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登塔,一路言语欢笑,黎皋殷勤的介绍着摘星塔的历史和大沙城的奇闻异事。随着众人逐渐攀登,视野也随之开阔,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从第十层开始,风景已经截然不同,而且这摘星塔构思巧妙,第一层到第十层,设置的是环形观景走廊,从第十一层起,不再设置观景走廊,而是匠心独运的设计了观景窗,第十一层,观景窗朝向东方,第十二层,观景窗朝向南方,第十三层,观景窗朝向西方,第十四层,观景窗朝向北方,以此类推,每登一层,变换一景,每上四层,观景角度绕遍四方,感官上犹如全新的风景!妙哉,妙哉!这嘲风人喜好登高,个中韵味,令人不得不佩服!
整个大沙城万家灯火与满天繁星,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即便身为嘲风土生土长的人,黎皋也只是第二次登塔而已,摘星塔,果然名不虚传!他心中暗道,此刻美景,岂可辜负!
当行至第十五层时,大家还沉浸在黎皋说的笑话中时,突然一声巨响,仿佛千年古树被天雷劈中断裂一般,整个摘星塔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众人大惊,张元猛迅速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有埋伏,保护大将军!”说完抽出腰刀,一个健步,抢站在了伐天大将军的前面。
黎皋心下大骇,心念急转:“莫非镇疆将军安排的暗桩密探动手早了?此时将摘星塔根基巨石炸毁,时机还是早了!只有五成把握而已!伐天这混蛋才刚刚登上了十五层!如果安排的再缜密一些,待到这群人登到顶楼才动手,地基炸垮,辅以镇疆大将军府的歌舞伎用凌厉火箭助攻,必然塔倒人亡,火烧尸身!我与他们同归于尽,必然不辱使命啊!”虎威将军黎皋心念至此,来不及多想,只得改变计划,趁大家都在惊恐之际,拔刀猛地冲向伐天,电光石光之间,两个兵刃在空中相克,火花迸溅,尖声震耳,忠武将军张元猛架刀相挡,大骂一声:“狗贼!”挥刀即是杀招!武威将军黎皋自知死期已到,发狂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快刀疾驰,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刀网,他为了这一天,葬送了三万先锋兵卒的命,葬送了自己的右臂,葬送了无数嘲风百姓的命,葬送了小沙城!葬送了自己一世的尊严!这一切的牺牲,无非就是一个目的---势要斩杀伐天,换嘲风大陆一太平盛世!即便右臂已作为苦肉计的代价被埋于小沙城武威将军府的后院,但,别人眼中,他黎皋失掉右臂,已是虎落平阳,不足为惧,但世人并不知道,他本就是左撇子!一出生就是,一辈子就是,自断右臂时是,此刻玉石俱焚也依然是!他影藏了自己左手的实力,平时只用右手持巨斧大战四方,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左手比右手强出十倍。为何要隐藏?戎马半生的他偏执的认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名垂青史的时刻,一个付出生命与尊严也毫不犹豫的时刻,而此刻,就是那一刻!
黎皋左手的刀法已经登峰造极,硬生生的封住了所有人进攻!
张元猛心惊之余,懊悔不已!怎能置大将军于如此危险境地!片刻闪念,他已有了身死护主的觉悟!迎着密不透风的攻击,他气沉丹田,双腿灌铅,双臂狂挥,使出看家本领与黎皋斗在一处!
事出突然,走廊狭窄,容不下众人施展,其他几个将军护着伐天便向下退,甚至忘了辱骂黎皋这个背信弃义的二姓畜生!
伐天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恶怒暴起,刚要发作,却又听得一声巨响,咔吧一声,又是木头断裂之声,紧接着,整个摘星塔向广场中央方向倒去,广场之上,看热闹的百姓和负责护卫的兵卒都吓出了一声冷汗,百姓四散奔逃,兵卒左右相顾,竟一时毫无对策!
“咔吧,咔吧!”一连串的巨木断裂声,眨眼之间,这闻名于世的摘星塔轰然倒塌,犹如一条巨龙从天而降,烈风乍起,广场上的气压陡然升高,众人有一刻的呼吸困难,只这一刻!摘星塔冲地而散,砸的地面一片大坑,尘土飞扬!很多来不及躲闪的人被气流掀翻,被地动震倒!木屑混合着叫声充斥这整个广场,整个大沙城犹如地震一般,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而夜空,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因为,天上的星星分明在闪动一下之后在漫天的尘土当中迅速暗淡了下去!哪还有什么月朗星耀,哪里还有什么人间美景!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那些没来得及撤离的百姓和兵卒,被砸死的不下百人,被砸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同时,广场四周的屋脊之上,出现了三四十个黑衣人,各个身材曼妙,手持弓箭,按原有计划,塔倒为号,用火折子点燃箭头的烈油,拉满长弓,急速的射向已经倒塌的摘星塔,烈火箭雨,摘星塔的巨大废墟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就在一切发生的前一刻钟,晴空和子纠等三十人在广场地下一丈深的地方,拼命的挖着,原定是挖到广场中央,不料挖着挖着却是偏了,奔向了摘星塔的方向去了,但这一切,他们都不知道,只是自顾自的闷头干活,小伙子们都年轻力壮,干起活来不知疲倦,进度要比预想的快!不知不觉挖到了摘星塔下,晴空和子纠打头阵,正挖的起劲,突然有异响,二人停下手中铁镐,仔细听着,那声音很是复杂,仿佛是激流冲刷石头的声音,又仿佛铁具碰撞石头的声音,时而夹杂如老鼠啃木头般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晴空刚要回身去禀报,还未转过身,却哗啦一声,面前的土层坍塌了下来,尘土稍定,一副诡异奇妙的画面同时出现在了三拨人眼前。
晴空和子纠看到左前方和右前方分别有两个地道,显然也是刚刚挖出来的,左前方是一群兵卒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挖凿的工具和一包包的,右前方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灰头土脸,只能从胡子勉强辨认出来,那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手里握着个闪闪发亮的小球,一脸的惊愕!三方人马都愣在当场,面面相觑,同时语噎!说不出的尴尬诡异气氛,左前方的兵卒打扮的人,突然高喊一声,点火,就有人点燃了安置在巨石与木头之间的,轰的一声,碎木碎石夹杂着尘土瞬间将左前方的隧道充满,继而向其他两个隧道涌来,那山羊胡老人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快跑!拉起同伴的手撒丫子一般原路返回,夺路而逃!晴空和子纠鬼使神差一般,听了那老人的命令,也一脸惊恐的迅速向外退去,地道里顿时乱作一团,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二三十个人在这狭小的隧道中,你争我夺,争先恐后,反而降低了出逃的速度,更可怕的是,兵卒打扮的那群人的地道里,不断的传来爆炸声,看来是连续爆破!一声一声轰击着晴空等人的小心脏!心跳声随着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冲击着胸腔与喉咙,令人头皮发麻,炸裂一般,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更大的一声轰天巨响毫无征兆的奔袭而来,大地一阵颤抖,犹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轰然倒在了这大地之上,砸的地面不住震动,地道里瞬间砂石俱下,轰的一声,出路被堵死了!
有些被埋在砂石里的兵卒吭都没吭一声,便命丧黄泉,晴空急中生智,意识到,那连续的爆炸声,其实是一声远似一声的,说明三洞汇聚之处,只不过是开端,那些人布置的应该是渐行渐远,而且看爆破效果,每颗威力并不太大,必然是事先设计好的,刚才那一声巨响应该是从地上传来,看来那些连续爆破是为了这一声巨响,心念至此,抓起子纠喊道:“向回走,从右前方个隧道找出路!”子纠不敢耽误,紧跟着晴空折返而逃。正当二人逃到三岔口的地方,脚下忽然一松,土石坍塌,出现了一个大洞,二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坠了下去,那感觉仿佛从人间坠入地狱一般恐怖!
“我的个娘啊!”晴空大叫着。
“命中注定吗!?”子纠大声质问着,却不知质问的对象是谁,是命运还是定数?
“扑通扑通”几声闷响,晴空和子纠像两具尸体一般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下满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或大或小,虽不像尖锐的石子那样可以划破皮肉,但依然在二人的各个部位制造出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被摔得头晕眼花的晴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躺了好一阵,浑身麻酥无力,挣扎了几次才勉强撑起上身,在黑暗中搜寻子纠的身影,想要呼喊,但喉咙不知被什么卡住了,胸口沉闷,丝毫发不出声音,只能忍着剧痛慢慢摸索,渐渐的身上有了一些感觉,但脸上的皮肉仿佛与骨头分离了一般,离自己远远的,根本不像自己的躯体,晴空用手去摸,才赫然发现,右脸肿了老高,犹如从右脸处又长出了一个人头一般,细思极恐,马上摇了摇头,断了这个念头,但紧接着有东西从右脸滑过,有轻微的触感,他用手一摸,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是血!
摸索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晴空一阵剧烈咳嗽,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顿时胸闷缓解了不少,紧接着视力,听力和触觉都回复了七七八八,他四处打量一番,借着极其微弱的光亮,看出这里是个葫芦型的地洞,他正坐在葫芦腰的位置,眼前有一条一丈宽的地下河流,从葫芦屁股处低矮的狭缝中流来,又从葫芦嘴的位置汇聚成一道细细的湍流泄走,此种地质构造,于水而言,不过是暂缓流速,于人而言,却是个天然的地牢!
晴空确认了这些,恍然有一种回到锁云营地牢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只是这次,掺杂了绝望!身上兀自还疼痛难忍,嘴了也是生铁一眼的血型味道,扭了扭腰腹,咔吧一声后,顿感舒服不少,立刻弯腰捧了一把水漱了漱口,然后稍微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河水冰冷,刺痛了伤口,也让他又清醒了不少。
洗着洗着,晴空发现水里趴着个东西,定睛一看,好像是个人,他马上跑过去将那人翻了过来,不是子纠还会是谁?
“子纠,子纠,醒醒!醒醒!”晴空把子纠拖上岸边,开始掐他人中,搓他脸,好一会,子纠才转醒了过来,晴空心中大喜:“子纠,是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吓死我了!”
“在这阴曹地府一般的地方你还敢说死啊死的,不死,不死也被你吓死了!”子纠略微看了一下周遭情况,虚弱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大难不…不死…必有后福!”
“对对,你说的对!快起来,地上太凉!”晴空见子纠说话断断续续,便知道他受伤不轻,作势便要把他拉起来,一握他右臂,子纠“啊”的一声大叫:“疼疼疼…疼死我了!”
“怎么啦?怎么啦你的胳膊?”晴空关切又抱歉的问道。
“怕是…小树遭大风,断了啊!”
原来王子纠从高处摔下,在空中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以保命,就在挥舞手臂的时候,突然触地,右臂便在手肘处折断了,连白骨都漏了出来,鲜红的破肉和森白的骨头搅合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幸亏这地洞中几近黑暗,才不至于吓到晴空和子纠。
晴空听闻,不敢耽误,马上把自己的衣袖撕下来,撕成大小两条,小的一条系在手腕处,用以止血,大的一条做了个简易的搭套,一端套在子纠脖子上,另一端套在胳膊上,这是晴空小时候,看村里赤脚医生为打架斗殴的村民做正骨时用的手法,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照猫画虎,希望能暂缓子纠疼痛。
豆大的汗珠扑簌簌从子纠脸上脖子上落下,他强忍疼痛,使劲挤出一个笑容:“马医生,手段不错啊,依葫芦画瓢,瓢挺像啊!”
“别甩歇后语了!小心瓢漏水流前功尽弃啊!”
将子纠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待他完全清醒汗雨渐稀了,二人开始为怎么逃出地洞而发愁。两人正在沉吟之际,忽然一声怪叫,吓得二人魂飞魄散,那声音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发出的哀嚎!一身鸡皮疙瘩暴起,汗毛倒立,晴空一背的冷汗直流,子纠也是呆若木鸡,浑身凉透,二人怔在原地,都忘了要逃跑!
那一声怪叫似伤鸟的悲鸣,又似野猫的怒吼,一声紧接着一声,让二人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约莫叫了一盏茶的功夫,吓得一动不动的二人,四目双眼,心道:难道我俩已经坠到了阴曹地府,不然哪里来的这恶鬼的哀嚎!我命休矣!
两人中胆子比较大的子纠壮了壮胆子,率先说话:“要杀要剐,来个痛快,何必,何必,何必吓唬我们!”
那声音并未因子纠虚张声势的质问而有丝毫停留,子纠说完话,那声音依旧没完没了的继续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看子纠问了,晴空也稍微定了定心神,仔细听那声音,起起伏伏,断断续续,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人声的特质。
“不会是人吧,我怎么越听越像人呢,如果是鬼,早他妈冲过来杀了咱俩了!”
“哎,有道理,对啊,如果是鬼,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心念至此,子纠大喊:“来者何人,不必装神弄鬼,赶快给二位小爷现身!”
“对,赶快出来,不然惹毛了小爷,拿刀剐了你!”晴空故意提高嗓门嚷道,既是为了震慑对方,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说罢,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声音方向猛地扔了过去,石头所到之处,黑暗中发出一声闷响,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脆响,紧接着又一声闷哼,那诡秘可怖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断定对方必然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个人!
两人相携朝那地上的黑影走去,越近越觉得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那黑影显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形,二人心里一松,凑近一看,心中千刀万剑叮当作响,恨不得心中千刀万剑穿心而出,刺进眼前这个黑影的心脏之中,将他捅个透心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恐怖落空后的巨大尴尬和心头之恨,这种恨意,一半出自对可怖声音引发的对死亡的恐惧,一半出自对自己未能及时弄明白真想而身陷恐惧之中的无能表现的悔恨!人啊,都是这样,巨大的恐惧空落后往往不是巨大的喜悦,而是心有余悸的平静压抑,反之亦然,巨大的希望落空后往往不是巨大绝望,而是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
那黑影,那怪声,不是高白胖又是谁!
这个挨千刀的老胖兵油子!
原来,高白胖看了刀疤传令兵送来的字条后,和矮黑瘦商量一番,决定暂时保守秘密,让手下兵卒先继续挖洞,等挖的差不多了二人亲自下洞,寻找龙定子!高白胖听到地道里传来爆炸之声后,不明就里的他来不及思考危险,直接下洞查看,正好遭遇不明就里向外逃跑的兵卒们,高白胖抓住一个问怎么回事,那人支支吾吾,只说了个爆炸,便挣脱了高白胖,连滚带爬逃了出去。高白胖继续向隧道深处走去,突然,又一声巨响,他感觉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砸到了这隧道之上的广场,紧接着两眼一黑,头皮发麻,分开外逃的众人,继续向地道更深处走去,不料洞口被堵,他脚下地皮一松,旋即便随砂石坠了下来!高白胖只感觉天旋地转,五脏俱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晴空和子纠听到的那如鬼叫一般的恐怖叫声,就是高白胖昏迷中兀自呢喃。
此刻整个大沙城再次陷入了战火。摘星塔倒,即为嘲风大军反攻的信号!那三四十个歌舞伎原来都是身怀绝技,武功高超的杀手,释放火箭将摘星塔废墟至于火海之后,她们便奔袭至西城门,趁乱绞杀负责看守的睚眦军,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之后,她们虽然损失惨重,但已经成功控制了西城门,她们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鲜血,任由鲜血混合着胭脂凝固在娇美的脸庞之上,合力将大沙城西门洞开,她们分立两侧,迎接镇疆大将军的大军入城。
夺回大沙城的战役即刻开始!
原来无论是虎威将军黎皋断臂,假意投诚,派先锋官夜袭暴风营,还是拱手相让小沙城,里应外合攻下大沙城,都是镇疆大将军与黎皋合演的一场戏,为了把细分做足,嘲风大军可谓壮士断腕,而且一连断了五次,若说这是精心计划的谋略,怕是那寻常百姓听了不禁会摇摇头,大呼不可能,不相信!因为这一切,代价都太大了!只怕得不偿失!
可嘲风大陆的人,都是好高好险,兵行险着,出奇制胜,没有什么不可能,这是镇疆大将军与武威将军黎皋谋划的一场惊世的奇谋,先是用不断的胜利取得伐天的充分信任,令他放松警惕,继而哄他登塔,塔顶之上,黎皋会释放信号弹,地下的嘲风暗桩兵卒会点燃,将摘星塔坚固的地基进行大面积爆破,令塔倾倒,再辅以化妆成歌舞伎隐忍下来的女子奇袭队,放箭火烧废墟,必定可以将伐天置于死地!
嘲风与睚眦,相斗千年,吃尽了苦头,令国家陷于战争的泥潭当中,难以翻身,兼具近十年,睚眦大陆出现了以伐天为首的八大统领,更是实力大增,战力空前,睚眦王犹如一个战争狂人,不断地发动侵略,令周边的几个大陆苦不堪言,其中,嘲风大陆首当其冲,国力被大大削减,镇疆大将军临危受命,驻守大沙城,誓与伐天争个你死我活,在他上任的这五年中,无论是正面交锋,还是暗地里刺杀,下毒,都无法伤到伐天一根汗毛!痛定思痛,向死而生,才和黎皋定下此等计谋,计不惊人死不休!
那黎皋戎马半生,人到中年,时来运转,深受嘲风王与镇疆大将军的厚爱,力排众议被任命为先锋官,驻守小沙城,自知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况且,黎皋本为孤儿,儿时讨饭流浪居无定所,受到无数欺凌,吃过无数的困苦,直到十六岁,入了行伍,才有一口饱饭吃,一顿安稳觉,从冲锋陷阵的小兵一路拼杀,年近五十,方遇伯乐,一生报复才得以施展,更为重要的是,他是战争孤儿,害他年少无家可归的正是睚眦大军,时至今日,当年父母兄弟被双眼发红的睚眦军斩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些心事长年不断的折磨着他,令他不曾有一日的安宁,此恨,深入骨髓!于是当镇疆大将军找他商量如何釜底抽薪,斩杀伐天时,他便决定玉石俱焚,舍生取义!
善行险棋,这就是嘲风人一贯的作风。
精心谋划,步步为营,但也无不付出了血的代价,直至最后一刻,伐天相信了黎皋,随其登楼。这一战,岂能不斩杀伐天,重创睚眦大陆!
镇疆大将军心中悲愤,为了那五千偷袭的死士,为了那黎皋将军的右臂,为了那甘愿冒着危险誓死保护大沙城的几万士兵,为了那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歌舞伎和挖掘隧道的勇士们,更为了那黎皋视死如归,玉石俱焚的冲天豪情!镇疆大将军狄雷奔将心中悲愤化作对反攻计谋,殚精竭虑的设计布局,自他撤出大沙城,一刻也没停歇,先是到预定地点安营扎寨,派出疑兵牵制住张元猛派来的追兵,又立刻安排几路细作去打探睚眦军的兵力分布与工事,同时立刻发出虎符,调动三百里外的三个分营的兵力前来接应,总共十五万之众汇聚一处。大将军令牌一出,一命,一名副将率军五千安排好辎重粮草,再命,一名副将率兵五千赶往坠鹰谷埋伏,三命,一名副将率兵两万赶往小沙城外埋伏,伺机联系黎皋留下的暗桩死士,反攻小沙城。伐天兵不离身,寐不卸甲,只等摘星塔倒,伐天命陨,他将拼尽全力,疯狂反攻,他要的不仅是擒贼先擒王,他更要所有贼人的命!将睚眦军一网打尽,重创暴风营,重创睚眦大陆!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黎皋的死局,这是一个死局,伐天的死局!这是一个死局,睚眦大陆的死局!
镇疆大将军誓师大会上,看着威风凛凛,摩拳擦掌的嘲风大军,只说了三句话:
“杀伐天,破暴风,镇睚眦!”山呼海啸,险者无敌!
他率领中军,兵分三路,左路先锋五万,由城北绕城而走,直接突袭睚眦军驻守在城外的军队,右路先锋一万,发挥地利优势,奔袭策应,行疑兵之计,中军六万,由镇疆大将军直接统帅,由西门入大沙城,绞杀城中敌军,夺回城池。
月至中天,星空闪耀,大沙城犹如一座人间炼狱,所有人的命运只有两种,杀与被杀!城内城外,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矮黑瘦在酒坊院子中目睹摘星塔倒塌,急忙招呼挖掘地道的兵卒们逃出升天,可到了最后,也没看到高白胖出来,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马上命令刚刚侥幸逃过一命的兵卒开始重新挖掘,希望高白胖没被沙土压死。院外喊声震天,火光冲天,睚眦军和嘲风军在这大沙城内外,互相屠杀,抵死相斗!
矮黑瘦顾不上院外天人交战,命兵卒反锁院门,专心挖掘,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把堂弟救出来。
大约挖了半个时辰,隧道终于能进去勘探了,矮黑瘦举着火把立刻下洞指挥挖掘,又过了半个时辰,隧道已经挖了十之六七,但还是不见堂弟踪影,矮黑瘦心下凄然,生怕堂弟已死,但转念一想,未见尸体,就是好事,毕竟还有一丝希望,便催促兵卒们加快搜寻。
夜黑无风,乌云遮月,大沙城外,嘲风右路先锋率领一万人,快马加鞭,急速奔向睚眦城外驻军大寨,距离百丈,陡然勒马,弯弓搭箭,一阵箭雨,睚眦岗哨兵大呼不妙,立即拼了命似的挥动双臂,敲响战鼓,鼓声隆隆,惊醒全军,三声之后,一支流矢射入他耳朵,穿头而过,噗通一声,尸身便倒在了箭雨之中,睚眦军发现有敌军来犯,立刻组织战力,冲杀了出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更加猛烈的漫天箭雨回赠嘲风兵,嘲风右路先锋也不恋战,拨马便走,沿着小路奔向远处的一片绿洲,睚眦军帐中副将见状策马扬鞭,率领一万兵卒,绕开防御工事,追了下去。
随后左路先锋又将旗下五万兵卒兵分三路,分别攻击睚眦军互成犄角的三个驻营,令其不能首尾相顾。看右路先锋得势,左路先锋料想此刻眼前的睚眦驻营空虚,大呼一声:“兄弟们,冲啊!”忽的,乌云巧走,月光又现,惨白的月光照射着惨白的大地,万千人马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两百丈,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巨浪已来,势要将一切吞没!
可是,人心诡诈,睚眦军岂会坐以待毙,就在潮水距离驻营二十丈的地方,突然被截流了,原本高速奔袭的潮水瞬间坠落,犹如瀑布般急转直下,顷刻破碎,浪花变血花!
防御陷坑!
尖木指天!
左路先锋立刻下令停止前进,面对着睚眦驻营里再一次飞出的漫天箭雨,立刻喊道:“盾牌防护!”万千盾牌高举,火花四溅。“弓箭手反攻!”箭雨如潮汐般,在两个阵营中一来一去,裹挟了多少的人命,只有天知道。“梯板搭桥!”令行禁止,一千兵卒搬着木板急速冲到队伍最前端,在箭雨和盾牌的掩护下,迅速将木板铺在陷坑之上,并用长枪刺探更大范围的地面,看是否还有隐藏的陷坑,以免再次陷落。
刺探完毕,坦途在前,左路先锋高举长枪,气出丹田,一声大喊:“杀!!!”
潮水入木寨,双方谁都不肯后退半步,抵死,拼命!
绿洲之上,快马如风,绕水而走,右路先锋故意放慢速度,眼看后面追兵约莫有一万左右,三成骑兵,七成步兵,正在快马加鞭,踏沙而来,他心有成竹,心想计成!睚眦军以擅长陆战闻名天下,但,也不是所有的陆战都能得心应手!沙滩战,自是嘲风军技高一筹,沙滩,不同于沙漠,不为别的,只因有水!水浸沙子,粘力大增,无论马蹄还是人脚,必然需要费十二分的力气才能奔跑起来,而且速度只能发挥十之七八!费力又降速,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岂不是自寻死路!
“兵贵神速!”右路先锋笑容满面的对左右说道:“待敌军全部深入绿洲沙滩,立刻反身回击!”他的自信来自于多年的沙滩经验,更来自与镇疆大将军研制的“平蹄锁”。
“得令!”左右一拱手,回答道。
平蹄锁,何物?说来也简单,是用纯铁打造的一个圆台型物件,上口小,下端大,上口用麻线紧紧系在马腿下端,整个圆台将马蹄包住,下端平整,光滑如鉴。只要给战马的四蹄穿上,沙滩之上,也能疾奔如飞,如履平地,速度好不逊色于普通地面。镇疆大将军专为沙滩战研制,屡试不爽!
“五,四,三,二,一,攻击!”
右路先锋率众拨马回击,顷刻之间,两股人马短兵相接,立刻融为一体,刀光剑影之中,一方快一方慢,快慢之比,势如利箭破青竹!
睚眦军深受沙滩陷蹄之苦,发现嘲风兵翻身冲来之时,便有一刻的慌乱!两军相撞,被对方迅速占了上风,看着嘲风兵左冲右突,杀进杀出,斩杀了许多的己方兵卒,睚眦军将领稍一沉吟,幡然醒悟,对方无非是利用了速度的优势,不断的杀进杀出,占尽上风,不过嘲风兵必不敢纠缠,因为,一旦纠缠起来,速度的优势就毫无用武之地。一旦缠斗起来,自然就是拼个人武力的时候了,论武力,睚眦军不惧天下!
睚眦军将领鼓足喉咙,暴喊一声:“缠住敌军,近身肉搏!”
于是,一对一的肉搏战开始,可谓刀刀入骨,枪枪扎心,只一盏茶的功夫,风向倒转,睚眦军大有反败为胜之势。
嘲风右路先锋见势不妙,抽出腰中信号箭,迅速拉满弓弦,嗖的一声,信号箭破空而出,在空中突然爆裂,炸亮了天空,更炸亮了水面,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留下万千光点。
突然,光点碎裂,水面炸开,两千嘲风兵破水而出,如水鬼一般,从水底冲杀而来!伏兵即诡兵!
风向再变,战局扭转!
大沙城外,绿洲之上,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涟漪,发出诡异的红色。
人血涟漪!
大沙城内,镇疆大将军与歌舞伎汇合一处,并无赘言,立刻按照原计划开始行动,大军沿着通城大街直接与睚眦军开始正面对抗,刀碰刀,剑砍剑,刀削肉,剑割骨,军队的建制迅速被打乱,战斗来的太直接,使得双方军队立刻溃散成个人单元,虽是万人拥挤在一起同时厮杀,但真实情况却是无数的单打独斗!
房顶之上,歌舞伎弯弓搭箭,瞄准一个一个的睚眦军,开始精准射击,睚眦军也不示弱,发现对方掌握了高处的优势,立刻有几十个投掷手法比较高超的兵卒,左腿前踏,右腿绷直,身体下压,灌注千钧之力于右臂,嗖的一声,将手中长枪抛出,迎着月光,直刺美女心窝,那速度,毫不亚于美女的弦上箭!枪入美人心,箭钉壮士眼。
这些将手中长枪投出去了睚眦兵,手中没了顺手的兵器,只得抽出腰刀,阻挡一二,可这短短的腰刀又怎能抵挡得住嘲风兵的连续砍杀?
睚眦兵卒双眼已红,弑杀本性已然爆发!嘲风兵卒双手已红,嗜险本能喷薄而出!
镇疆将军狄雷奔见此一时难以分出胜负,便吩咐左右执行下一步计划,立刻有一支队伍涌入路边的一座院子,直接奔向一口枯井,七手八脚将上面的封盖石板抛到一边,鱼贯而入,此地道,出口就在镇疆大将军府后院闺房的床榻。镇疆大将军府可以位于大沙城的中央,这支队伍的意图便是中心开花,直捣黄龙,一场精心布局的绝地反攻就此上演!
摘星塔广场西北角的酒坊中,矮黑瘦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里也不由得焦躁起来,不断的呵斥着挖掘的兵卒,他知道此刻大沙城已然陷入战火,不用想也知道是嘲风军回来夺城,其实,他早应该想到,何止他,忠武将军张元猛,伐天大将军都应该想到,嘲风兵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忽然,咚咚咚三声,院门被人敲响,吓得院内的人一个激灵,矮黑瘦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切莫出声,自己蹑手蹑脚摸到门边,提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广场之上,并无嘈杂声响,那些漫天的火光与厮杀声应该在较远的地方,于是他悄声问道:“是哪位客官,小酒坊已然打样,还请客官原谅则个!”
“文军士长,快开门啊!是我,马大空,还有王阿九,和,和文军士长!”高白胖和矮黑瘦都是文军士长,晴空说出此话,虽然觉得甚是别扭,但此诚危机存亡之际,根本没心思咬文嚼字。
矮黑瘦不由得一阵惊诧,这三人明明是从院内地道被埋,怎的突然出现在院外?但他听那声音确实是马大空的,于是没来得及收住一脸惊讶的表情,就立刻就打开了门,匆匆瞥了一眼,看马大空背着堂弟,王子纠缠着手臂,心下即刻明白,也不多言,也没有一丝的耽搁,待三人迈过门槛,他迫不及待的重新插好院门,开始询问二人伤势。
趁着月色,看到高白胖被众人安放躺在院中停放的平板车上,急忙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长治,长治,你没事吧?是否伤了哪里?”声音中再无往日沉稳之意。
高白胖本来长得就白,此刻血色全无,白上加白,白的吓人,甚至可以说是阴森,他轻轻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死不了,不过是断了一条腿和三个肋骨。”
“赶紧拿金疮药给他们三个止血!”矮黑瘦指着高白胖,晴空和子纠说道。
晴空见矮黑瘦和高白胖如此兄弟情深,不由得心中感叹,上前一步,“禀告军士长,我们三人从咱们挖的隧道掉进了一个天然的地洞中,看那样子,应该是地下河冲刷出来的溶洞,我们都各自受了伤,军士长受伤最重,王阿九断了右手手腕,我最幸运,只受的一些皮外伤。我们三人相遇后设法从地洞中逃出,想了很多办法无济于事,正在我们一筹莫展,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在离地一丈高的地方,砂石掉落,奇迹般的又开了一个天洞,光亮一闪,似有人影,紧接着一根大缆绳便垂了下来,待我再仰头看去,那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应该在上面留了一盏灯笼,灯光微弱但醒目,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来不及多想那人影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施以援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我才能将这两个受伤之人拉了上去,爬上去之后借着灯笼的光芒,发现那也是一个人工的隧道,而且是新挖的,看泥土和铲印,又不似我们挖的这条,略一合计,想必那垂绳之人并无恶意,否则任我们在天然溶洞中死去就可以了,大可不必费尽周章,多此一举。我们逃出那条隧道,发现也是在一座酒坊的院子当中,摆设陈列与这个院子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便猜想这是广场周围的另一个酒坊,我们听院外喊杀声渐行渐远,便打开院门,辨识了一下方向,直奔这个院子而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子纠忍着疼痛插嘴道:“军士长,那摘星塔已倒,燃为灰烬,想必那震动大地的巨大响声,也是导致我们隧道倒塌的响声,应该是摘星塔倒地时发出的!可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对对对!”其他兵卒赶紧附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听喊杀声,一定是嘲风军反攻了,我们此刻是不是被困大沙城了啊?”
“那不是绝路一条!伐天大将军呢?现在在何处,可会派援兵来救我们?”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惶恐的情绪蔓延开来。
“都闭嘴!”矮黑瘦一声呵斥,扫视了一下众人,他何尝不想知道答案,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的疑惑。这院中不过三十个人左右,战力有限,如果嘲风军发现此处,他们该怎样抵抗?生路又在何处?一时间挡不住的心乱如麻。
此时一个黑影越墙而入,吓了大家一跳,那黑影怕大家叫嚷起来引来敌兵,立刻自报家门:“大家不要惊慌,我乃是伐天大将军贴身侍卫,刀疤传令兵,有要事要和两位文军士长商量!”
矮黑瘦文久安睁大眼睛辨认了一下,确是昨晚过来传达密令的传令兵,脸上的刀疤清晰可见。
传令兵看了一眼高白胖,就明白了七八分,也不上前搭话,直接拽着矮黑瘦到角落里,开门见山:“可否发现了龙定子?”
矮黑瘦自从摘星塔倒塌之后,一直处于惶恐之中,满脑子都是要救堂弟,一时把龙定子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此刻醒悟过来:“将军在上,隧道坍塌,文长治军士长亲自入内,受了重伤,并未发现龙定子那神物,这隧道挖通了天然溶洞,文军士长跌落地下河,只剩了半条命了!”
其实矮黑瘦并未来的及和高白胖确认是否有那龙定子的蛛丝马迹,但他存了私心,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就断了传令兵的念头。
刀疤传令兵听到“地下河”不由得眼前一亮,听闻龙定子毫无消息,也就转了话题:“你是说这隧道尽头可以通往地下河?”
“正是!”
刀疤传令兵眉头一展,计上心来,心中暗自忖度:伐天大将军将瘟疫鼠种交与我,原计划是让我潜入嘲风各个城池,投于水井之中,令嘲风大陆陷于一场瘟疫灾难当中,看来现在不用那么费力就可完成使命了,那地下河必然四通八达,如果我将瘟疫鼠种现在就撒到地下河中,随着河水四散开来,那瘟疫鼠种又有极强的繁殖性和生命力,必能事半功倍!
心念至此,他对矮黑瘦说:“给我挖通隧道,我要到地下河一探究竟!”
“是!但凭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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