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常山坐牢了,我不再是广播电视局的家属了,我不得不离开电视基站下山了,我收拾好我家的家俱和行囊,放在基站的一个柴房里,我对新来接替黄常山岗位的小光头说:“小弟,这些家俱什么的能用得上的你就着吧,用不上的也先放你这儿,等我找到住房后,再来搬家。”
小光头满口答应了。他是一名刚刚参加工作的退伍军人,剃着光头,所以逢人便介绍说让别人叫自己小光头。
我胡乱的挑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塞在包袱里,背着包,离开了基站。
天空高远,白云飘飘,大山静寂,风送清香。
望着曾经熟悉的四合院,新婚燕尔的欢乐浮现在眼前,甜言蜜语的时光流淌在心底,三步一回头,下山了,走着,走着,双腿发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这是要到哪里去呢?到娘家去住吧,万万不行,出嫁的姑娘就是沷出去的水,当地几千年来的风俗是不准许回娘家的,据说这样会给娘家的亲人带来恶运的;到婆家去吧,更不行,他们已经一致认定我是黄家的丧门星,克夫克子,这家破人亡的罪过在在于我一身;投靠亲朋靠好友吧,我将他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逐一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没有哪个可以投靠的。那么,我到哪里去呢?我坐在山中的大石板上前思后想,找不到我要去的路。
日落西山,晚霞满天飞,孤雁南飞,掠过山崖的头顶。不久,山沟像是被一床巨大的棉被覆盖着一样,黑暗且寂寥,伸手不见五指。一声狼嚎打破夜的宁静,我侧耳细听,是从龟尾山上传来的,我像是被告蜂螫了一口似的站了起来。侧耳细听,又像是在附近的地方,或者就在前方的某一个树林里,我立即慌乱起来,我得赶快走,狼饿急了会吃人的。我开始飞快地跑,跑着跑着,我眼前一亮,啊,我有地方去了,我何不到凤凰寺里去找玄参姑呢,对,她会收留我的,好在我是一个女人可以陪伴她,她也不正是想收一个徒弟吗?苦于找不到接班人,我可能接班啦。想到这里我浑身是胆、浑身是劲,我向着凤凰寺飞奔而去,虽然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我深一脚本浅一脚本的,但是我心头明亮,我脚步踏实。
当我敲凤凰寺的门时,已经是鸡叫三遍的时候。玄参姑坚决不开门,无论好说歹说,就是不开门,直到天亮,她才打开大门。见到是我,并不吃惊。我问她为什么不开门,她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问俗事,你半夜敲门必定是夫妻吵架了,必定是无处投靠,所以才来本寺,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我们出家人呢?故此不能开门。”
我说:“玄参姑,你只是猜对了一半,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我来投靠你。”于是我将我的家事一一地娓娓道来,并且我突然想意来临地对她说:“我想出家。”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能打妄语,你凡心未了,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再说,这出家是投缘,怎么能见心起意呢?”一系列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许久,我悻悻然地说:“要不,我先借住一下,等我找到住房后,我再走。”
“行吧。”玄参姑说:“但是,我这里只有我一人,正好准备请劳力种菜,你就帮寺院种菜吧。”
“好呐,这种菜正好是我的拿手戏。”我曲意逢迎地说。
人静下来,心就闲不住。我想小满了,我问经常来送生活必需品的康挑夫,他告诉我说小满被经常关在家里四门不准许出入,胡荽担心女儿再跑掉了,我的心里如猫抓一样的难受。我知道胡荽的家,我终于忍不住决定去看一看女儿,我本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堂而皇之去看一看,但是我想印证一下外面的谣传。
一个月白风高的夜晚,我对玄参姑撒谎说我睡了,然后偷偷摸摸地走后门溜走,我来到马家塝后山,我看到胡荽家里亮着灯光,就悄悄地靠近她家的窗户,客厅里没有看到孩子,就挨着窗户逐个地寻找,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哭泣声从东对黑暗的窗户传来,我爬在窗口向里做了一个手势,小满飞奔而来,越过窗台,扑在我怀里,我牵着她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我托人给常山的父亲捎信,被他家严辞拒绝,还出口伤人:“我们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野种!”我想到送她到外婆家,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父母年迈,照顾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带好一个小孩子呢?
第三天上午,在凤凰寺的古枫树下我与小满正在做着游戏的时候,玄参姑带着诸葛所长站在我们的面前,后面跟着一脸怒容的胡荽。
小满飞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干警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我们接到报案,你深夜潜入别人家中偷走孩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诸葛所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这种行为后果非常严重,这是一种什么行为?你心里清楚的。念你情有可原,对你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干警严肃地警告我:“限你立即交出小孩,归还给她母亲,如果你胆敢再犯,否则你丈夫就是教训。”
玄参姑也站出来发话:“此为佛门禁地,不得介入俗事,破坏寺院戒律,况且这儿既不适合孩子居住也不适宜孩子成长,你还是放手吧。”
我说:“胡荽不配当妈妈,她经常将小满非法拘禁在家中,小孩子正处于生长发育时期,需要活动空间,长此以往,不利于成长。”
“你真是吃干萝卜操淡心,也不知道你操的是哪一门子的心,法院已经判决你与小满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她的亲生妈妈,我不知道抚养孩子,还需要你来教吗?真的是岂有此理!”胡荽不屑一顾地从鼻缝里冒出话来,声音细若游丝,“还小满,小满的,也不知道害羞,她现在不叫小满了,我给我女儿改名叫做马胡玉了,一块冰清玉洁的玉石,容不得你来污染。”
“改名换姓?哼!休想!” 我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说:“她的户口在我手上,你改不了的。”我的心好像被钢针扎,在滴血。
“赶快交出孩子,否则我们铐你到派出所!”干警不容置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