更好的。但一定不要忘了我的告诫。你现在就选一个，无论哪一样，都没有再改悔的余地了。”
现在才是真正的拜师礼，或者是退师礼。虽
然三堂主之前已经行过了，但是杜老并没有跟他讲明这些条件。因为那时候杜老身边确实缺一个帮手，只把三堂主当作了免费劳力。
杜老原本是准备至少以一年的期限来考察这个人，因为女孩的病症，也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调养好。到那时候才说出去留的话题，就顺理成章了。所以在一年的时间里，杜老也是不打算教三堂主任何东西的。
三堂主来这里大概月余，却对医药展现出极强的天赋。杜老知道，像这样的徒弟，以后是再难遇到了。他其实也想早些正式传授三堂主医术啊。
这个抉择，应该是很难的，杜老表示可以给三堂主一个思考的时间。
哪知道三堂主不假思索就说愿意留下来学医。
“这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你怕不是故意搪塞我吧？还是害怕我借故不医治她，我不是说了么，我现在救她完全是出于一个医生的本分，与你的
去留与否无关了。”杜老说。
“怎么，您觉得只有深思熟虑过，才代表下定决心了么？我是一个叛逃之人，居无定所的，能拜在您门下学医，这又什么不好的？”三堂主说。
“可你毕竟是一个年轻人，我之前试过收徒弟，他们没有一个能熬下来的。”杜老也有他的顾虑。
“您收的都是本地人吧，这就是您忽略的，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我是外地人，不管用什么样的途径，很难在这里扎下根的。但我如果跟你学医，造福人群，这就是一个相当有利的条件呢。我跟女镇长聊过，实际上我作为一个外地人伴随着别人的盯梢突然出现在永金镇，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表示要在本地定居，需要符合两个条件，一是三年无大过错，二就是在本地就一份固定的营生。第一条没什么，大不了夹起尾巴做人。但是第二条，对我而言就很为难了。女镇长也知道，多数来此浑水摸鱼的外乡人，就是被她这么赶走的。可当我说出，我拜在您门下当学
徒的时候，她立马就给我开了一年的暂住权。保证在符合第一个条件的前提之下，不会对我进行驱赶。这一年的时间，我只需要在本地获得很好的风评，这事儿就有望了。比起在外面居无定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还用深思熟虑去选择吗？”三堂主说。
三堂主说实话，从他拜师起，就已经下定这个决心了。明显后半辈子不是耽误，而是给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啊。再说三堂主对医药行也比较有天赋，还遇到了一个远近驰名的神医。这样还不知道怎样去选，那怕不是个傻子。
“杜老，他说的有道理啊。这时节在各地流传，会被官府当作乱民抓起来的。谁都要一个稳定，你所谓的担忧，其实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朱老大说。
“可学医太辛苦了，我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经常想要放弃。”杜老说。
“前置的条件不同了，你放弃了还可以去做别的，我放弃就五路可走了。”三堂主说。
“我知道你在裕康存了好几万两银子，这还敢说自己没有退路？”杜老说。
“区区几万两银子，放在裕康还能算是个东西。要是带在身上，一场兵乱或者匪乱，说没也就没了。您若担心我存着几万两银子是为了留后路的话，我可以以您的名义，将这些钱全都捐给永金镇的百姓。”三堂主说。
“那是你的钱，我没有资格处置。再说，我从不主张以散财的方式行善。宁可行医时少收他们一点钱，突然多出来一笔银子，会滋生懒汉的。”杜老说。
杜老看起来是一个穷老头，但很多人怀疑，他其实存了许多的银子。因为他没有后人，担心别人惦记着，于是就故意装穷。
这也是一种说法，装着装着，自己也就习惯了清贫的日子。
另外一种说法是，杜老曾经确实很有钱。但这些钱，大部分都让杜玲珑给顺走了。杜玲珑给他在
永金镇的裕康开了一个户头，每月支出几百两银子作为他的生活费。早先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杜老的住处，裕康也是月月都把银子按例奉上。可那时候杜老还在行医，根本不需要这笔银子。
现在杜老退隐了，没有收入，需要这笔银子的时候，裕康却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
所以杜老在永金镇分号的户头，依然按月累积着。按照时间推算，里面大几千上万两银子还是有的。当然杜老不去管它，这笔银子在杜老死后还是会退还给杜玲珑的。
但裕康找不到杜老，他什么时候去世，以何作凭呢？那得看杜玲珑，她什么时候愿意收回，都是看她的意思。
杜玲珑也只是想以她的方式，尽一份赡养的义务罢了。但那时候杜老还在与杜玲珑怄气，不愿意接受她的这份好意。
但这些也都只是外人的推测，详情大概就只有裕康分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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