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大陆多沙漠,偶有绿洲,自古以来,这个枯寂的大自然,便拒绝过多的物种生存于其中。风声、沙动,支配着这个壮观的世界,风的侵蚀,沙粒的堆积,造成了干燥的地表。在这片广大的地域,绿洲的出现,往往是沙漠百姓休养生息的乐园。
沙漠上的百姓从事着各种简单农耕或杂粮栽培,更有那些为数不多的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百姓。嘲风民族的艰辛生活,给这个广袤的的沙漠大陆,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沙漠的夜晚较凉,因为天上往往无云,白天太阳储存在大地之上的热量很快散去,越接近日出越是阴凉,而太阳出来后,大地的温度又会慢慢回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演化着这世界的苍海沧田。此时恰好是夏天,卯时到寅时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晴空睡的正香,突然一瓢冷水泼在了脸上,吓得他一个激灵,陡然坐起,还以为是在锁云营大牢中被狱卒审问,双手本能的挡在面前,猛地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揉眼看去,眼前站着一个少女,身着淡雅青衣,身姿修长而柔韧,香肌玉肤,淡扫娥眉,一对剪水双瞳,顾盼流转,晴空又使劲揉揉眼,瞳孔微缩,大吃一惊!眼前这位,不是那“凤姑”的大侄女还是谁?当时麻布粗衣,脸上带着做完农活的疲惫与尘土,凶神恶煞一般追命而来,不由得令晴空不敢直视,加之后来在茶寮偶遇,晴空和子纠做贼心虚,怕被指认,更加没敢正眼看上一看,自然也就不觉着这家禽的亲戚有何出众之处,而此刻两人相距不过二尺,少女周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槐花香,沁人心脾,养人耳目,细细端详着,晴空竟看的呆了,忘了满脸的凉水和被凉水惊醒的愤怒。
对面少女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这么近距离打量,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眼神轻转,略显尴尬的捋了一下耳边的散发,起身朝黑石走去,一把牵过缰绳,朝屋内就走,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想活命的,跟我来!”声音一如既往的脆生!以前听起来是汗毛倒立,现在听起来竟夹带了几丝甜意,晴空略一思索,虽不知道为何她会出现在此处,但稍微一判断,便知道少女并无恶意,不然完全可以趁他熟睡,一刀取自己性命!于是马上起身,拍拍尘土,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进入屋中,少女穿过厅堂走入里屋,一手掀起盖在土炕上的草席,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地道,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晴空,开口说道:“你那几个受伤的兄弟同僚们已经从此逃出大沙城了,有我师傅护着,必然没什么危险,我本来无需回来,更无需留着这个地道,当时我正欲炸了洞口,是你那个同案犯偷鸡贼断了右手的猥琐之徒,跪地求我,我才勉强答应回来接应你!本来也不想这么快把他们安全逃离的消息告诉你,让你多担心一会,以报杀我凤姑之仇的,可是一时没忍住,就都跟你说了,哼!”
看着眼前少女的娇嗔模样,晴空就知道她已不再为杀鸡之恨过多介意什么了,而且从她的话语中看出了姑娘的善良,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强硬语气和谩骂之词,但一定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人,她不过想借此机会,出出心中恶气,给个下马威而已,晴空心下莞尔,一拱手,“多谢姑娘不计前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少女也不答话,率先跳了下去,晴空接过黑石的缰绳,捋了捋马耳朵,抄起两块门板,搭在洞边,让黑石缓缓走了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少女打着了火折子,在前面带路,晴空猫着腰跟在后面,而黑石四蹄跪地,压低马头,像个婴儿一样跪爬而行,虽然动作别扭,但速度倒也不慢,引得晴空回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黑石满眼尴尬,发出一声低嘶,拱了拱晴空,示意其快走,切莫耽搁,晴空回头继续向前走,一转头,正好迎上少女的目光,原来人马交流的这一幕被她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滑稽有趣,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甚是俏皮。晴空看气氛缓和下来,立刻抓住机会问:“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我记得你们村子叫“巨马庄”,想必你是姓马吧?”
“别胡说,巨马庄就要姓马啊?怎么不猜我姓巨呢?”
“嘿嘿!我随便猜猜!”
“别瞎猜了,我叫青雨丝,你叫什么?”
“倒是个直率的姑娘!”晴空心想,答道:“我叫司马……大空,马大空!”怕暴露身份,旋即改口。
少女好像并没注意到晴空的改口,催促道:“我师父他们还等着呢,快些吧,这个地道直接通向城外一座废弃的河床边,出去后,咱们沿着河道一路下去,只消小半天功夫便能到达坠鹰谷,比官道至少少了一个时辰。估计等咱们到达那里,必然能赶上两军决战!我师傅说他料到嘲风镇疆大将军早就派出精锐之师在坠鹰谷设下了埋伏,伐天大将军集结部队正朝那个方向奔去,而咱们头顶上的大沙城内,不,此刻应该说是咱们身后的大沙城内,镇疆大将军必然也在整顿军队,着手追击,一旦前后夹击之势形成,我等睚眦人,必然葬身异乡!”听少女分析的头头是道,晴空也只知事态紧急,默不作声,加快了脚步!
少女青雨丝还有一半话未说。让她回来接应晴空的不只是化名王阿九的王子纠,还有那高大胖硕的姓文的军士长对自己师傅的请求,两厢难以拒绝,才只身犯险,去而复返。
大概有一顿饭的时间,两人一马钻出了地道,晴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路猫着腰着实不好受,再看黑石,撒欢一般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顺便蹭了蹭马背,好不舒服!青雨丝不敢耽搁,催促道:“马大空,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骑马吧!黑石吃饱喝足,你说小半日的行程,它一个时辰就到了!”
青雨丝白了晴空一眼,“你自己骑,男女授受不亲!”
晴空也不反驳,翻身上马,策马而行,显得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心中却猥琐的想:“看你能跑多久!”
沿着河道一路东去,日上三竿,暑气渐盛,沙漠气候,已是非常炎热,黑石在晴空的授意下刻意放慢了脚步,饶是如此,青雨丝追的也是十分费力,开始晴空还得意洋洋的扬鞭在前,随着温度上升,渐渐的额头浸出了汗水,便开始有点心疼后面奔跑的少女,回头一看,不由得心里一惊,青雨丝施展轻功,紧紧跟随,那脚上的步伐,正是自己在暴风营后山丘之前偷学的功夫,心道惊讶,莫不是当时夜空下那一老一少便是这眼前的青雨丝和她口中的师傅吧?这青雨丝明明是为了追他和子纠才从巨马庄出来,何时又来个师傅呢?如果早就有师傅教受功夫,当时追杀他俩就应该轻而易举啊,怎会让他俩逃脱的如此轻松呢?莫非那师傅是从巨马庄出来后才拜的?一捆念头匆匆滚过,晴空只是心下计较,脸上并没显现任何不妥,看青雨丝额头香汗细浸,于是手中慢慢收紧缰绳,令黑石愈发慢下来,瞥见青雨丝跟的越发近了,约莫不到半丈的距离,晴空猛地一拉缰绳,黑石嘶吼一声,前蹄高抬,踏空而停!
“啊!”噗通一声,青雨丝没料到这黑马突然停下,眼看就要撞到马屁股上,她左脚用力,猛地向右横着跳了出去,不料正好落到一块活动的碎石上,脚下不稳,摔倒地上,捂着脚踝,似是痛苦难当,汗水立刻豆大,扑簌簌落了下来!
晴空本来想逼停青雨丝,花言巧语,说一番什么“你已经跑累了,上马吧!”之类的言语,骗她上马,没想到弄巧成拙,竟扭伤了她,立刻翻身下马,脸上挤出十二分的关切表情,蹲到青雨丝身边。
“快让我看看,扭伤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便用手去拉青雨丝捂着脚踝的芊芊细手,没想到,青雨丝一挥手将他的手打开,怒意难消地骂道:“你个混账,跑的好好的,为何突然停下,害得我躲闪不及!”
晴空看见她脚踝确实红肿淤青,立刻后悔了起来,旋即换上悔恨的表情,信誓旦旦的自骂道:“都怪我不小心,我本是看你跑的辛苦,想换你骑,没打招呼就停了,都怪我!都怪我!”边说边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啪啪作响,红印大起。但这巴掌抽的有猫腻,只听响声,却不怎么疼,“上马吧,雨丝,快!”也不等青雨丝搭话,立刻将她抱起放到马背上,青雨丝本能的挣扎了几下,怎奈脚踝实在疼痛难当,恐怕是伤了筋骨,于是只能依了眼前这个混小子。她心中大为不悦,眼前这个家伙,虽然长得一本正经,剑眉朗目,但怎的就是这么个无赖的家伙,饿了偷鸡,且被官府以越狱罪通缉,还不要脸的改了名字混进暴风营,叫什么马大空,糊弄谁呢?通缉令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司马晴空,越狱在逃!
晴空整了整马鞍,待青雨丝坐好,立刻飞身上马,拉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黑石瞬间就窜了出去!
青雨丝反应过来,骂道:“你给我下去,下去自己跑,这算什么!轻薄之徒!”
晴空也不搭话,闷头只管催促黑石,黑石扬鬃迎风,身后泛起阵阵沙烟,一骑绝尘!
黑石不愧是宝马良驹!一路行来,未曾喘息,直奔坠鹰谷。那坠鹰谷本是鬼斧神工的一道天险,谷道狭长三里,两侧高峰连绵矗立,高耸入云,人见发怵,鹰见发愁,古有传言,一群路过的商客,行至此处,眼见一只老鹰山捕食一只沙鼠,从万丈高空俯冲而下,直接冲入这峡谷,不料当时暴风来袭,风入狭窄的谷道,力道增强了一倍,那老鹰始料不及,被强风猛地一吹,失去平衡,撞到悬崖峭壁之上,羽翼折断,一命呜呼,看的大家目瞪口呆,自此大家便把这里叫作坠鹰谷。峡谷两侧的悬崖峭壁上布满了胡杨树,骆驼刺,怪柳,沙棘和芨芨草,典型的沙漠景象。不用多说,这里自古便是大小两座沙城之间的必由之路,睚眦军想要退回小沙城,继而沿着红土大路退回睚眦大陆,第一关,便是这坠鹰谷!
青雨丝眼看距离坠鹰谷还有三里路左右,右手一拉缰绳,令黑石转入路测的一个小山坳中,那山坳掩映在高大的仙人掌之后,黑石驮着二人左右饶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二十丈见方的山坳出现在眼前,继而是一群人零零散散,正在休息,一个山羊胡老头听闻马蹄哒哒,立刻警觉的转头看向山坳入口,旁边的是躺在地上休息的高白胖,坐在地上打坐的王子纠,和铺成一片休息调养的一众兄弟!晴空心中大喜,看来大家都是安全的!顿时精神抖擞,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了下来。马蹄哒哒作响,青雨丝骂道:“都已经到了,还不滚下马去!”晴空考虑到一对男女共骑一马确有不雅,于是回了一句“得令!”便翻身下马,冲大家跑去。
“大空兄弟,你赶上来啦!看你生龙活虎,应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高白胖半侧起身关心的问。
“军士长,应该是问我有没有受伤吧,危险嘛,毕竟可是遇到了好几个呢!哈哈,大家都还好吧?”
“没事,大家都安全!”一众兄弟们围拢上来,拍拍晴空以示感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子纠用左臂用力的抱住晴空:“好兄弟!别看就分开了几个时辰,我担心的要命!”
晴空双手环抱住子纠,左臂微微外张,怕碰疼了他的右臂,拍拍他后背,“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家别高兴的太早!还有这坠鹰谷一关,生死难料!”山羊胡的老人站在青雨丝旁边厉声道,然后用手指着高白胖:“你们两个兔崽子,还是像小时候一般蠢笨!比我还蠢!”
高白胖立刻像个孩子一样充满歉意,毕恭毕敬的说道:“三叔,当着这么多兄弟,给我几分面子,毕竟我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
“你哥更蠢,更笨,到现在也没见个人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晴空心里疑惑万分,这山羊胡老人到底是谁?看她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就如岁月的刀刃在他眉心狠狠的割了一刀,有些沧桑,有些神秘。听高白胖叫他三叔,那必然是亲戚长辈,但青雨丝为何又会站在他身边?莫不他就是青雨丝口中的师傅?看大家都没露出什么惊讶表情,想必大家对这老人的来历是略知一二的!心里这么一分析,就有了几成把握,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这位前辈,在下马大空,是两位文军士长的属下,也,也是这青姑娘的朋友,在这给您施礼了!”
山羊胡老人瞥了一眼晴空,又看看青雨丝,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鄙夷之情,心里便有了计较,“滚一边去,老子不爱和陌生人说话!”说完转头去看青雨丝的伤势,脚踝依旧红肿,也许已经伤到骨头,于是从怀里掏出瓶瓶罐罐,开始细细的治疗,眼中充满了慈爱之意。
文三衍,在家排行老三,故名文衍,年轻时不知为何得了“三眼”的名号,盛名一时,江湖中算得上响当当的一位人物,文家本是颇具实力的古老士族门阀,大哥文一增,二哥文双化,老三文三衍,兄弟三人肩负着家族的责任,主持着家族事务。外界传言,在文三衍三十寿诞之上,不知怎的,患了失心疯,大闹一场,离家出走,自此二十年杳无音讯。又有传言说他负气离家之后游荡江湖,穿梭于各个大陆之间,游览名山大川,自此隐姓埋名,再无消息。
吃了闭门羹的晴空只得悻悻的走开,回到人群当中,问子纠:“你们也是从那破落院子中的地道逃出来的?怎会又寻见这样一处所在?”边说边打量着这个山坳,四周光秃秃的,只是入口处长满了巨型仙人掌。
“我们躲入院子中,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听一个兄弟说你骑上黑石引走了敌兵,我们便想一边等你一边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对策,但苦于一时没有好的策略,高白胖,不,文军士长,就命大家原地休息,禁言默声,再做商讨,期间制定了几个策略,但考虑到有我等都是伤残病患,一时没敢轻举妄动,正踌躇间,屋里转出一老一少来,起初吓了我们一跳!”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了指青雨丝和山羊胡老人,“不过看样子,他们也被满院子横七竖八的我们吓了一跳,那小姑娘,对,就是凤姑的侄女,差点一声尖叫,幸好山羊胡捂住了她的嘴,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她穿着打扮都变了,但我还是从那犀利的眼神认出了她。吓得我连忙低下头,怕被她认出来,想必当时人多,她一时也没注意到我。倒是那文军士长,叫了一声三叔,惊得我们目瞪口呆!”
“看来这山羊胡还真是他俩的三叔!然后呢?”
“然后他们一顿寒暄,山羊胡看了文军士长的伤势,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给他吞下,又在文军士长的再三恳求下满脸不情愿的帮忙给我们看了看伤势,好在之前都有处理,并无大碍,他们小声商议了几句,我们就跟着这一老一少进屋,从那土炕下的地道一路逃了出来,钻入地道前,我请求留下来接应你,文军士长说他自有打算,必然保你周全,那山羊胡插嘴说什么,啊,别瞎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之类的,兄弟们硬拉着我钻了下去,出了地道,沿着那河床没走多远,我再次恳求回去接应你,山羊胡转头吩咐那少女几句,她便转身折返了回去,临走前,得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我已被她认出,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要揭发我的样子,而且看她折返,必然是去接应你,心就放下了大半,可直到我看她施展轻功,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晴空压低声音附耳上去:“那山羊胡和青雨丝就是暴风营后山丘前,被我们偷师的一老一少!”
子纠使劲的点了点头,“你也发现了!”
“嗯,这个话头不宜多说,你接着往下说。”
“那山羊胡应该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我们和他沿着河道一路东行,时不时的趴在地上躲避一下远处的嘲风兵,好在有惊无险,快要到达坠鹰谷的时候,他七转八转便领我们进了这个山坳,说是战局不明,不可贸然进谷,在这里暂时休息,以做躲避。我说完了,你快说说你是怎么脱险的?”
“我嘛,骑着黑石饶了一圈,甩掉了那些追兵,便潜回破落院子,发现空无一人,想必你们有了计策,逃了出去,我一时无措,便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这凤姑侄女青雨丝一口凉水把我浇醒,也不多言语,说你们已经安全撤离,想活命就跟她走,我就跟她一路追来了。”晴空有意无意的隐去了大沙城东门内尸横遍野的可怖情景和他路上调戏青雨丝的事情,前者是因为太过血腥残忍,不敢回忆,后者是因为怀了少年的小心思,不愿与人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伐天大将军从大沙城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东城门,立刻下命令,一万死士负责断后,在城外十里处,以最快速度埋伏下来,拖住紧追不舍的嘲风军,其他兵卒则边撤退边整顿,大概清点了人数,无论当时驻在城里的还是驻在城外的,两相合并,只剩六万多人,伐天下令将这些兵卒分为前后两队,前队尽是擅砍擅杀之辈,后队则是擅长防守的居多,两队相隔一里,快速向坠鹰谷方向退去,以他对狄雷奔的了解,坠鹰谷必有伏兵!
前队保持前进的同时做好随时变换为穿山甲阵的准备,因为随时可能会与嘲风军队遭遇,所以谁都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穿山甲阵是伐天与行军参谋陈云美共同研制的,此阵以凌厉的攻击著名,在睚眦军中风靡一时,只有三级军阶以上且战力上等的人员才可参与演练。因为在空中鸟瞰,阵型恰如一个穿山甲,故此得名,此阵法,变化多端,攻中有守,守中带攻,分为大阵和小阵,大阵由一千人组成,是阵地战时的首选,大阵又可分散为五个小阵,如一个大穿山甲分裂为五个小穿山甲一般,化整为零,互为增援,虽然单个小阵攻击力有所下降,但灵动性大增,无疑也能给战况增加三分赢的机会!
后队以伐天的战车为中心,由一百个死士组成大龟阵,此阵以防守为人称道,犹如一个巨大的乌龟,用坚硬的外壳抵御外来的一切攻击。伐天的战车众星拱月,十分威风,也十分明显。周遭是三千护甲军。考虑到狄雷奔的狡猾,伐天心生一计,自己从战车上下来,与一个身材与自己相仿的普通兵卒互换甲胄,互换位置。此刻伐天本人正藏在战车后面一百米的一只小队伍中,周围只有十来个护卫。这些护卫看似平常,但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脸上都有一个刀疤,正是暴风营甚至睚眦大陆赫赫有名的刀疤传令兵!他们既是机密要闻的传递者,又是伐天最贴身的死士,一个个都是杀戮机器,战功斐然。与其说刀疤传令兵是睚眦军中一股强大的力量,还不如说是一支只效忠于伐天一个人的私人卫队。
一路奔袭到坠鹰谷口外,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慢下来,做好戒备。
两侧高耸的山峰和只有五六丈宽的峡谷通道,令人望而却步,不寒而栗!大家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开始一步一步走入谷中,心中自是十二分的戒备。探路兵从谷内奔袭而回,报告说谷内安静,峡谷通畅。刀疤传令兵将此消息禀告给伐天,伐天略一沉吟,使了个眼色,身边八个刀疤传令兵,两个一队,从谷口位置攀岩而上,后背背着个黄色布袋,鼓鼓囊囊不知藏的何物。
全员继续前进!
穿山甲阵已经全部进入峡谷,大龟阵也已接近谷口,后面一百米的伐天抬眼观看,只能看到一条狭窄的天空,天空是蔚蓝的。他放慢脚步,停在了谷口,而穿山甲阵和大龟阵已深入谷中,但听得一声穿云箭刺破天空,惊炸了众人的耳朵,紧接着万箭齐发,如晴空霹雳,暴雨如注!箭雨所指,便是那大龟阵,因为那里是旌旗招展,上书伐天二字,且防守异常严密的阵仗,料定伐天必在此阵中龟缩,于是从昨夜就在山顶隐藏埋伏起来的嘲风兵卒纷纷死命向大龟阵发难!睚眦将士立刻高举盾牌以抵万箭,同时脚下不乱,继续铿锵前行,而山峰之上,呐喊声骤起,万箭齐发后紧接着是无数滚石落下饶是睚眦军身经百战,勇冠天下,也不可能用血肉之躯抵抗高空坠石!那些带着尖锐呼啸声,破空而来的滚石,砸的睚眦军东倒西歪,血肉模糊,那个与伐天换了甲胄站在战车上的普通兵卒,双手挥刀,刚刚格挡开一块碎石,却被另一块碎石砸到右肩,顿时骨断筋折,眼看右臂是废了,身体通楚难当,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左手一扶,勉强站定,未做喘息,就被密密而来的箭雨射成了人形刺猬!伐天见势不妙,果然不出所料,早有埋伏,箭矢和滚石间隔着从高空飞下,如天神打架,天宫坍塌,残垣断壁坠于人间,谷里的睚眦军但凡一个不小心,就一命呜呼。谷里已是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洒一地,尤其是那些零散的并未在阵仗中的兵卒,刚刚举起盾牌,抵挡一阵箭雨,还未来得及抬头窥探情况,就被乱石重重砸下,直接头破血流,骨断筋折,更有甚者,整个人头被砸进了胸腔,直接见了阎王。
很多兵卒被箭雨射伤了腿足,但依然奋力保持着前进,只要伐天大将军未下命令,那就要一往无前,绝不回头,哪怕前面是森罗地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箭矢渐希,滚石已停,伐天抓住时机下达命令,急速前进!穿山甲阵迅速行动起来,由大阵分裂成五个小阵,飞快前进,真真如穿山甲一般,尖锐而灵动。大龟阵紧随其后!那速度一点不像乌龟,仿佛脚上装了轮子一般。刀疤传令兵高举盾牌将伐天隐藏于众人当中,脚下生风,飞奔起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生死在此一举!与此同时,听得山崖之上爆炸之声轰然响起,有如天神发怒,雷击大山,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紧似一声!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嘲风兵卒的尸体不断从山崖之上飞下,一个个胳膊大腿,头颅脚丫,混着血雨纷纷而下,湛蓝的天空突然变色,血染苍穹!
伐天知道是那八个刀疤死士在用秘制轰击埋伏的嘲风兵,现在山崖之上必然混乱不堪,但同时他也知道此番混乱必不会持续太长时间,那八个死士不久就会被乱刃分尸,嘲风兵必然又会掀起新一轮的攻击!时不我待,伐天抓住这短暂的机会,命令全员全力冲刺,真可谓生死只在一瞬间!
固然如伐天所料,整个睚眦大军获得了逃命的机会,一路奔向坠鹰谷出口,这坠鹰谷本身并不是笔直,而是拐了三道弯,前两个弯道通过还算顺利,是爆炸之乱牵制了伏兵。随着不断的前进,伐天瞳孔微张,只要拐过第三个弯道,距离谷口就只有四五十丈之遥,胜利在望!
但当他们真的拐了过去,映入睚眦军眼帘的却一个绝境,满地都是碎石,草捆等叠码丈余高,犹如一道巨大的门槛,横亘在了睚眦大军眼前!谷口外的风源源不断吹进山谷,将草捆中隐藏着的浓浓硫磺刺鼻味道和淡淡麻油清香气味一起塞进了伐天的鼻子!
一抬头,数支火箭应声落下,大火乍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势,犹如一个魔鬼,张开血盆大口,要侵吞这几万条生命!
伐天心下盘算,必须快速找到办法突破出去,上有箭矢滚石,后有镇疆追兵,不知那一万死士能够阻挡多久!如果不能快速做出反应,待到狄雷奔领兵前来,两处汇合一处,两相夹击,便是个结结实实的死局!正踌躇间,忽然,伐天看见后面尘土飞扬!一队战车滚滚而来,定睛一看,不由得惊讶万分!那战车竟然是嘲风军中常常用来冲杀破阵的幽冥战车,此刻从后而来,必然会给睚眦军以绝命一击!难道,天不助我!
幽冥战车,高一丈,宽一丈,前端呈现锥形,用精钢包覆,而锥尖上有一根用百炼钢制成的坚硬无比的大矛,大矛通体锃亮,无坚不摧!幽冥战车之所以有此名号,是因为它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普通战车都是披挂铠甲的战马在前拉辕,而幽冥战车的战马则是隐藏在战车后面的,从前面看去,根本看不到马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硕大的战车自己在滚滚前行,锋利锃亮的大矛直指人心!于千军万马之中,令人心颤胆寒,它,是失败与死亡的暗示,幽冥战车,固得此名!
就在焦急之际,伐天惊讶发现这敌军的战车上诡异的挂着一面大白旗,大白旗上书写着血红的两个大字“伐天”,仔细看来,那也不是什么大白旗,更像是一个宽大的白色中衣!
奇诡尴尬至极!而战车上的人又偏偏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嘲风兵服,令人愈发糊涂,分不清是敌是友!战车临近,伐天看那些驱车的兵卒并无要进攻自己的意思,不但没有危险,还听到他们在大喊“伐天大将军万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战车一路向前,绕过最后一个弯道,绕过伐天等人,直直的冲进了火海当中,一共三辆幽冥战车,前后错开,左右排开,一个紧接着一个视死如归,加速前进,冲击得那草捆乱飞,碎石乱滚!那横亘的巨大“门槛”被拦腰截断,散乱两侧,中间,奇迹般地出现了一条大路。
绝处逢生!真叫他们冲出一条生路来!
伐天来不及感叹天助我也,一声令下,大家掩好口鼻,以避硝烟,迎风而上,直接冲出!
山崖之上的嘲风兵,先是被爆炸牵扯了不少精力,待将那几个脸上有刀疤的睚眦兵万箭穿心乱刃分尸之后,立刻射出火箭,谷口燃物迎风起火,热浪翻腾,黄烟滚滚,借着风势,弥漫了整个山谷,大家心中高兴,嘲风副将见战局已定,立刻召集兵卒,准备下山收割战争果实,没料到突如其来的三辆战车横冲直撞,大大的扰乱了战局。起初,他们认出了那正是自己的幽冥战车,但不知是被谁驱使着狂奔而来,又为何会贸然冲进睚眦军中,一脸疑惑的副将立刻派出侦查兵去调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可就在他发出命令之后,就发现此命令已经无用。因为那冲在最前面的战车上挂着“伐天”二字,他意识到战车被盗,骂了一句:“混账!”立刻下令再次箭雨攻击,手下兵卒连忙报告说:“将军,我们箭矢已经不足!”
“混账!”
箭雨渐稀!
那三辆战车冲破火海,给睚眦军以逃死的莫大机会,逃出,自然升天,逃不出,自然下地狱,睚眦军个个红了眼睛,显出弑杀的本性,不过这次,不是要杀谁,而是为了活化自身的力量,全力奔跑,逆风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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