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
“那得看帮什么朋友的忙，这个朋友值不值得你倾尽一切去帮。李长安的为人，你我都知道。她当初帮我们的时候，不遗余力。现在轮到我们回馈了，何必扣扣搜搜的。我就一句话，虽然我现在是拜了师父，但并没有卖身于他。他不放心，我强行要走，他也拦不住！”
三堂主说得慷慨激昂，让朱老大好生佩服。说实话，李长安救了他的命，在李长安需要帮忙的时候，朱老大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利己。这境界，跟三堂主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可三堂主一到了杜老所居住的药炉，就立马来了一个三跪九叩大礼。
杜老也被整得很意外，“拜师礼早就行过了，何必还来这一套。你我有师徒的缘分，但我想，最后应不必拘泥于师徒的关系的。”
杜老也是洒脱之人，他教三堂主这些，并不是需要一个在他身边跪拜他，喊他师父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一身还算是绝世的技艺，总得有人继承不是。虽然学医也苦也累也无趣，坚持不下去的，杜老也不勉强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能投在您门下学习，那是我的荣幸啊。我本来做事也没什么动力与长性，但只要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我就愿意去做。以前在和余县的时候，曾效力于帮派，对那些老百姓还算厚道。我试想，如果换了一个人坐到我这个位置来，是否就是他们的不幸呢。”三堂主说。
“你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好吧，说自己像是他们当中的一股清流。却也改变不了，你曾经助纣为虐的事实。”杜老说。
“对，这个我不否认，什么也改变能不了从恶的事实。而我当时，能够做到的也很有限。所以我现在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想要做一些，对百姓有用
的事情。所以，我才选择拜你为师的。”三堂主说。
“难道不是因为要我救她？其实我也是用这个当作对你的要挟了。咱们谁也没有那么好，我也是一身的毛病，一直到七十岁，也没能改过来。一辈子都在精进修持，想做一个自己道德标准中的好人。自己的道德标准，当然要定高一些。如果让别人来定的话，就大部分人而言，我们这一行是伟大的，甚至被称为华佗在世。这你能受得起嘛？”杜老说。
“可招摇撞骗的人就受得起，您这样真材实料的怎么反而就受不起了呢？”三堂主说。
“你要是把自己的道德标准降低到跟招摇撞骗的人一样，你也能受得起。我们做医生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医德，其次就是谨慎和知足。我年少时，跟随着我的父亲学医。自认为已经有些本事，可以成名成腕儿了，于是就在外面到处揽事。行医者，一条人命在手上，也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处理不好的时候，就跟亲手杀了人家，没有区别呀。”杜老说。
“可有些人是得了将死之症，不治也是一死，你不必为此介怀的呀。”三堂主说。
“不是这样的，亲眼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逝去，不是这样简单就能自圆其说的。所以我一再告诫的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千万不要轻易上去。”杜老说。
杜老教训的是，这是经验之谈。三堂主转念一想，是不是杜老已经知道他今天要说什么事情了。因为好像无论对于行医还是别的，这句没有把握就不要轻易上去，都挺适用的。
“这么大的风云，你晚了一个时辰赶回来，可以理解的。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你其实可以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来的。风雨交加，山路又险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个她交待啊。”原来杜老所说的量力而行，是这件事。
下雨路滑，半夜走上路还真有可能出危险。但是三堂主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一心就想着
回家，他现在很是恋家。
“对了，师傅，我遇上个朋友。风大雨急的，能否在我们这里住上一晚呢？”三堂主向师傅询问道。
“你若觉得是诚实可信的人，自己做主就好了。”杜老对三堂主的社交也是很宽松。
于是三堂主将朱老大介绍给师傅。
“杜神医，久仰大名了！上次我们的船员得了寒热症，还承蒙您的关照呢！”朱老大来过永金镇很多次了，他见过杜老。
“上次是哪一次？你又是什么人？”杜老一生救人无数，当然不能每个都记得住。
“我就是一个跑船的，有一年在四月间，江河上瘴气重。我很多船员都得了寒热症，我们带他们到您这儿来求医。还求了本地的分号亲自来请，动用本地的人员替了两天班呢！后来我还受委托到您这里来购置了一批应急药物，您忘了吗？”朱老大的工作
生涯中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那一次，他记得特别清楚。
替班本来很正常，但船员都是中途发的病，为了不耽误工作，才到永金镇来请援的。永金镇的分号也很豪爽，医药费都是他们垫付的，也是他们推荐的杜老。还说不用向上报了，这点钱，就算是他们尽了地主之谊。
其实大家都知道，工伤医疗要上报也很正常。只是需要一定的周期，钱又不能立刻拿到手上，还要各种调查起因，挺烦的。没办法，走公账就是这样的。裕康人多事杂，每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不严格一点不行。
永金镇分号也是怕麻烦，因为调查也要涉及到他们这里，所以就垫付了医药费，让朱老大不要上报。
但是朱老大考虑到这个季节本来就是寒热症多方，不准备一些预案是不行的。朱老大上报给裕康
，裕康拨款向杜老那里预购一批应急药物，这才让朱老大与杜老产生了二次交集。
朱老大这么一说，杜老总算是想起来了：“哦，你就算那个什么船把头是吧，我记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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