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辛燃独自行路,走的急了,错过了村庄,只得在荒野之中寻得一个高大的杨树,聊做休憩之所。
就在月升半空的时候,辛燃忽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仔细辨认,见是一名女子,带着头纱,遮了半张脸,月影斑驳之中看不清容貌,但那走路的姿态倒是有几分眼熟。
就在此时,辛燃忽然发现那名女子身后十丈以外,有三个鬼魂尾随而来。其中,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瘦高的家伙,一个一身黑衣,耷拉着血红的舌头,另一个一身白衣,耷拉着血红的舌头。正是那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背后跟着的,是一个魁梧模样的年轻鬼魂。
辛燃心里大惊,借着月色,她忽然发现,那名魁梧模样的鬼魂居然就是尊水教的廖横!
辛燃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这么静悄悄的观察着。她知道黑白无常一旦出现,自然是要钩人魂魄锁入地狱的,难到这次,他们要对前面那名女子出手?
但是,廖横又为何会出现在阳间呢?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待黑白无常和廖横走的远了,辛燃悄然落地,追了上去。
那女子向前又走了三四里,路上经过了一片坟地,鬼火闪现,幽蓝诡异。几个孤魂野鬼见势深夜一名女子独行,便蠢蠢欲动,忽然见到黑白无常紧随其后,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疯了似逃遁开去。
继续再向前走了三四里,那女子发现路边有一座破屋,屋顶已然塌出了几个洞。月光透过屋洞照进落满灰尘的堂地,女子毫不费力的挪走一口盛满雨水的大缸,而后做了简单的打扫,便合衣睡去。连日行路,身困体乏,女子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梦见了儿时的泥沼褐河,梦见了滔天洪水,梦见了父母兄嫂,梦见了可爱的小侄女。
令辛燃出乎意料的是,黑白无常和廖横并未对那女子出手。三个鬼魂只是坐在屋顶,聊起天来。
黑无常先是给了廖横后脑一巴掌,嚣张的质问道:“这就是你小子心仪的人?看年纪都能当你妈了吧?”
“哪……哪有?”廖横结结巴巴,急切的否认道,“张……张先生不过三十几岁,我妈都……四十几岁的人了!”
白无常不无讽刺的说到:“咦!你居然对自己的先生起了贼心,这种事,在狻猊大陆有悖人伦,在阴曹地府有悖鬼伦吧?”
“白老大,莫要……再取笑我,我那不叫贼心,我就是忘……不了她,她,她实在是太美了!”廖横怯懦的回道。其实,廖横并不明白自己为何独独对张凌雪痴痴不忘,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是被张凌雪那成熟的风韵所折服。
黑无常继续说道:“难怪你求我俩帮你一路守护着她走过乱坟岗,原来你是怕她被孤魂野鬼骚扰啊!你小子用情还挺深嘛!”
廖横扭捏作态,似是被大人发现了小秘密的孩子一般,羞臊的无以复加,只是他这扭捏的神态与魁梧的身材极不相称,甚至有些滑稽,说到:“多……谢黑老大白老大肯出手相帮,不然就凭我……自己,那些孤魂野鬼少不了上来纠缠呢!”
黑白无常哈哈一笑,各自扇了廖横后脑一下。
三个鬼魂的对话,阳间人自是听不见,而辛燃是去过阴曹地府的人,自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廖横在大祭司府一战之中死去之后,大祭司文一增发动了乾坤倒转大阵,他的尸身随同众多死人和九教教主,被镇压在了阴阳两界的缝隙之中。后来机缘巧合,被黑白无常无意间拉出,廖横便感激涕零地认了黑白无常做大哥。
廖横跟随黑白无常出入阴曹地府,也就没去喝那孟婆汤。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样以来,他便没能忘记张凌雪。注定品尝阴阳两隔的思念与苦楚。
当时,黑白无常看廖横说话结结巴巴,似是一个好使唤的家伙,于是便把他留在了身边。黑白无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动手拍打廖横,心情舒畅的时候也会给廖横一些甜头,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正是如此。
令黑白无常没想到的是,廖横居然也很享受这种相处方式。他甚至觉得三个鬼魂之间的关系很是惬意。黑白无常时常意见相左,互相争执,而廖横,恰好是一个处于弱势的调和者。
于是,黑白无常处理差事的时候经常会带上廖横,这一次便是如此。
在蒹葭学院见到张凌雪的第一眼,廖横便不可救药地掏了心窝。阴阳两隔之后,思念日深,百爪挠心,每次跟着黑白无常处理差事,都会期待着能够遇到张凌雪。却没想到,毫无准备的,在今夜,居然真的邂逅了张凌雪。
廖横激动之余,自是上前说话,可任凭他如何喊叫跳闹,张凌雪却是全然无感。这时候,廖横才幡然醒悟,阴阳两隔四个字的真实含义。
既然不能与心中的人说话,那自己力所能及的便是护她一程。
廖横费了半天口舌才劝说黑白无常帮忙。有了黑白无常,天地间的任何孤魂野鬼都会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刚才在破屋之中徘徊逡巡的几个孤魂野鬼,当意识到黑白无常的煞气越来越近时,也是抱头鼠窜,溜之大吉。
如此,张凌雪便有了个睡安稳觉的地方。
此时月亮西移,树影斑驳,一束皎洁的月光穿过屋顶,照耀在张凌雪的侧脸之上。廖横只一眼,美的险些魂飞魄散。
激动良久之后是沉默,沉默良久之后是寂静。
黑白无常觉得无聊,但又不好冒然打断廖横的心意,于是便随便聊了起来。
掩藏在草丛之中的辛燃,见黑白无常和廖横对那女子并无恶意,便想悄悄的离开。但是正在她准备动身的刹那,黑无常一句“彼岸花”钻入耳朵,令辛燃心里一动,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黑无常讨论到:“老白,你说,阴曹地府现在也是乌烟瘴气。自从上一次文三衍带人大闹梅花盛会之后,彼岸花就他妈丢了。十殿阎罗互相推诿,也不敢上报给北阴酆都大帝,我看啊,早晚出事!”
“诶,此言差矣!”白无常说到:“老黑你就是看不明白,上边做官的都是一个鼻孔出气,要出事,也是咱们这些当差的做替罪羔羊!再过十万年,十殿阎罗还是十殿阎罗,但你我,可就不一定还是黑白无常喽!”
这时,廖横怕自己看心里人看的太久,真的魂飞魄散,于是使劲摇摇头,转移心念道:“黑老大……白老大,请问,刚才……说的那什么彼岸花是什么东西?”
“咦!”黑白无常同时鄙视的看了一眼廖横,然后白无常率先开口说道:“你小子连彼岸花都不知道,枉自为鬼啊!”
廖横嘿嘿一笑,自我开脱道:“我是新……新鬼。不知者……不罪嘛!”
黑无常假意叹息一句:“哎,一个好好的宝贝就这么丢了!”其实他知道即使彼岸花不丢,好处也落不得自己头上,他只是仿着十殿阎罗的语气,替他们抒发一下惋惜之情。
然后黑无常继续说道:“那彼岸花,是生长在阴间彼岸池的神物。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与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是所谓彼岸花!”
白无常补充道:“彼岸花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可以转化生死!”
“转……转化,生死?”廖横惊讶不已,“难道……说……是可以起死回生?那岂不是……我……我也可以重返……阳间与张先生……厮……厮守终生了!”
黑白无常同时敲了廖横脑门一下,骂道“想什么呢!如果如你所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阴间众鬼们,岂不是早已争夺到血雨腥风,硝烟四起了?荒唐!”
廖横一想也对,身为阴间鬼,哪个不想一朝还阳?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白无常继续说道:“我的小老弟啊,听清楚了,转化生死不等于起死回生!转化生死的意思是说,将一个人的阳寿转化到其他将死之人的身上,也就是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名!”辛燃和廖横同时心里一惊!
廖横感叹道:“我的……个娘啊,原来彼岸花这……么厉害!那肯定要……有无上的心法才能开启吧?”
黑无常摇摇头,说到:“谁知道呢?古往今来,那彼岸花就静静的长在彼岸池中,从未有人启用过。听说是,只要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和强大的决心,这花就能转化生死。”
一夜无事,天泛初白。黑白无常拍拍廖横的肩膀,叹息一声,率先走开了。
廖横站起身来,眼光舍不得从张凌雪身上离开。她就这么睡着,如一朵雪莲,他就这么看着,如一尊石像。
良久之后,廖横把心一横,大步流星地走了开去。
辛燃一夜警觉,未曾合眼,此时困乏至极,便欲快快离开,找一处休息之所。就在她掠过破屋的瞬间,借着熙微的晨光,辛燃看到了破屋中女子的脸,心中惊讶万分,差一点叫出来,这不是张凌雪教授?原来廖横口中的张先生竟然就是张凌雪教授啊!
廖横居然对张先生用情至深,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啊。辛燃心中往事翻涌,唏嘘不已。
话说回来,许久不见,张教授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辛燃刚要走上前去唤醒张凌雪,忽的转念一想,此时相见也是甚为尴尬。自从九大教派围攻大祭司府之后,辛燃就再也没有见过张凌雪。彼时,九教教众差点冲进大祭司府后院,屠戮一众老弱妇孺。而自己,险些也误入歧途,同室操戈。想到这里,辛燃心中蓦然生出一份愧疚来,替师父火顶真人的愧疚,替拜火教教众的愧疚。
辛燃止住脚步,沉吟一二,摸了摸腰间的彼岸花,转身离去了 。
张凌雪睡到日光大盛才起身,这一夜她睡得出奇的安稳,一伸懒腰,神清气爽。
而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及一切背后的曲折情谊,她一无所知。
张凌雪走走停停,意在饱览河山,探究风土人情,以充腹中学识。这一日,她来到独自谷,心中欢喜,她早就听人说过,负屃大陆四大文尊之一的玲珑棋圣,孤身一人,在谷中钻研棋艺,十年未曾出谷。
于是,张凌雪进谷一探,才有了这一场故人相逢。
众人叙旧之后,才想起入谷的初衷是为了拜谒玲珑棋圣。
不知什么时候,文三衍已经斜靠着一颗老树打起盹来。晴空一拍脑袋,转头望向玲珑棋圣,惊讶的发现棋圣正在与小竹对弈。
玲珑棋圣笑眯眯的对小竹说到:“小姑娘悟性不错,虽然技艺拙璞,但是个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小竹笑嘻嘻的回道:“棋圣大人谬赞了!不敢当!”
玲珑棋圣对弈之时,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手里一定要擎着一本厚厚的棋谱。由于常年左手执谱,右手摆棋,久而久之,擎书的手指都被压变了形。后来,左手被书压得太累了,他就换成右手拿棋谱,左手摆棋。时日一久,便练就了与人对弈之时,左右开弓下子的本领。
玲珑棋圣一心扑在棋技与棋道上的解说上,对着小竹,眉开眼笑,滔滔不绝,全然不管周围的众人。
张凌雪教授为自己冒然中断对弈,稍感歉意,于是笑眯眯的站在旁边,一语不发。
袁谷子捡了几块碎石子土坷垃,比比划划在地上画上横竖交错的线条,招呼敬花枝叶来和他一起照葫芦画瓢,一板一眼的模仿起来。
虽然袁谷子不懂对弈,但乐在可以正襟危坐,端起一份庄稼人从未有过的风范。而敬花枝叶刚好相反,他只求可以借机放松一下,张凌雪的嘴唇实在太过诱惑,令他脚膝酸软,只有实盘大坐方可掩盖尴尬。
子纠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棋局,不由得感叹一声:“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啊!厉害,厉害!”这一攻一守,你来我往的棋局之中,仿佛潜藏了上乘的武功心法与无数的世间道理。
澈奴见子纠对对弈感兴趣,于是小声说道:“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我从小也是了解过一二的!”说着,还在子纠的手腕上捏了一捏。
张凌雪看到眼里,自然明白,心里替大祭司府高兴,子纠这个长子长孙也长大成人了。
青雨丝看到澈奴和子纠暗暗的卿卿我我,也是心中一动,但又不好意思径直去摸晴空的手。近日来,看着晴空黝黑的皮肤,青雨丝总是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爱,心中总有一股小小的蠢动,那就是去摸一摸,掐一掐。
晴空于对弈一事,一窍不通,但心里总是觉得,在黑白错落之间,蕴含了某些极其深刻的道理,于是看的入了神。
对弈之事,自古积攒了诸多的规矩。
入座。对弈双方开枰前,要先起立行礼,再落座。落座要轻,坐姿要端正,再握手与鞠躬。一般年长者,要坐在执白子的一方,显示尊敬。
猜先。落座后,坐在白子一方的人,应先抓起一把白子,放在棋盘上,坐在黑子一方的人,可用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表示猜单数,猜对的一方执黑棋先下。
对弈。在开始后,不可以东张西望,不可与他人交谈,不可翻阅棋谱。
取子与落子。用右手的中指在上,食指在下,在棋盒中夹住棋子,再轻轻地落到棋盘中,放在棋盘的交叉点上。
投子和终局。如果有一方要认输,可以将自己一方的两颗棋子,放在棋盘边线外的盘面上,表示投子认输,双方要起立握手,互相勉励,如果输方要求复盘,胜方应尽可能配合。
但这些规矩,在玲珑棋圣这里,绝多废弛。在他心里,对大弈者,不拘小节!所以他才能够与小竹下的不亦乐乎。
对弈的棋手有千百种,对弈的境界也有千百种。
贪不得胜——无理过分的贪着会使全局失去平衡,导致失败,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道理。因拼命抢空而被对方逆转,或因营救残子而大龙遭难的经验教训比比皆是。之所以下出贪着、无理之手,追根导源是对局时思路不正所致。若是心中时常想着全盘的平衡,便不会拘泥小处。
入界宜缓——界,指对方的势力圈。缓,即平稳缓慢之意。在对方势力圈内应避免激战,不宜过于深入。
攻彼顾我——自己立足末稳,就欲攻击对方,这样反而会露出破绽。凡攻敌必先安己。对弈有着它令人难以相信的特点——起步慢者后劲足。快速争抢地盘就势必出现漏洞。站稳脚根,缓缓而进,方为上策。
弃子争先——从全局出发,舍弃残子,抢占要点。
舍小就大——一局棋从开局至终局,每一着棋都要衡量其价值之大小。综合考量棋子的强弱、厚薄、眼形,以及攻防等各个方面,才能正确估计一步棋的大小。
逢危须弃——遇到危险,就要毫不吝惜地弃子,如果包袱越背越重必然会遭致全局的危机。弃子必有所得,逃孤必有所失。弃子之后将来可见机行事,而逃孤可能负担越来越重,危及其他。因此逢危须弃子。
慎勿轻速——下棋需先将自己的棋形下好,切忌盲目争先。
动须相应——对方兵来,我方将挡,在气势上—定要压倒对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方如挑起战端,另一方必须做出相应的回击。若是稍有解怠,便极易处于下风。
彼强自保——如果对方势强,就应巩固自身,将棋下厚,切勿靠近对方厚壁。避实就虚,慎之又慎。
势孤取和——孤身处于对方的势力圈中,应力图避免交战,保全自身。
对弈的精髓归根在于平衡。在兼顾全局的基础之上行棋的速度之平衡、棋形强弱之平衡、实空与外势之平衡。
围棋之理与兵法相通,与人生若隐若明。在双方对弈中所表现出的宏大气魄和落子的精巧构思,对人生可谓也是一种启迪和召唤。古人曾曰:≈ot;上有天地之象,次有帝王之治,中有五霸之权,下有战国之事,览其得失,古今略备。”
是为尺寸天地,包罗万象。
玲珑棋圣起初的绰号叫作棋痴,后来技艺冠绝天下,百姓们觉得“痴”这个字眼不够庄重,所以才改叫了“圣”。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黑白剑神。
当年,黑白剑神书法神乎其技,百姓们便称他“黑白书神”。但“书”字与 “输”字音同,这对于将书法标榜为自己第一神技,将剑法标榜为自己第二神技的黑白书神来讲,相当于是说,在与别人论剑的时候,无端地先丢了三分气势!这个“书”字,着实不是什么好彩头,于是他便改名为“黑白剑神”。
琴三魔,玲珑棋圣,黑白剑神,梧桐画仙,共称为负屃大陆四大文尊,分别耽于琴棋书画。造诣冠绝天下,独领风骚!
玲珑棋圣与小竹往来三四盘,已是日头西沉。
整整一个下午,玲珑棋圣就只跟小竹讨论棋局,于周遭众人,视而不见。晴空见玲珑棋圣一心只在棋局之上,并不言语其他,觉得棋圣此人倒是纯粹的很。
见如不见,听如不听,对方出手,尽在意料,对弈好似独自打谱,此可谓之身前无人,。
一共五盘,玲珑棋圣都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小胜,分寸拿捏之准,令人咂舌。
是夜,众人便在独自谷中休息一晚。
玲珑棋圣虽年近半百,但睡觉之时,就如一个孩童。他不断反身打滚,辗转身形,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些梦话。
晴空因为离玲珑棋圣最近,所以被他那含糊不清的梦话搅扰的困意消半,于是睁开双眼,望着深邃的夜空,呆呆的出神。
忽的,在玲珑棋圣含糊不清的梦话当中掺杂了一句口齿清楚的话。一时之间,晴空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好奇心起,侧耳再听。
人是无法听到自己的梦话的,而且往往也记不住梦中的话语,只有醒后听别人说起,才会好奇自己在睡梦之中,是怎样说出梦话的。
如今,可以如此靠近的观察别人说梦话,晴空一下子来了兴致。
玲珑棋圣翻来覆去,滚来晃去,又陷入了一长串的含糊梦话之中。晴空等了大约两炷香的工夫,再也没有一句口齿清晰的梦话,有些不耐烦了,便要闭眼睡去。
忽的,一只蝙蝠扑啦啦飞了过去,与此同时,玲珑棋圣猛然坐起,对着前方说了一句:“玲珑,看这黑白棋子多漂亮!”
“玲珑,看这黑白棋子多漂亮?”这是什么意思?玲珑棋圣怎的还自己招呼自己呢?晴空一阵疑惑。这冷不丁的一话,前无来言,后无去语,着实搞不懂是什么含义。
不过转念一想,梦话嘛,本就是突兀无序的,自己又何必纠结呢。等了这许久,就等来了这么一句,也是无趣的很,晴空打了个哈欠,就要睡去。
但就在此时,天光忽然大亮,如有一轮朝阳从身边升起,光芒万丈不可逼视。然后,一个巨大的阴影降落下来,晴空勉强抬头去看,黑乎乎的一大片,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吓得晴空赶紧跳将开去。
紧接着,又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再去看时,却是白乎乎的一大片,砰地一声也砸在了地上。而后,一张硕大无比的手掌压风而来,一把将晴空拍飞了。
晴空就像一个苍蝇一般,被掌风带飞了。他在空中翻滚旋转,飘来荡去,飘摇无依,好一阵子才安稳降落下来。晴空连忙回头去看,只见茫茫天地之间,两只巨大的手在各执棋子,交替落子。
黑白纷落之间,偌大的棋盘之上,山川峡谷,纵横交错,江河湖海,横平竖直。
子从云端来,局由心内生。天地一盘棋,何人定输赢?
忽的,一直蝙蝠扑啦啦飞了过去,晴空猛地睁眼,汗浸衣衫,四肢俱潮。原来是苍茫一梦。
翌日清晨,玲珑棋圣起的非常之早。他独自一人跑到山谷外面采摘了许多的果子,红红绿绿的,非要塞给小竹,说是当做早餐。
小竹推辞道:“棋圣您有心了,我们一会就原路返回,出了独自谷,我们自己沿路摘些就是了,这些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玲珑棋圣一皱眉,说到:“诶,此言差矣!你我相逢也是一场机缘,要不是你有要事在身,我都想多留你几日,咱们多多切磋切磋!”
小竹惶恐道:“您错爱了!我这技艺哪里敢和您切磋啊。我只是附庸风雅。不过就是初生牛犊,无知者无畏罢了。天下棋艺,您当属冠绝古今啊!”
听了小竹的话,玲珑棋圣哈哈一笑,甚是开心。面露得色说到:“十几年来,我下子无数,可未尝一败。这不败也是莫大的无聊啊!可我又不肯违心装作输给谁,着实也是烦恼之至啊!”
小竹看盛情难却,便将果子都接了过来,然后说道:“棋圣大人,何不左右手各当一人,相互对弈呢?”
“哦!”玲珑棋圣恍然大悟,“左右手对弈!至难至高的境界啊!好主意!”
小竹咯咯一笑,蹦蹦跳跳的向谷外走去。晴空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看着小竹的背影,玲珑棋圣心中闪过诸多的不舍。这个小姑娘,着实令他欢心。与她对弈,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与心中的那个她,在黑白棋子交替之中,相视而笑。
忽的,山风吹来,一片枫叶缓慢飘下,玲珑棋圣回过神来,摊开双手,相击一掌,然后嘟囔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两只手自然能互下一盘棋啊!”
原来,玲珑棋圣早就可以左右手对弈。他只是为了哄小竹开心,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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