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彰引一众牢犯逃亡,为了大家更易逃出生天,便顺手在牢房点了一把火。
霎时间整个徽州府府衙、内院乱做一团,各种喊叫声充斥其中,“犯人逃跑啦!”“快禀报师爷”“走水啦。”
王明看着牢房火势渐大心中积压许久的情绪迸发涌出,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口沸目赤的哭了起来。
王致仁道,“那刘老三还在里面真的不管他啦?”
罗彰道,“放心吧,府里这么多人自然有人救他。”
王致仁看着牢里熊熊燃起的火,叹道,“小子,你等着吧。韩承远早晚得找你算账。”
罗彰冷然笑道,“随他爱怎么找,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摇头一想,正该给他留着记号,好叫他别找错了人。
就地抓起一根烧火棍在外墙写上:纵火者,罗彰!写完便将那火棍一丢,拍拍手面色得意之极。
王致仁见他只顾眼前纵火之事,似乎把许儿给忘了。提醒道,“还不快去找你许姑娘。”
罗彰猛的一惊,大叫该死只记得报仇了。于是三人合计,王致仁先和王明出逃,等罗彰找到许儿后,带她到城外五里亭汇合。
当下分头行动,罗彰不做他想直奔客舍而去。他在客舍中四下搜寻许儿不着,又恼又怒举步又向着内院走去,大喊“韩承远给我出来。”
他大步流星越走越喊越是心急,只怕许儿又给韩承远拿住来要挟自己。忽见陈辅长横刀立在内院大门中间,挡住去路。
罗彰恼道,“让开。”
陈辅长道,“你不要目中无人。火也放了,人也救了。里面都是府中家眷,你休要胡来。”
罗彰眉目一紧道,“我叫你让开。”
已放你一马。你倒这般来横,实在叫我难堪。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凛然有威道,“只要在下还有一口气绝不许你踏足半步。”
罗彰见他模样一脸的敌意更恼了。左臂一伸,左手成爪一把逮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拉。
陈辅长万没想到罗彰力气竟这么大,只觉手腕处又疼又热痛入骨髓。忙运劲想要挣脱,却哪里可能,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他带飞出去,大跌一跤。单刀却仍抓在手里不放。
陈辅长挺刀又起,面红耳赤的指着罗彰道,“不知好歹。”
陈辅长单刀改为直刺,就着起身之势猛向罗彰大腿划去。
罗彰哪里有空与他啰嗦,眼看刀口进击攻来。左脚旋起一脚踩住刀身,右腿直踢陈辅长下颚。喝道,“滚。”
陈辅长待要起手挡架,又抵受不住罗彰腿上劲道。登时被踢得血气翻涌,倒飞后仰跌了开去,呕出一大口血。
陈辅长仍是不肯停下,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罗彰顿生几分敬佩之意,但眼下哪里还有什么事比找许儿更重要。这时忽见小月正要闪身进去叫韩凌多加小心,被罗彰抓过来问道,“说,与我一起来的姑娘被你们藏在哪?”
小月怯懦道,“许姑娘三日前跟老爷到芜湖城去了。”
罗彰疑心又问,“芜湖?去芜湖做什么?”
小月道,“我哪里知道那么仔细,老爷又怎会跟我这样的下人细说,只知道是什么喜事。”
罗彰喃喃道,“喜事?”
韩凌快步来到院门,急道,“你快放了小月。”
罗彰左右庭院望了一会儿。暗道粗心,府中出了大事,韩承远哪里坐得住?早该出来料理了。看来确实不在。他们说许儿去了芜湖,却是什么喜事?
许儿与罗彰相遇后,因心灰意冷从未与他说过身世,是以罗彰并不知道许儿乃是芜湖知府的女儿,只道她是被龙头山抢去无家可归的苦命女子。
罗彰放开小月,摇头一想,怕韩府的人知道得不够清楚,临走时又跟他们说,人是自己放的,要问罪拿人只管找他。
说罢转头便走,临出韩府大门见到马厩里绑着几匹马儿。正想这里去芜湖路远,需得抢他们一匹马才好。随意瞧了瞧,选了匹黑马,他想这黑马生得雄健双目炯炯有神,该是好马才对。心下欢喜,往马背一番向着五里亭奔驰去了。
韩凌兀自烦恼,他怎么好像都没看我。
到了五里亭正见王致仁、王明在那等他,忙上前搭腔道,“老头儿、贤弟我来了。”
王致仁却不知何时已将罗彰、许儿当作一伙的人。只觉他俩年纪不大,却有着令自己动容的亲切感。见罗彰骑马而来,竟只他自己一人而已,不见许儿。因问道,“许姑娘呢?”
罗彰皱眉道,“三日前被韩承远带去芜湖了,不知道使什么鬼计。”
罗彰转头见半截腿的王明正倚坐着亭子,想起曾说过要去他家祭拜他母亲,心知去芜湖有路经过南山村便道,“贤弟咱们先去你家,祭拜娘亲吧。”
王明激动不已的窜了起来,一下跌了下来,罗彰王致仁忙递出一脚垫在他臀部之下。
王明挠头傻笑道,“抱歉抱歉,多谢老先生了。”
罗彰忽然大觉苦恼,只一匹马三个人如何骑法?王明兄弟腿脚不便,还是给他骑乘的好。便即翻身下马,又将王明扶上马背。
王致仁心想咱们又没去过南山村,若是追不上马儿,岂不是要失去他的踪迹。摇头道,“依老夫之见老夫也一把年纪了,该与他一同骑马,正好沿途给你作下标记,你寻着标记而来当无差错。”
罗彰忽的一笑,我抢来的马倒给你们骑了去。应道,“好吧,也只好如此。你又作什么图形标记?”
王明道,“画上一只牛儿就是。我家在南山,那里一大片都是田地,牛儿正是家家求之不得的劳力。”
王明与王致仁骑马先行,向南山便走。王致仁在经过分岔路时所走道路,画了四肢,加个方框作身子,又一个圆圈,圆圈上两头勾上一个弯算作牛角。
罗彰在后面跟着因寻而来。直有了大半天,却见王明与王致仁在前面等着。原来他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架板车,正好可以用来承载三人。
三人直到晚间酉时才到王明家。
王明下了板车,两条断腿浑不觉疼痛,径直奔着一座木屋而去。边走边道,“老先生、大哥这便是我家了。”说罢对着木屋给他们遥遥一引。
嘎吱一声,王明将门打开,只是却没有听到母亲的询问声。入内只见屋子内部各种生活物件整齐摆放,只是已染了不少灰尘。
王明向着桌子走去,要伸手去拿桌上茶壶,忽然发现自己的身高拿茶壶很吊手。心中隐隐犯酸,我的腿就这么没了?一想身为主人该振作精神才是,招呼道,“你们先坐,我去弄点东西给你们吃喝。”
罗彰道,“我帮你吧,咱们正好一起给娘做点她喜欢吃的小菜。”
王明自家院子里摸摸找找,没找到鸡鸭。结舌道,“这么多天没人喂养,鸡鸭就算不饿死,也给人偷去了。”
罗彰点头连道,“对对对,该弄只畜牲来祭祀才对。我去!”
罗彰听王明言语分明是恶邻欺人,此处就只他们两家人,不是他家还能是谁?暗想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心中打定主意乐得不行,便偷偷溜进隔壁的墙边,伸手一把逮抓住鸭脖子鸭嘴叫它不能发出声响,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王明初时没明白,后来一想也就知道鸭子来历。见罗彰要杀,忙叫住道,“等等,过称再杀。自己养的鸡鸭要过称知斤两,母亲说不称那是偷来的。”说着向罗彰望了一眼,看得罗彰浑身不好意思。
王致仁已知其中关键,哈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该称。”
这才杀了鸭子,将鸭毛丢进柴火里一并烧了,来个毁尸灭迹。除了鸭子,又弄了两个菜作祭品,也算凑活。
等王明祭拜完,三人这才好好吃喝。
屋外吵了过来,一个沙哑嗓子的婆婆边走边骂道,“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们家肥鸭?”她因没有亲眼见到何人作案,不敢指名道姓骂人,但除了这家左近还能有谁?于是骂骂咧咧的各种诅咒,想教偷鸭贼听不下去自己认出来。
罗彰等人却哪里理她,只顾自己吃。骂得听不下去了,将骨头往外丢,不远不近的便在那婆婆脚边,看得她直跳脚。
王明却突然哭了起来,罗彰还以为是给那婆婆骂得受不住了。只听王明抽泣道,“我母亲最讨厌贼人,她说过咱们虽然给人欺负,但从来不欺负人,只因我们心肠是好的。”心中暗想,我不该这样做的,求母亲原谅。却哪里等得到她的原谅?
那婆婆有些耳背没听见王明说什么话,还以为是给自己骂哭,高兴
得不得了,这才转身回去。
王致仁见王明纯朴善良,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帮腔道,“傻小子,起个卦杯问问不就知道了。”
王明稀里哗啦抹干眼泪,连哭带笑道,“对啊,母亲以前也起过卦。”登时心中一阵欢喜,赶忙整理衣冠,取了阴阳卦杯诚意叩拜起卦。
这阴阳杯分作笑杯、阴杯、圣杯分三种卦象。
卦象为两个相同的正面,即笑杯,意为不确定,还需再卜一次。阴杯:两半都是阴面,意为事情不太顺,万事要小心。或此事不可为,应放弃。圣杯:意为一切顺利。一正一反即阴阳调和,自然大吉大利。
当下王明叩头顶礼起卦,得了个圣杯。喜不自禁道,“母亲原谅我了。”
罗彰虽然不知卦杯是什么,只默默站在一旁看王明虔诚的模样,也猜到一二。又见他一次既成,心中实在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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