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安抚好了御风,便和梅儿出了房门,下楼回到了大厅。
梅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
枯叶回过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梅儿马上就老实了许多,低着声,一半撒娇,一半抱歉道:“公子,我错了。”
枯叶没理她,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如水,不起波澜,也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半晌过后,终于缓缓开口道:“算了,烂了就烂了吧,越是危险,越是严重,一朝得救,他对咱们的感激之情才会越深。”
梅儿点着头,不住称是,道:“公子英明。”
枯叶又道:“日子差不多了,稍后你去一趟乐璃山,见一下雪,把我书房桌子上的那封信,面交给她,别的话,多一句都不要说,速去速回。”
梅儿抿着嘴,笑容中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却是低头道:“是,公子。”然后便退下了。
屋子的御风坐在床边,这几日他真的躺累了,“没想到躺着还能躺累人。”御风试着晃动双腿,呢喃自语道:“终于能动了,也不怎么疼了,枯叶大哥的药真是灵丹妙药,神奇的很。”
可他看了看自己依旧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臂,脸上不禁又浮现出一丝沮丧,试着用右手触碰了一下伤口,“嘶~哈!”一股钻心的疼,让御风险些哭了出来,于是他就再也不敢碰左臂一下了。
刚用过药的人是会犯困的,伤口恢复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更是如此,尽管御风已经很不愿意再和床比量长短了,但是在他稍微扭了扭身子,简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后,他还是屈服的躺下了,最终在药物的帮助下酣然入睡……
御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似乎听见楼下院子里有些人声响动,便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试着下地,竟能站住,于是慢慢的,试探着向窗边挪步,想要一探究竟……
御风掀开窗子向下观瞧,看见院子里已经搭好了一张巨大的台子,上头支着篷,台上摆着锣鼓乐器,一应器具,有人扮相花红柳绿,煞是热闹好看。
这些日子御风天天都只能窝在屋子里,躺在床上养伤,都快憋黄芽儿了,好容易瞧见点热闹东西,自己又刚好可以下地行走了,哪里还有待得住的道理?
于是他便出了房门,右手扶着楼梯,一步一步的试探着下楼,竟是一点也不痛,就这样磨蹭了一会儿,君若羽掀开门帘,来到了后院。
枯叶此时正在安排张罗着,一看御风到来,先是一惊,随后快步走上前,热情搀扶,道:“御风兄弟若想出门透风,招呼一声便是,你重伤初愈,如果一时不慎,弄伤了自己,复发了可怎么是好?”
御风嘿嘿一笑道:“睡了一觉,醒了就发现双腿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我又不是废人,哪能总给你和梅儿姐添麻烦呢?”
枯叶摇了摇头,轻笑着,慢慢把御风搀扶到台前,靠近自己身边的地方落座,然后自己才坐下,又给御风斟了一杯香茶,道:“御风兄弟可喜欢看戏?”
御风问道:“哦?他们这是要唱戏吗?”
枯叶点了点头道:“我墨吟古轩,是整个明月城里最大的戏社,戏班子的质量,戏曲的精彩程度,自然也是最为过硬的,这些日子闭门歇业,编写排练新戏,新鲜出炉的东西,连我都还没看过,听过呢,御风兄弟来的巧,不妨就随我一观,如何?”
御风品了口茶,欣然点头道:“如此,小弟有眼福了,恭敬不如从命。”
戏台上咿咿呀呀,翻转过身,交枪换棒,精彩纷呈。御风依稀看懂,讲的是一对兄弟,自幼骨肉分离,却是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对方,后来两人身处敌对阵营,几番交手拼杀,最后得以相认,冰释前嫌,各自脱离阵营,一起回老家过平淡日子的故事,这场戏最后在兄弟二人在老家的父母坟前叩头处,戛然而止,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有惊心动魄的精彩打斗,感人肺腑的兄弟情深,精彩纷呈的计谋诡算,堪称完美的上佳之作。
枯叶品了口茶,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茶盏,回头看了一眼御风,却发现御风神情沮丧,几乎要哭了出来,低着头,摆弄着手,看样子心情很是低落,模样竟是有几分可人,遂开口问道:“御风兄弟,怎么了,这戏不好吗?”
御风抬起头,看着枯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这戏很好,兄弟两人的情意多年未变,很是感人,但就因为太感人,太真挚,让我不禁联想到我自己,我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兄弟,如果有,那他们在哪?如果有,那我忘记了他们,他们会不会难过?今后哪怕遇见,又何以相认?想到这些,我就不禁悲从中来……”
枯叶看着御风这样,不禁也有几分心疼,遂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不是还有大哥我吗?有枯叶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御风点了点头,道:“谢谢枯叶大哥,你已经照顾我很多,很感激你了,你要是我亲大哥就好了。”
此时的场景有些动人,御风毕竟还是个孩子,眼里蓄满泪水的小模样也的确可怜,枯叶许是心软,脑子一热,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可以是!”
“什么?”御风张大了嘴巴,显得有些惊讶,接着问道:“枯叶大哥,你说的可以是,是什么意思?”
枯叶沉吟半晌,终于一字一顿说道:“你我可以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亲如一人,我便是你的亲大哥一样了。”
御风擦了擦随时会夺眶而出的眼泪,问道:“还有这种方法呀?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枯叶浅笑打趣道:“你失了记忆,能听说过什么?”
御风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可是……和我这样的人义结金兰,不会委屈了你吗?”
枯叶摇了摇头,道:“结拜讲求的是意气相投,看的是缘分,重的是情义,与出身贵贱,家族势力大小并无丝毫关系,况且我不过是一家戏社的老板,你怎知,你的出身就不会高过我呢?”
御风有些高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啊?有什么具体的流程仪式吗?”
枯叶反应过来,御风连义结金兰都不知道,显然是失了相关知识的回忆,一时有些犹豫踌躇,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御风见枯叶不说话,试探性问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喝交杯酒啊?”
枯叶抬头,又是一个没反应过来,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便点了点头,问道:“难得……御风兄弟还能记起这种事,义结金兰,的确是要喝交杯酒的,我刚才犹豫,是因为担心你受伤,不能饮酒,不如我们改日?”
御风却是道:“一杯酒而已,不碍事的,我的伤已经好了,况且择日不如撞日,我都等不及有位哥哥了。”
枯叶无奈,苦笑的摇了摇头,就叫人清空戏台,只放一张桌子,上置一个香炉,燃上三支香,香炉前摆上两杯酒,又命所有人马上离场。
一切安排妥当,枯叶扶着御风缓步走上戏台,对立于香案之前,各执一杯酒,相互对视……
终于,枯叶开口道:“跟着我说就好。”
御风:“嗯。”
枯叶:“苍天在上,今有徐墨轩。”
御风:“御风。”
枯叶:“在此对天盟誓,自愿结为异性兄弟。”
御风:“在此对天盟誓,自愿结为异性兄弟。”
枯叶:“从今以后,生死与共,祸福相依,肝胆相照,不离不弃。”
御风:“从今以后,生死与共,祸福相依,肝胆相照,不离不弃。”
枯叶:“如有违背,人神共弃,永堕幽冥,天诛地灭。”
御风:“如有违背,人神共弃,永堕幽冥,天诛地灭。”
说完,两人端起酒杯,缓缓结臂,贴身靠近,然后一饮而尽……
御风开心的笑着,叫道:“大哥。”
枯叶也点了点头,浅笑道:“风儿。”
当晚,枯叶坐在书房的桌子前,手肘拄着桌子,手扶着额,闭着眼,似乎颇为无奈。
梅儿一旁掐着小腰,看着枯叶,有些气鼓鼓的道:“公子~我就去了一会儿,不过几个时辰,您就趁我不在,办了这么大一件事,结拜,还义结金兰?您的身份何等尊贵,即便是御风那小子的作用再大,您也不能和他结拜啊?”
枯叶放下手,扭头看着梅儿,解释道:“他失了记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结拜,也不清楚具体流程,所以我就是敷衍安抚他,没有杀猪宰羊,也没有对着皇天后土三叩首。”
梅儿不依不饶的问道:“猪羊一时不齐,礼仪可以从简,您让人摆了香案和酒水,是干嘛用的?”
枯叶一时语塞,“我……”他是真的说不出口,也没法说,索性扯开话题,问道:“好了,我心里有数,你就别问了,让你去乐璃山送信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雪是什么反应?”
梅儿答道:“很是顺利,雪小姐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就是太久没见您,有些不高兴,我跟她说这次您会亲自去看她,才把她安抚好,她才同意收容御风一段时间。”
枯叶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梅儿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公子,刚才我去楼上看御风的时候,发现了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枯叶挑眉问道:“哦?是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梅儿道:“他周身灵力波动很是厉害,身边的灵气运转也有些紊乱,我想着他本来就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负了重伤,九死一生,如今又得您的灵药补足,想来可能也是要突破了。”
枯叶浅笑问道:“你是说,风儿可能要突破了?”
梅儿有些不悦道:“还风儿……”
枯叶:“咳咳,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梅儿行了个礼,“是。”然后噘着嘴转身就出去了。
------------------------------------------